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抓着御座扶手,沈渔霜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会,绝不会是温扶染那个贱人,自己亲眼看着她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焦炭一般。
她绝不会复活!
且,眼前这个女子,虽然长相跟温扶染一模一样,却并没有那丑陋恶心的黥纹,黥纹可是要携带终生的,既是没有,就必然不是。
她微微喘息着,恢复了人前一贯的镇定和端庄。
“御膳房的人也太不小心了,好好的菜里居然有虫子,来啊,将负责此菜的厨子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发去辛者库做粗活,再不许留用在御膳房内。”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沈渔霜不惜处置一个无辜的御厨。
而众人也都信了,皇后再仪态万方,那也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怕那些蠕动的小东西的。
冷烨华对沈渔霜的失态更是恍若不闻,他眼底心中,只有面前这个长得跟温扶染一模一样的女子。
“你叫什么?”他轻声问。
“月殇。”温扶染简单的回答。
“朕纳你入宫,封你为贵妃,可好?”他问的小心翼翼,唯恐吓着了她。
温扶染垂眸,须臾,她抬起头来,唇角牵出一丝笑意,“好。”
“从今而后,你便是朕的染贵妃。”冷烨华执了眼前女子的手,痴迷的看着她的容颜。
“不可以!”沈渔霜大声反对,却在接触到冷烨华冰冷的眼神以及大臣们惊愕的表情后败下阵来。
自己是皇后,是贤后,怎能反对皇帝纳妃?且舞女进宫,前朝从不乏先例,后宫没有妃嫔,皇帝膝下空空,说起来总是自己的不是。
心思电转,沈渔霜想到了反对的理由,反对进宫是不可行的,但,她可以反对这个位分。
“皇上,此女不过是个舞女,身份低微,骤然封做贵妃,只怕于礼不合,依臣妾的浅见,不若先封做贵人,待她诞下一儿半女,再慢慢提升位分不迟。”
一儿半女?温扶染简直想冷笑了,拜冷烨华和沈渔霜所赐,自己喝了绝子汤,这辈子又怎么可能有孩子?
冷烨华尚在沉吟,温扶染已经盈盈下拜,“嫔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在众人看来,她已是迫不及待的接受了贵人的位分,迫不及待的要进宫了。
“也好,就先封做染贵人吧。”冷烨华一锤定音。
沈渔霜的手指,在宽大袍袖内紧握成拳,指甲掐入了手心渗出血来她都浑然不觉,染贵人,他始终忘不了一个染字!
什么椒房专宠,什么后宫无妃,在冷烨华当众纳了一个舞女还试图封为贵妃后,自己就成了笑话!
不过不要紧,日子还长着呢,不过区区一个舞女,她怎么斗得过自己?
沈渔霜唇畔,绽出一丝阴森笑意,紧接着,她吩咐宫人们,“来人,将染贵人送入后宫,就住在嘉禧宫吧,那里小巧又清净,想来染贵人会喜欢的。”
温扶染再度向沈渔霜拜谢,在宫人的簇拥下,伴着其他舞女羡慕的眼神去了后宫。
久违了,皇帝,皇后,以及……这冰冷噬人的宫廷。
接下来的宫宴流程,冷烨华神不守舍,刻意加快了速度,原本还要进行两个时辰的宫宴,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结束,随即,他就去了嘉禧宫。
沈渔霜气得显得厥过去,却分毫都没有表现出来。
嘉禧宫。
温扶染细细的卸了脸上为跳舞而画的浓妆,只涂了面脂和口脂,穿了件月白色的薄罗衫子,下面系了浅橙色挑线裙子,一头长发松松的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只戴了一枚凿成复瓣莲花形状的银发箍,灯光下,越发显得清纯可人。
冷烨华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脚下顿了顿,仿佛有些站立不住,“染儿——”
揽住面前人纤细柔软的腰肢,冷烨华险些热泪盈眶,这梦里的景象,竟然变成了现实。
温扶染低垂着眼眸,极力克制着身体的不适,纵然再不想跟冷烨华亲近,却也必须忍,这原是进宫前就想到的,既然要接近他,怎么可能没有肌肤之亲呢?
只是这个名字……
“皇上,嫔妾不叫染儿,嫔妾叫月殇,您叫嫔妾月儿好不好?”温扶染靠在冷烨华的怀里,拿捏着嗓子,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冷烨华略有些失望,眼前这人,她长得跟温扶染再像,却也不是温扶染,他的染儿,从不会这般惺惺作态。
怀中人恰在此时抬起头来,那绝似的眉眼,让冷烨华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吻上柔润娇艳的唇。
他紧紧的搂着她,恍若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大手一挥,便扯掉那些碍事的衣衫,很快,室内响起了细细的喘息声……
皇后中宫。
沈渔霜在殿内踱来踱去,此地全都是她的心腹,自不必再装模作样,她咬牙切齿,“不过一个下贱的舞女,竟还想当贵妃,皇上敢是失心疯了不成?”
蓉之忙劝,“娘娘自己也清楚,不过是个下贱的舞女,便是容貌有几分像那个贱人,皇上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等皇上厌倦了,还不是由得您处置?”
“话是如此,可本宫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憋了一肚子的火,就想在次日温扶染来请安的时候给她个下马威。
然而,看见温扶染在宫女的搀扶下跨进门槛时,她的心情又变了,无他,实在是眼前这个女子跟记忆里早就死了的那个贱人太像了,顾盼之间,简直就是一个人。
沈渔霜心底又有些疑心起来,莫非温扶染没死?
“嫔妾月殇……嫔妾嘉禧宫贵人月殇,见过……呃……见过皇后娘娘。”温扶染故意说的结结巴巴的。
自己这张脸,已经让沈渔霜方寸大乱了,若是再熟悉宫规,沈渔霜一定会起疑,这可不是好事儿。
所以行礼的时候,尽管有宫女在旁提点,温扶染还是做得跌跌撞撞,磕头的时候还掉了一根簪子在地上,急忙慌慌张张的捡了起来,重新戴在头上,偏还插得歪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少不得暗自嘲笑,蓉之等几个大宫女都笑出了声。
沈渔霜留神细看这所谓的染贵人的妆扮,她穿了件粉紫色的锦缎宫装,绾着牡丹髻,偏戴了一头的黄金镶碧玉首饰,要多俗气就有多俗气。
鄙夷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女子,沈渔霜略略放心,她绝不会是温扶染,温扶染怎会把自己打扮成这幅模样?
“起来吧,赐坐。”
温扶染在宫女的搀扶下起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并不似寻常贵女般只坐半个身子,沈渔霜嗤笑了一声。
“这染贵人虽然之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舞女,可是既然进了宫侍奉了皇上,你们总也要多教她些规矩才是,否则让外命妇们瞧见了,岂不是看低了皇家?”
“染贵人,你说本宫说的对不对?”沈渔霜把视线投向温扶染。
温扶染大大咧咧的一笑,“皇后娘娘说的当然不会有错,不过学规矩挺累的,嫔妾只要会陪皇上睡觉就行,大约也不用学别的。”
众人听她说得粗俗,少不得又是一阵嘲笑。
沈渔霜轻咳一声,暗忖不过是个蠢货,枉费了自己这般如临大敌,她简直看都不想再看这个粗俗的女人一眼,挥手道:“行了,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温扶染茫然的看着沈渔霜,“什么叫跪安?”
“滚!”沈渔霜直接一个字。
温扶染站起来飞快的转身走掉,嘴里还嘀咕着,“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走就走嘛,干嘛要人家滚。”
蓉之笑道:“娘娘这下子可放心了,不过是个空壳子的蠢人,想来皇上过不了几天就会厌倦的,到时候娘娘随意找个错处弄死了也就是了。”
沈渔霜笑容得意,“是啊,也活不了几天了。”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整整半个月,冷烨华夜夜都宿在嘉禧宫里,每天下朝后哪里都不去,就是去嘉禧宫,一日三餐也在那儿,把个沈渔霜恨得咬牙。
“那么浅薄俗气的一个女人,皇上怎么还没有玩腻?!”
“奴婢听说,那染贵人在皇上面前并不说什么,皇上也不让染贵人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沈渔霜手里拿着一柄银质小剪刀,把桌上的刻丝绣凤穿牡丹的大红桌围划得一道一道,“真是气死本宫了。”
冷烨华痴痴的看着温扶染,越看越觉得她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那夜大火,虽然找到了尸体,却被烧得面目全非,安知就一定是她呢?
“染儿——”他声音略有些沙哑。
温扶染垂眸,纵然自己极力掩饰,可是一个人多年的习惯是很难完全改变的,就算处处小心,总会在不经意间带出来,可怎生想个法子,彻底打消冷烨华的疑虑才好。
宫人过来换茶盏,温扶染低头扫了她一眼,登时就是大怒,“前几天嬷嬷教我学规矩,说是像你这种低等宫女,鞋子上绝对不允许绣花,你看看你的鞋!”
“没事就打扮自己,可是要勾引皇上?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打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