不知父亲是否会像何家姐姐的父亲那样，对自己的亲事如此上心。文听蝉与文渲一同想着。

“何姐姐，渲儿想知道些学堂里的情况，刚刚顾家姐姐与宋家姐姐的事情，你还没跟我们讲呢！”文渲道。

“既然你们想听我便讲讲吧。”何雅娴浅笑着将落下来的碎发别过耳后，温和地道：“不知你们方才是否有注意到二人的位置，要知道霖儿可是很早便在这儿学了，季北却是不久前才来的……”

“没错，我记得是宋姐姐的位置要比顾姐姐的更靠前些，照理说应是顾姐姐在前头才对。难不成是宋姐姐在比试中赢了顾姐姐，将前头的位置抢了去？”文渲抢着道。

“渲妹妹聪慧。”何雅娴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算是默认了文渲的话。文渲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们俩看对方都不顺眼了。两位都是天之骄女，样貌家世才气不相上下，谁也不服谁，强强相对必相争，这是千古不变的铁律！

“我们快到了，这家铺子虽小，但里头的东西还是全的，二位妹妹可以挑一挑。”这话刚落下，外头的车夫便朝里喊了一声：“二姑娘，铺子关了。”

何雅娴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关了，她回过头对文听蝉文渲道：“两位妹妹，脂粉铺子关门了，要不然，我带你们去别家瞧瞧吧。”

“好！”文渲才不管是哪家铺子，开开心心地应了。

“你们瞧那儿，那儿的屋子真好看！”文听蝉惊叹道，文渲斜斜地撇了她一眼，嗤笑道：“四姐姐，怎的一间屋子就让你”她顺着文听蝉所指的方向瞧去，话还未说完便堪堪闭了口。原本还想着嘲讽文听蝉没见面世面，可待自己瞧见了之后发现，那屋子着实是十分好看。

一旁的车夫已经去行人那里打听来了，原来这家店叫做红妆阁，里头什么脂粉首饰衣裳通通都有，专门用来接待夫人姑娘的。

这样的地方，三人定是要去瞧瞧的。

红妆阁刚开张不久，门面上还挂着醒目的红绸带，门的正上方置了一块极其奢美华丽的牌匾，上面那“红妆阁”三个大字被描了金边，金光闪闪的却一点儿都不显俗气，反倒是更衬出了字的隽秀飘逸。

进去一看，里头的装潢十分得当，奢华大气中尽显精致，墙上贴了刻有繁复花纹的暗红色壁纸，金花点缀的深红色织锦随处可见。姿态妖娆的各家姑娘散落在各个放有金贵物儿的架子前，她们一边谈笑，一边把玩手中金贵的首饰玉器，银铃般的笑声时不时地传入文听蝉耳朵里。

离她们不远的一位粉衣女子正喋喋不休，“若是有人愿买下这红妆阁予我，我，我便说服爹爹将我嫁给他。”

这话一落下，她边上一位女子便嗤笑一声，道：“别做梦了，想买下这红妆阁，至少得千万两银子吧，这样家财万贯的俊哥儿哪里会瞧得上你！若是有人能买下半间红妆阁，我便嫁他了。”

“我们南城虽然也是个贵重地儿，但到底处处都是及不上京都的，平日里只有咱们艳羡京都娘子的份儿。”

“可这里的东西，怕是京都娘子看了都要眼红呢！”

……

何雅娴打量了一下里头的东西，确实都是些不常见的，品质上乘的物件儿。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大致看了一下屋子的布局，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径直走到玉石饰品架子前，拿起放在不起眼处的一只翡翠手镯，细细端详。

“红妆阁真是有好东西！”她叹道。

“这不就是普通的翡翠镯子吗？咦，它中间竟然还有一道白棉，这红妆阁是忽悠人的吧！”文渲看了一眼，道。

有白棉的镯子，再好的质地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何雅娴居然会把这样的一只镯子当成是好东西……文渲默默觉得方才是自己高看何雅娴了。

“成色比这镯子好的我有很多，平日里只觉得带着这样的镯子老气，不爱戴。何姐姐喜欢吗？要不下次，我从我的首饰匣子里挑一只送你吧！”文渲道。

何雅娴没有接文渲的话，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镯子，这镯子质地很好，通体青绿色，它的绿是那种非常纯正澄净的绿，只不过中间夹了一道白棉。

“这道白棉与其他的不同，它可像一道悠远缥缈的白烟？它到底好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听父亲提起过世间有这样的好物……”何雅娴温和地笑笑，她不是一个热衷于玉器的人，只能依稀辨认出玉器的好坏罢了，具体好在哪里她可真是说不上来。看文渲仍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她也不再解释。

突然，何雅娴想起了什么，惊讶地脱口而出：“这镯子，像极了传说中的……”

“传说中的什么？”文听蝉追问。

何雅娴迟疑地看了镯子一眼，攥得更牢了些，眉间儿蹙在一起，道：“翡玉生烟。”

“翡玉生烟？”文听蝉文渲皆有些茫然。

“这位姑娘好眼力！”一个男声突兀地插进来，把三人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袍，外头

披了一件灰白色大氅的男子正徐徐向她们走来。文听蝉文渲见过的俊秀男儿不在少数，往近了说，其兄文墨文砚的相貌就是一堆男儿中出类拔萃的，文容还有些年幼，五官未长开，但也有长成美男子的预兆，但是待到看清眼前人的相貌，不由得惊呆了。

一个世间手艺最好的艺人用世间最名贵的刻刀在世间最名贵的汉白玉上雕出了世间最精致的五官……

他的一头青丝被一根羊脂玉发簪松松固定住，几缕落在肩上，显得极其脱俗飘逸。一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给这瓷人般的脸庞添上了活气，他眉目含笑，眼底仿佛流着潺潺春水……

看上去才二十五六的年岁，却给人年老智者身上才会有的睿智醇厚之感，他的性情极其温润，温润似春风拂面。

“多谢这位公子夸赞。”何雅娴率先回过神来，对着面前的男子徐徐行礼。

男子淡雅一笑，目光柔和地扫过众人，最终停留着文听蝉身上。

“翡玉生烟可有什么出处吗？”文渲还以为面前男子在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随即又羞答答地想挑起话题。

“自然是有的。”男子耐心地给她们讲解：“两百年前一名樵夫在青鸣山挖出了一块世间罕有的翡翠，翡翠中间有一道白烟晕染，为之添色不少。后来，有司巫预言，此翡翠者当为拥有贵人命格的女子所有，由此引得世间万千少女追捧，其中又以崔傅林三家的女儿势头最猛。”他的声音如新融的春雪滴在玉石那样悦耳，说话的速度不急不缓，众人听他讲故事听得入迷了。

他的容貌太为出色，惹得周围许多姑娘频频侧目，有些甚至已经慢慢靠近过来。

“后来，翡翠到了谁家手里呢？难不成这翡翠镯子就是百年前那块翡翠制成的，可是这样贵重的东西，他们费尽心思得到了又怎么会让它遗落在外头呢！”文听蝉疑虑道。

“后来三家争吵不下，当今圣上便做主令匠人将翡翠分成了三份，打造成了一只镯子和两枚玉玺。其中，镯子归博陵崔家所有，两枚玉玺则分别归白冀傅家和姑苏林家所有。”

只是后来，崔家长女崔嫱携带翡翠镯入宫为妃，在宫中活了五载便身死，崔家也惨遭灭门，这翡玉并未给持有者带来什么贵人命格，所谓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渐渐被人忘却了。

何雅娴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镯子，玉臂在轻轻地颤抖。这红妆阁竟然有如此大的能耐，连这样金贵的翡玉都能摆出来卖……看来，她回去后要让父亲多多关注这家店了。

“瞧着这位姑娘十分喜爱这镯子，一直拿着不肯松手，不如就买了回去。虽说这镯子没有司巫所言有那样大的神通了，但到底不是俗物。”

何雅娴闻言微微摇头，将镯子稳稳地放回架子上，道：“小女子福气薄，怕是受不了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罢了吧。”

这只是一番说辞而已，何雅娴真正在意的是这镯子是非太多，她若将之取走，平白惹出诸多是非就得不偿失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知县的女儿，没能力也没魄力将之带回。

男子额首，他方才也是随口一提而已。

“鄙人清河，敢问这两位可是运使文家的姑娘？”清河对文听蝉文渲道。

“是是是。”文渲急忙点头，道：“我是文家五姑娘文渲，她是文家四姑娘文听蝉。”

文听蝉。清河在心中默念了一声，心中有些失落，不过面色如常，他道：“今日有缘遇见三位姑娘，实在是鄙人之幸。不然就由三位姑娘在这儿挑些喜爱的物件儿带走，权当是鄙人赠予三位。”

“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哪里能要你的东西。”文听蝉抢先开口，何雅娴点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她只觉得这名男子好生奇怪，但这奇怪又不似对自己，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文听蝉文渲两姐妹上，仿佛，仿佛在确定什么东西。

傅清河也不勉强他们，只是道：“正巧我与红妆阁的东家有几分交集，下次你们来挑选首饰便报上我的名号，他们会多照顾着点儿的。”

“多谢这位公子了。”这个她们没有拒绝，毕竟应了也可以不做。

没过一会儿三人都出了红妆阁，这儿的大部分东西的价格都是她们担负不起的。只有顾霖儿那样的富家姑娘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进这儿吧。文听蝉想道。

清河见三人走远了，便踏入红妆阁后面的楼梯去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