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意心中一惊,“我们现在怎么办?”
温扶染眉头微蹵,“只怕咱们已经被严密看守起来了,那小厮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不让咱们起疑罢了,暗地里定然还有别人,若想出这清荷院,不是件容易的事。”
婉意咬咬牙,“娘娘,待会儿黑了天,不如我扮成您的样子留在这院里,您且穿了我的衣裳趁夜逃出去。”
温扶染想都不想就摇头,“不成,绝不能这么做。”
“娘娘,想来那姓罗的目标只是您,我不会有事儿的。”
“那人既然动了杀机,还分什么你我,若是杀了我,看在你只是个宫女的份儿上,指不定能饶了你,可若是不见了我,他定会杀你泄愤。”
“娘娘——”
“你别说了,总之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更不会扮成你的样子逃走。”
……
醒来的时候,温扶染睁眼就看见满天繁星,周围一片寂静,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后脑处一阵火辣辣的疼。
默了一瞬,她才想起之前的事,立刻翻身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赫然是婉意的。
婉意……她真的这么做了,跟自己对换了身份,可是,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若是她找到了出逃的机会,为什么不一起逃走呢?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送出罗府的?
温扶染靠坐在墙角里,只觉得一阵头疼,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婉意。
但是,婉意如今,又在哪里?
“这老爷也真是奇怪,好好的竟然把清荷院里那位女客给杀了,我们还以为他是要纳妾呢。”
“没准那女客抵死不从,老爷恼羞成怒呢。”
两个巡逻的护卫嘻嘻哈哈的从温扶染身边走过,只不过温扶染坐在墙角,隐身在阴影处,又不曾发出过声音,他们没有注意到。
温扶染咬紧了牙关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天空,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她再也没有机会去问婉意了,因为婉意已经死了。
直到两个侍卫消失不见,温扶染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已经坐得发麻的两腿,迅速的往跟罗府相反的方向跑去。
婉意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的安全,她绝不能辜负了婉意。
罗府。
罗忠和站在清荷院里,对着婉意的尸体大发脾气,“这根本不是那个女人,这是那个女人身边的侍女!”
因不敢暴露温扶染的真正身份,他人前人后都以那个女人相称,除了师爷,府里谁也不知道清荷院中的女子竟是宫里薨逝的朝妃娘娘。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她给别人瞧见了,带去给皇上,我这些事……”
罗忠和越想越是害怕,全身都发起抖来。
师爷出主意,“大人,她一个弱女子,走不了多远的,咱们多多的派人分几个方向去追。”
一句话提醒了罗忠和,“对,派人去追,你们注意了,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动手,她要出逃,想来不会走官道,你们就等她上了小路,立刻斩杀,提了她的头来见我!”
温扶染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因怕面上黥纹引来怀疑,她特意溜到一户人家的厨房里去,拿煤灰涂黑了脸,想想婉意的衣服也够华丽的,这些丝绸锦缎不是民女能穿的衣料,急忙脱了下来,就在厨房里寻了件厨娘的衣裳换了。
一切打扮停当,她又找了些东西来吃,不过是些冷馒头腌咸菜之类的,但是此时也顾不得了,吃了这一顿,还不知下一顿在哪儿呢。
吃的时候她还在想,为何这户人家大晚上的并没有关门闭户?这般轻易让人溜了进来,不怕有贼吗?
天蒙蒙亮的时候,隐约听到正房那边有些动静传来,她不敢再耽搁,忙将衣服叠放整齐,又把头上戴的珠花之类物事放在衣服上,暗忖也够这一顿饭钱的了,这才从后门又溜了出去。
此时城门已开,如果没有战事动乱又没有通缉犯,正常的出城入城是没有盘查的,温扶染很轻易的就夹在人群里混了出去。
过了护城河,就算真正离开京城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城门和城墙,心底不免五味杂陈,因怕停留得久了引人疑窦,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缅怀什么,即刻启程离去。
屡遭危难,温扶染多了一个心眼儿,罗忠和必会发现死在清荷院中的女子不是自己,是一定会派人来追杀的,若是走小路,或许安全,或许会更危险。
毕竟在小路上杀人可比在大路边上容易多了。
温扶染决定走官道,官道上人多,除开平民百姓还有无数出城入城的达官贵人,她就赌罗忠和的手下不敢在人前动手。
果不其然,刚走了不出十里,她就发现身后躲躲闪闪的跟踪者,因此时她是走在一辆马车后面的,那马车装饰华丽,四周还有护卫,显然车内人身份不凡,罗忠和的手下不但不敢动手,连跟紧点都不敢呢。
温扶染抵着头,决定尽量跟着这辆马车,能跟多远是多远。
然而天不遂人愿,到正午时分,那马车偏停了下来,几个侍女从车里跳下来,有去河边打水的,还有人吩咐护卫们去前面茶棚里买些干净吃食。
人家要停车吃午饭了,温扶染总不好也跟着停下,那样的话会引起马车中人的警觉的,她只好从这辆马车身边走过,继续前行。
后面的跟踪者,自然也是跟了上来。
温扶染心里暗暗着急,现在固然是不要紧的,官道上还有旁人,那跟踪者此时也只能跟着罢了,她怕的是晚上。
到那时人人都要回家的回家住店的住店,自己可怎么办呢?
然而干着急也没用,必须赶紧想出一个主意来才是,好在温扶染自幼在京城长大,又是官宦家庭出身,基本的常识也懂一些,想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市是不可能的,只能去附近村子里借宿。
只要自己警觉些,未必会死在那些人手里。
拿定了主意,她又尽量多赶了些路,在快黄昏的时候,温扶染拐上了一条略窄一些的土路,这条路通往村庄。
土路上人不多,越往深处走人就越少,温扶染的心也就跳得越发剧烈,她几乎可以感觉得到身后跟踪者那遮掩不住的杀气了。
村庄就在前面,自己若是在这里被杀,未免太不甘心了,温扶染索性迈开双腿跑了起来,身后跟踪者见状,也不来追,反而从怀里摸出一枚飞刀,对准了温扶染的后心就打算甩出去。
无比危险之际,前方忽然传来牛的哞叫声,车轮辘辘,显然是有人过来了,温扶染停止奔跑放慢了脚步,而身后那人,也把飞刀慢慢又塞进怀里,一双隐含杀机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一辆牛车,车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和一个三十余岁的壮汉,显然是母子二人,温扶染险些热泪盈眶,不啻看见了救命的菩萨。
“大娘,我错过了宿头想找地方借宿一晚,只不知前面是不是有村庄?”
老太太很热心,“有的有的,那是我们临河村,村头第二家就是我家,我儿媳妇在家呢,你就说遇见了我,我让你去住一晚就是了。”
温扶染不想自己竟如此好运气,遇到这样的好心人,急忙谢了又谢,老太太慈祥的笑了笑,“本来我们家也没有多余的床铺,不过呢我女儿嫁到了邻村,刚送了信来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得去看看去,你睡我的床就成。”
温扶染这才注意到牛车上堆满了各色吃食,还有一只被绑住了脚的活鸡扑棱着翅膀,她急忙给老太太和壮汉道了一声恭喜,飞快的往村子里走去。
罗忠和派来的下人,并不敢肆意杀人。
杀一个温扶染没什么,反正她早已没了身份,也不会有人找,这母子二人可不一样,住在村子里,有邻居有亲戚的,无论是死了还是失踪,必然会有人报官。
然而饶是如此,温扶染还是一夜没敢睡踏实,打定了主意若有不妥就尖叫呼救,如今太平盛世,这里又邻近京城,断不会有人敢在这里公然行凶。
一夜无事。
第二天起来,温扶染抢着帮老太太的儿媳妇烧水做饭,好在她原是家中庶女,五品官的日子也不宽裕,这些活计在家里也是做惯了的,如今重操旧业,上手也很快。
总不好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温扶染身上既没有钱也没有值钱的首饰,只好出把子力气了。
吃饱了,帮着收拾打扫完,那老太太和她儿子还没回来,温扶染不想再等下去,跟老太太的儿媳妇告别,离开了村子。
罗家那人在外头候了一夜也没敢动手,此时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大早上的村里人都要出去干活或者进城,热热闹闹的,他更是找不到机会。
就这样走走停停穿州过县,连着五天了,温扶染想尽了法子都摆脱不了那跟踪者,忧心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她算错了时辰,原定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处城镇,不想却没能及时过去,眼看着天一寸寸的黑了,官道上一个人影也无。
温扶染紧张起来,而身后那跟踪者,已经狞笑着摸出了飞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