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玉跟家人的关系真挺好的,闹矛盾的次数也有限。至于她爸跟她妈的夫妻关系,太适合用“好”来形容了。
他们几乎没吵过架,更别说打架。两个人,意见肯定也有不一致的时候,那就先好好地商量
呗。通常情况下,是项修贤让着李爱云,反正,李爱云在大是大非方面几乎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在大家眼里,她是个相对完美的女人。她也不爱耍小性子。
他们倒是会斗嘴。那种斗嘴在闺女眼里更像是在耍嘴皮子,而不是吵架,有时候,项玉不仅不觉得心烦,还觉得好玩哩。
在外人眼里,性格温和的两口子压根也吵不起来。当然了,两个人若是不合适,性格再温和也有吵架的可能性吧。
这个家,项玉很喜欢。在家里,哪怕是独处的时间,她的内心基本上也处于愉悦和丰盈的状态。
闲暇之余,晴天时,她会在院子里赏花;下雨了,会拿出美术本,在纸上认真地画一幅白雪公主,画一座城堡,画几只蝴蝶;还有,哪吒脚踩风火轮,孙悟空手拿金箍棒,观世音手托宝瓶,驯鹿拉着雪橇。
画完了,就托着腮帮赏一赏窗外的雨。那种美好的心境,就像置身于一座梦幻般的城堡,还有,高山、大海、一望无际的平原、漫山遍野的花儿。
要是和同伴一起画,那就更好嘞,还可以边画边交流。至于项阳,她不爱画画,她更爱唱歌。
少女的心总是美美的;灵魂是饱满的,世界是绚烂的;未来,也会是美好的。
有一天,她姑父还给她带来了一颗百合花的种子,他知道她喜欢养花。
“哇,周围还没有人养过百合花嘞,我一定要好好地培育它。”项玉开心地想。
放学后,项玉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它。她看着它发芽,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它长得却很慢。
它还那么小,项玉就幻想过它开花的样子了。结果,别说是开花了,它连叶子都没有长出几片呢,就夭折了。
“唉,是我方法不对还是它水土不服?它怎么就死了呢!”项玉不无遗憾地想。
另外,她还有点难过。
它死了,却在主人的心里埋下了另一棵种子,在精神的世界里,项玉还是会执著地守望着一朵花开,就像爱情小说里对真爱的等待。
到了初中,项玉还看起了琼瑶的小说。
“爱情,究竟什么才是爱情?轰轰烈烈也好,平平淡淡也罢,它总归是美好的呀。”
从某些书里,她还读到了外面的世界。
“火车那头(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前两年,B市还通了火车,线路刚好从马集乡经过。火车道就在马集中学附近。
它刚开始修建时,项玉就和小伙伴一起跑过去看了,有一次,她也捡了几块小石子回家。她拿的时候还问了工人:“我可不可以拿走几块?”
“可以呀。”工人很痛快地说。
走了几步后,其中一个小伙伴说:“小玉,你还用问啊,这么多(石子),拿几块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石子是公家的又不是他们家的。”
“嘿嘿,问一下又不费事。”
“你问了,他万一不让你拿呢。”
“那我就再问一问别人呗。”
“你要是换一个人问,那个人还是不让你拿呢?”
“那我就再换一个人问呗。”项玉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是:“哈哈,那我就不问了。”
言外之意,不问了,直接拿。
“看来,你也知道变通啊。”当时,若有人这么说,她可能会回:“我知道啊。哈哈,我又不是石头。”
项玉懂得变通。变通的前提是,真的只是几块小石子而已,不算偷,也不算抢。
不偷、不抢,光明正大做人;不吵、不闹,恩恩爱爱过日子;这也是项玉从父母那里感受到的。
火车站点,隔壁县城有一站,市里有一站。火车开通后,有一天,项修贤还拽着李爱云跑到隔壁县城坐了一站地到市里。
回到家里后,李爱云说:“还是坐汽车方便,没那么折腾。”
“你之前不是没坐过火车嘛,我就是想让你感受一下。”项修贤说。
“咦,他怎么不说让我也感受一下。”项玉撇一撇嘴,心想了。
也赖她没跟爸爸说过,她要是说了,他肯定会带她去的。
她没说,也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乘坐火车的愿望早就没那么强烈了,只是没有彻底消失而已。
她竟然不急。她甚至会想:“留个念想也不错啊。先好好学习再说。等将来考上了好大学,等毕业后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还不是坐上火车,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反正,这火车我迟早能坐上,就当,这也是一种动力了。”
除了对火车有念想,项玉对村前的那条河也充满了好奇。她会想,它会经过哪些地方呢,它最终又会流向哪里?
小时候,她就这么问过爸爸。大概流经哪些地方,项修贤也跟她说过。读了初中后,项玉对它的好奇依然没有彻底消失。
途经马集乡的那条国道,也使她产生过好奇。她会想: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会怎样?最终,我们又能走到哪里?
她也就是想这么一下罢了。
“否则,一直走,一直走,岂不是要离家出走了,嘿嘿。”
这是一种好奇,也是一种向往,或者说,想要坚持做一件事的执著。
项玉是个执著的姑娘,也是一个有志向的姑娘,考大学,还得是好一点的大学,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理想。周围的人也觉得她很有希望,她最有希望。
油小荷也有希望,她学习成绩也很好。项玉在整个级部数一数二,油小荷在班里名列前茅。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小学时,语文老师在读到《小池》这首诗时,同学们的目光会齐刷刷地投向油小荷,她就会略显羞涩地低一下头。
要是换成了项玉,她估计没有这种略显羞涩的心理。说不定啊,她还会调皮地冲你眨巴两下眼睛哩。
“嘿嘿,我是小荷。”她可能会笑着这么想。
偶尔,也有同学跟油小荷开过类似的玩笑:“油小荷,你头上有一只蜻蜓。”
油小荷经得起这样的玩笑话。
进入初中,还是有人围绕这首古诗跟她开过玩笑。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初一那年,她同位,不仅喜欢在她面前这样念,还给她延伸出了一个绰号:蜻蜓。
她就像开玩笑一样,本没什么恶意。她跟油小荷的关系也不错。
一开始,只有她这样喊,后来,附近的其他人也有跟着这样喊的,只是不像她喊得这样频繁罢了。
听得多了,油小荷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她先是跟项玉倾诉了一番。
她说:“烦死了,总是喊人家蜻蜓。”
项玉知道她同位会喊她蜻蜓。
“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我本来觉得无所谓,现在有点在乎了。”
“你要是在乎,你就跟她说啊,让她以后别这样喊(你)了。”
“嗯。要是只有她自己这样喊也行,问题是,现在有其他人也这样喊了。我就听不习惯了。”
“那你就跟他们说。”
“我会说的。她不仅喊我蜻蜓,她还会念叨‘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倒是不讨厌她,我俩关系也挺好的。周围有不喜欢她的女生,觉得她假,觉得她在夸你的时候,也带着一股子酸味。”
“她酸啥呀?她就是想露尖尖角,她还露不了呢,因为她不是小荷啊。小荷才露尖尖角,我记得咱俩在小学时闹着玩的时候,我也这样说过。”
“是啊,那时候觉得好玩,现在不觉得了。也可能因为,你们不会反复地说吧,也没有喊我蜻蜓。”
跟项玉倾诉完的第二天,油小荷就跟她同位说了。她说:“你以后别喊我‘蜻蜓’了,要是总有人这样喊你,你会乐意吗?”
她同位的脸瞬间就红了。她一句话没说。
她用行动说话了。
油小荷只跟她说了,没跟别人说,但是,除了她之外,别人也不再喊她“蜻蜓”了。油小荷猜测,她同位好像跟其他人打了招呼。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油小荷说完那句话后,两个人一上午都没再说话。她们也不是不想跟对方说话,而是有一种不好意思的心理,同时还觉得有点尴尬。下午,是油小荷先主动跟她打招呼的,然后,尴尬的气氛就被打破了。整体而言,两个人的关系也没受这件事的影响。
油小荷在班里的人缘其实挺好的,她也深得老师们的喜爱。
初一那年,项玉在一班,油小荷在二班。两个班的老师几乎一样,有的老师在一班提过油小荷,有的老师在二班夸过项玉。
放学的路上,她们还会交流班级的动态。
油小荷说:“今天,几何老师又在我们班里夸你啦。”
项玉说:“语文老师,又给我们念了你写的作文。”
“上次,老师不是也在我们班里念了你写的嘛。”
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个小伙伴。回家的路上,她们会边走路边聊天,除了聊学习,也会猜谜语,讨论热播剧。有时,还会兴奋地在村路上奔跑、追逐、嬉戏。秋天来了,路边,弯弯的高粱穗子把高粱杆儿的脊背都压弯了,弯弯的穗子在微风中欢快地摆着手。下雪了,大家还会打雪仗。春风拂面,等路边的麦穗长得饱满了,随手拔掉两根,放在手心里搓一搓,把绿色的麦芒轻轻吹去,剩下的麦粒儿就可以放进嘴里嚼了。
“真香啊。”
满地都是青色麦穗的季节,孩子们随手从路边拔几根麦穗吃,鲜有人计较,毕竟,谁家也不缺这几根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