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他，为什么？”温扶染再也想不到，寒枭竟会下达这样一个命令。

寒枭也同样没想到，温扶染竟然会跟当今皇帝有瓜葛。

虽然三年来，他从未问过温扶染的过去，然从温扶染的种种行为举止，他多少也能推算出一些，他只是没想到，让温扶染心痛欲死的那个人，是冷烨华罢了。

如今再看温扶染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然而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跟他认识？”

温扶染惨笑连连，何止认识，简直太认识了，自己这遍体鳞伤，可不都是拜他所赐？

“我不叫月殇，从前我叫温扶染，后来我是宫里的朝妃娘娘，再后来，我遇到了你，就变成了月殇。”

短短几句话，惊心动魄的前半生。

寒枭本以为自己经多见广，便是温扶染的过去再离奇他也不会觉得惊讶，可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她的过去，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曲折。

惊讶过后，便是心痛，心底更加恨毒了冷烨华，恨毒了那个道貌岸然的皇室，他静静看着温扶染，眼眸中满是痛惜，“你受苦了。”

温扶染垂眸，“都过去了，若不是你提及，我本也不愿想起。”

“月殇，你在我心里还是月殇，不要去刺杀他了，我带你走，我们远远的离开这里，好不好？”在这一刻，寒枭甚至想要放弃自己一直以来谋划的一切，只为了温扶染。

温扶染却摇摇头，“我去，还没到三年呢，我自然还要替你做事。”

眼看着寒枭还要再劝，她抬起手来制止，“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完成任务。”

她并不知道寒枭的心意，只以为，他阻止自己是怕自己因为往事而耽搁了任务。

寒枭骤然觉得自己是在作茧自缚，她与冷烨华之间的瓜葛那样深，真入了宫，她又会如何选择呢？

罢了，如何选择都是她的事，自己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他淡然一笑，“月殇，一切小心，我不求你能立刻完成，先保住自己要紧。”

温扶染轻轻点头。

寒枭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患得患失过，虽然以前每一次温扶染出任务，他都会暗中守护她的安全，可是这一次，是深宫，是他注定无法一直守护的所在。

尤其是，冷烨华……

温扶染和朝妃的事迹，他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从未料到，她们竟是一个人，而他更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爱上这个人。

果然冥冥之中都是宿命吗？原来这世间某些关系，竟如此奇妙。

月光下，他笑意微凉。

半个月后，教坊司。

“你们都是新来的舞女，不要以为进了教坊司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想要去宫里献舞，你们还差得远，要用心多加练习才是，都听到了吗？”

教坊司主管舞蹈的姑姑满脸横肉的训斥着。

一干新进舞女诺诺连声，温扶染夹杂在这群人里头，低着头，跟众人一起答应着。

自从决定要入宫，她苦练了半个月的舞技，寒枭则利用手里的人脉将她送进了教坊司，以此为跳板设法引起冷烨华的主意，达成入宫的目的。

“来，一个一个的跳，之前的选拔只是决定你们能不能进教坊司，这一次的考核，则决定了你们会被分去哪个班，甲班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多的，乙班次之，以此类推，都明白了吗？”

考核开始了，温扶染排在倒数第二个，看了看前面姑娘们的演出，她心底有数了，她是必然能被分到甲班里去的。

排在温扶染前面的一个小姑娘，看年龄绝不会超过十四岁，容长脸儿，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眼看着温扶染看了过来，小姑娘冲她一笑，“我叫纯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殇。”温扶染还是用的这个化名。

“我学跳舞三年了，我娘唯一的目标就是想让我进教坊司，这样就可以给家里省好大的开销，运气好的话还能进宫呢。”纯儿人如其名，看起来单纯的很。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是排在最后一个的姑娘，温扶染记得方才姑姑点名的时候，她好像是叫梨香。

“宫里边哪是那么好进的，你以为人人都有福气当娘娘不成？”梨香的长相在这群舞女里也算是拔尖的，只可惜她一脸刻薄像，使美貌大大打了个折扣。

纯儿少不得分辩，“我没说我想当娘娘，进宫跳舞会得赏赐，我家里穷，拿了赏赐回去也好让我娘开心。”

梨香眼睛一瞪，“说的比唱得还好听，这女人有几个不想进宫当娘娘的？要没那份儿心，好好的清白人家的姑娘，来教坊司做什么？”

“你……”纯儿说不过梨香，大眼睛里泛着泪花。

还没等温扶染打圆场，姑姑已经一眼瞪了过来，“吵吵什么呢，不想待在这里就滚！”

三人急忙低头闭嘴。

一时轮到了纯儿，她三年的舞不是白学的，顺利分到了甲班，还得了姑姑的赞扬，温扶染不由得替她高兴。

“下一个，月殇。”

温扶染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虽然她对自己的舞技有信心，但是考核是极其严苛的，略有失误就跟甲班无缘了，而温扶染必须尽快得到进宫的机会，等不到下一次的选拔。

音乐响起，她收回所有思绪，屏息凝神，只专注于自己的动作，抬腿，弯腰，点足，旋转……渐渐的她忘记了一切，只沉浸在音乐和自己的舞姿当中。

直到一曲跳完，她尚在喘息，院子里，突然迸发出热烈的掌声，姑姑满脸堆笑，“好啊，跳得真是好，我在这教坊司几十年，上一次让大家都鼓掌的，只有先帝的窈嫔娘娘。”

温扶染少不得谦虚几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纯儿高兴的恭喜她，梨香却是在上场前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考核结束，分入甲班的共有十二人，梨香也在内，别看她说话刻薄难听，到底还是有几分真本事，虽不如温扶染，却比其他人强出许多来。

新进舞女是三人一个房间，温扶染便和纯儿梨香一处。

如果可以选，温扶染绝不想跟梨香共处一室，然分房是姑姑做主，姑姑的口头禅就是“不想待在这儿尽早滚”，因此温扶染并不敢出头多事。

刚收拾好床铺，梨香一边换衣裳一边冷笑，“别以为姑姑夸了你一句你就得意，要知道先帝的窈嫔娘娘可没落个好，入宫不过几年就得罪了贵妃娘娘，死无全尸呢。”

“啊？宫里边这么可怕啊，贵妃娘娘就可以随意将人弄死吗？”纯儿吓白了脸。

温扶染握住了她的手，“别听她瞎说，那窈嫔是难产而死，跟贵妃有什么关系。”

她在宫里待着的那段时间，虽然日子过得不好，八卦可没少听，尤其是在冷宫的时候，先帝时期的各种传闻听了个饱。

梨香听着两人的对话，又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端了个盆出去打水洗脸了，她对自己的容貌格外在意，细细的洗去面妆，涂了护肤的面脂。

纯儿看起来果然家里穷得很了，面脂都没有一瓶，温扶染少不得把自己的分她些，纯儿不停的道谢。

梨香在旁凉凉说道：“你也不必谢她，咱们这些人都是竞争关系，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指不定就想拿这瓶面霜害你呢。”

“梨香姐姐，话不能这么说，月殇姐姐人很好的。”

“算了，纯儿，别说了，仔细引来了姑姑。”明着是在告诫纯儿，实际上是敲打梨香，想到姑姑的严厉，梨香冷哼一声，果然不敢再乱说话。

教坊司的生活极其单纯，每日里就是吃饭睡觉训练，可也极其累，大家都想尽快得到入宫演出的机会，练得都很刻苦，不少人放弃睡眠偷偷给自己加小课。

温扶染也不例外，在寒枭那里三年的受训生涯，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进则退，尤其是在周围人都努力的情况下，你没有进步，就是无形的退步。

除了训练的刻苦，温扶染还要应付梨香层出不穷的手段。

因选拔的时候被姑姑赞誉，且还拿了窈嫔做比，梨香就把温扶染视作头号劲敌，种种小手段不一而足，然温扶染在寒枭那里的三年可不是白过的，每每化险为夷，令梨香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以温扶染如今的手段，除掉一个梨香简直轻而易举，不过她不想节外生枝，宫里的人是最重忌讳的。

这一日，温扶染洗过了脸，正要涂抹面霜，刚打开就觉得味道不对，仔细端详了半晌，她对着梨香凉凉一笑。

“梨香，你若是不想在这儿待着，只管去告诉姑姑，别连累了其他人，要不然，只怕大家吃了你的心思都有。”

“你什么意思？”梨香色厉内荏。

“我本以为你是个懂规矩的，没想到却是丝毫不懂，你只管去问问姑姑，若是我出了点子事情，咱们这一批人会是什么下场？”

梨香才不信，“你少吓唬我，难不成你死了，还得让大家陪葬不成，便是做了娘娘，也没这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