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桑笑着拍拍予扬肩膀，说：“嗯，那你就先帮我保管着吧！等将来你长大了，到战场上去还给我！我凭这珠子认出了你，定会叫天沐王子手下留情的！”

予扬认真地想了想，道：“好吧！可既然先生是父亲的敌人，那他日我将珠子还给先生后，必不会对先生手下留情的！望到时，先生也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淮桑笑得更欢了，说道：“好的！咱们一言为定！”说罢，他又转向鸾夫人，嘱咐道：“鸾夫人，这珠子是重中之重之物，望你能替小公子好好收好！切忌不可遗失！”

鸾夫人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将军若知道我收了先生之物，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个无妨！我今日也逛得乏了，想回房去了！二位夫人，请！”淮桑说完便自行离去了。

淮桑离去了，那香味却还在。

“淮桑先生恨将军入骨，但却如些喜欢小公子？”看着他的背影，言儿不解道。

我忍不住弯下腰来，将予扬脖子上的绿珠子托在手中细细观看。那似花似果的沁香此刻更浓了。原来这香味竟是来自这颗珠子！我不禁脱口而出，道：“这珠子好香啊！”

鸾夫人看着那珠子想了想，便动手从予扬项上解了下了它，说道：“还是由我替你收着吧！等你有时机上战场了再给你，或可保你一命！”

我受了风寒，身子一连疲乏了几日，又加上对长夜心生异样，于是便懒怠去鹿鸣关了。见我几日都不曾去鹿鸣关，长夜似乎在晚膳时分里有意想要问我。可每每这个时刻，我便故意将头垂得很低，假装看不见长夜看向我的眼神。

自那日在院中与淮桑相遇之后，淮桑似乎更爱在院中散步了。他每日都要花大把的时间把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都走遍。有时甚至走第二遍、第三遍。尤其是鸾夫人房前的小院，他停留的时间最久。有时候予扬出来练剑，他便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同鸾夫人说些话。若是鸾夫人房门紧闭，他便在那杏花树下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又过了五六日。这日，我在房中实在闲得烦闷，又见窗外小院中树上枝条抽新芽，亦渐渐有了春的意味。于是便独自一人，往后园而去。园中多花木，想必均已竟相开放，正是赏春的好时节。穿过鸾夫人房前时，淮桑并不在那小院中，不知他现下又逛到何处去了。

行至园中，果见树木新绿，花朵含苞，呈欣欣向荣之象。忽然，在那花木之间，红光耀眼，似有一团火焰在闪烁跳跃！我靠上前去，仔细观望。只见在那百花丛中，淮桑正平举双手，掌心交叠向上。而在他的掌心之上，竟有一只“火鸟”在振翅欲飞！那鸟身量如鸽子般大小，尾翼及双翅翅梢的羽翼却极长！它的头、颈及腹部大部分呈金黄耀眼之色，尾部、翅梢以及那些长长的羽毛却是鲜红如血，一双眼睛更是如嵌了两颗血珠上去！整个鸟身似通体发光一般！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而又神奇的鸟儿，一时之间竟被它迷去了魂魄！它在淮桑掌中扑腾着飞向天际，真如一团熊熊火焰划过天空！我就这样傻傻地看着，直到它消失在天边也回不过神来！

淮桑在目送那鸟消失于天际后，低头看到了呆若木鸡的我。他微微一笑，轻声唤道：“藜夫人！”

“那……那是凤凰吗？！”我轻声问道，尽力压制内心的激动。

“那是‘赤焰金鸟’！”淮桑道。

“赤焰金鸟？！”我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淮桑，以眼神相询。

“赤焰金鸟是我族中的神鸟，历来便被视为是神明的使者！是象征着快乐和幸福的！”淮桑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唇边的笑意如这春日里一朵娇艳的花，绽放得肆无忌惮。只听他说道：“赤焰金鸟来了，将有好事要发生了！”

我亦被淮桑的好心情及他脸上那抹浓浓的笑意所感染，愉悦地说道：“奴亦希望能沾得些许这赤焰金鸟的吉祥之气……”

正说话间，园子的另一头走来了长夜的身影。他今日回来得好早，现下还未过酉时。见他向我们走来，我便对淮桑施了一礼，道一声：“先生，奴先去了！”只是，长夜既看见了我，我便不好躲他躲得太过明显。于是，便迎着他走去。

我对着长夜施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他微微顿住，似乎有话想同我说。我只低着头，假作不知。只听身后淮桑说道：“长夜将军回来得正好！淮桑愿与将军商谈将军心中所求之事！”

长夜听后自是大喜，于是便也顾不得我了。笑对淮桑道：“哦？先生想通了？如此甚好不过！走！咱们书房谈去……”

淮桑终是接受了长夜的提议，答应回去劝服天沐王子弃战议和。只是，他也向长夜提了一个条件：那便是要长夜亲自护送他出鹿鸣关，亲自护送他回到塔库地界。这是小事，长夜欣然应允，说是也可趁此在正式议和之前先“拜访拜访”天沐王子。一切商量妥当，只等三天后，淮桑便要带着长夜议和的决心回到天沐王子身边去了。

三天后的那个早晨，长夜又一次宴请了淮桑，同样也是全家作陪。席间，长夜不过是说些感谢淮桑能想得明白以及预祝议和能顺利进行的话。直到临近午时，他们才正式启程。淮桑一走，长夜自然便撤走了留守在将军府的士兵们。士兵们一走，我们大家或多或少都似松了一口气般，心情一下子便轻松起来。

这一晚，长夜并未回将军府，也不知是去了塔库军中未归，还是鹿鸣关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既无人送来讯息，我们自不知前方状况。不过，每每军务繁忙之时，长夜便会留宿鹿鸣关，是以大家也不甚在意，用完晚膳便各自回房去了。

第二天午后，我去了晰夫人房中。晰夫人精神尚可，只是面色不佳。我去的时候，她正歪在榻上，微笑地看着予抒戏耍。予抒也是个身子弱的，如今也已两岁多了，可却瘦弱不堪，进食甚少。我忆起初见予扬之时他正值身染风寒，可风寒好后便上蹿下跳，好不活泼！同予扬相比起来，予抒可真是太过柔弱了！我随着奶娘一起，带着予抒走了一会儿之后，他便开始哭闹起来。奶娘抱走予抒后，我便在晰夫人塌边坐下，问道：“小公子的身子还是一直很弱么？”

晰夫人有些焦虑，亦有些无奈地说：“从出生到现在，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可就是长不壮实！”

我点点头，叹息道：“奴的弟弟蔚儿也是体弱得紧，多亏得有将军及晰夫人怜悯，才得以保全性命……”既提到了长夜，我便忍不住问道：“晰夫人，您说将军此次入塔库大营，顺利么？”

晰夫人道：“那淮桑既已答应劝服天沐王子，想来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若天沐王子真的同意议和，那便又要花些时日，拟定好给天沐王子的好处后，才能真正坐到一起商议了！”

我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一二，于是又问：“若将军还未给出好处，天沐王子便先开出条件，那又当如何？”

“若开出的条件是将军能做主的，那将军自当做主答允他！若是将军做不了主，便要呈书皇上，请皇上定夺！不过，若真是将军做不了主的，只怕皇上也不会答允！”

如此说来，长夜果然是最懂圣心的人！也难怪皇上会如此器重他！我心中想着，唇边不自觉地笑道：“若塔库真能与我大安王朝成功议和，那将军就又立了一大功！今后必定更得皇上器重！”

晰夫人倒不似我这般欣喜，她只淡淡道：“将军这么做，既是为了天下百姓，亦是为了这整个将军府！若议和成功，那么这鹿城及鹿鸣关，只需另派他人来严加看守即可！将军便可带着一门老小，回京去了……”说着，她渐渐若有所思，可却眉头微蹙，不像是期盼回京的样子。

原来长夜想立功回京，也是，京中是最最繁华之地，若能回京，自是比待在鹿城好上千倍万倍！可是若他回京，我必然是要随行，那么我与父亲和蔚儿就要天各一方了。思及此处，我亦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了。看看晰夫人脸上不见喜色，我便问道：“回京之后，以将军今时今日的功绩和地位，必定会加官进爵，俸禄丰厚！怎么晰夫人不为此而高兴么？”

“有时候，位高权重也不一定是好事！……”晰夫人说着，伸手撩了一下我鬓边的发丝，“我们若能不负你，就好了！”

这话犹如在严冬喝下一杯凉茶般，激得我心中一颤！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来了，就如同那年晰夫人生产之时对我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样！我几乎已经忘了，现下又重新忆起，才发现这将军府对于我来说竟似迷一般：先是晰夫人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了那些话，后来苜郡主又莫名其妙地想要害我！现下晰夫人更是说了这句叫我心生疑虑的话，什么叫“不负我”？她与长夜待我蔚儿这么好，怎么还会负我呢？可是若我问她，她必定一如当年那样搪塞我的！心中百转千回，我到底还是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