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说说油小荷吧。高考成绩出来了，油小荷的成绩超了一本线二十多分。这样的成绩，在一中并不突出。她去年没过一本线，差了几分。她有点不甘心，选择了复读。

四中出了一批黑马。哦，是一匹而不是一批。她是个女生，平时，在整个级部的成绩不显得突出。结果呢，她却考了全校第一，比第二名多了将近二十分。她是新生不是复读生。她喜欢看书，平时也会看电视。她不戴眼镜，因为不近视。她家是农村的，住在一个叫马集镇的地方。

没错，请准备好你们的掌声吧。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匹黑马的诞生，她就是，她就是——项玉的老乡。

没错，是项玉的老乡而不是项玉。她和项玉是一个镇上的。

项玉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骄傲，同时，遗憾于自己没能再多考一些分数。

今年，四中只有一个人过了二本线，就是项玉的这位老乡。项玉的成绩按说也不错了，过了三本线。在四中，能过三本线的人，成绩就算突出了。它和一中的差距真有这么大。

三本可以报六个学校，项玉只报了两个，还是比较好的，结果，没被录取。

受环境的影响，项玉和油小荷早已拉开了差距。环境的重要性，无论项玉承不承认，它都是存在着的。

说实话，项玉依然有过不甘心的时候。

“我当初要是没那么优秀，是不是就能甘心了？”

倒也未必。

项玉后来变得有一点急躁，或者说暴躁，一方面，可能是伤害带来的“后遗症”。而且，她心态也发生过一定的变化。一方面可能因为，她心急啊。她总想找回最初的辉煌。

她的脑海里依然残留着站在高高领奖台上的光辉形象。

它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美好，又那么真实。

她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觉得世界都是自己的，觉得阳光都聚拢在了自己身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觉得一切甚是美好。

“可是现在，能站在更高领奖台上的，更像是小荷他们啊。”

项玉突然又觉得，它有点不真实了。

“曾经，有人甚至说过，说我是村里最聪明的孩子。一个看起来比小荷还聪明的孩子，拿过比她更好的牌，结果却打烂了。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按说，我应该明白。”

“我错过了曾经的那班列车，在接下里的日子里，我还能赶上他们吗？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不，我不能放弃。”

项玉不爱跟人比。

项玉又会跟人比。

单从学习成绩来说，在四中，项玉算是“好牌”了，可她这张“好牌”若是拿到一中，又不算是“好牌”了。

即便好几年过去了，项玉身边的人，还是有人很随意地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当年要是不从私立学校离开……”

项修贤和李爱云倒是没这么说过。

“是，我也有机会考上一中。我甚至比小荷他们的机会还大。没见，我自己也有不甘心的时候嘛。”

“我甚至梦想过考××大学，甄帅的母校。这一点，我没跟别人说过，我只在日记里偷偷地写过。”

“反正，想一想又不花钱。”

有过不甘的项玉，去了C县一中复读。现在，她倒是有机会进入重点高中了。C县一中也是项阳的母校。当年，项阳去私立中学复读了一年后，考入了这个学校。

梦想过考××大学的项玉，在这里复读了一年后，还没第一年考的好，就考了五百三十多分，三本都够呛。

就是这样，她的理想丰满到了想要考××大学，现实却让她连个本科都没捞着。

按照她一个同学的想法：今年高考，项玉还有倒霉的地方。

她倒霉了。平时，她们会这么称呼自己的生理期。

按照往常的惯例，本来，它还不该着来呢。

项玉班里有个女生，算准了日子，提前吃药了。好还是不好，暂且不说，就说项玉，哪知道它会提前啊。它一向挺准时，偏偏这次不准了。

“是不是太紧张了？紧张到连生理期都紊乱了！”有人可能会这么猜。

项玉她自己倒没觉得多紧张。

平时，她生理期的反应还是挺大的。难受、头昏脑胀，容易拉肚子，记忆力还会受影响。反正，她大姨妈是这样对她的。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跑到教育局门口，哭天抢地地喊着：“能不能把我们这些正处于生理期的女生先隔离起来，等我们好了再统一考试啊。我们不作弊。我们就让你们好好地盯着。”

结果，她还真被人好好地盯着了。

她在考场上出了点状况。那会儿，她再不去厕所，都要不行了似得。结果，她就被两个女老师盯着，去了一趟洗手间。

高考前，她真没觉得多紧张。难不成，还能是她的感觉出错了？首先，这更像是“姨妈”的恶作剧，还是命运的小插曲？

如果，这也是一种玩笑，或者说，是一种恶作剧，那么，命运再一次跟她开了个玩笑。本来，按照她平时的模拟考试，一本暂且不说，二本至少没什么没问题。结果呢，三本都有问题了。

“没考好就是没考好，有理由又没有理由。我认了。我也不想再复读了。”

于项玉而言，这更像是一种选择，而不是自暴自弃的表现。

她认命。她又不认命。她会想：“专科就专科吧，只要好好的，一样能咋地咋地。”

“不再复读的前提下，我要是既没有读一所好大学的机会，又没有自信心，那我还有啥了。”

不想再复读的情况下，项玉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再多复读一年怎么了！何况，你有这个潜质。本科证比专科证管用，能管用一辈子。一年和一辈子，你选哪个？”

当时，没有人给项玉出过类似的选择题。她的选择，几乎不受外界的干涉和影响，包括父母。

她想怎么选就能怎么选。更像是，项修贤和李爱云会听她的。

这次，本科，她也报了，专科，她也报了。

“本科，我更像是凑热闹的吧。”项玉自嘲地想。

专科，她填了六个学校。它们都是外省的。

李爱云想让她填报本市的大学。她却更想去外地。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她也没想过它的无奈。

那种逃避的心理，（这里伤害过她。）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哪怕，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早就失踪了。

前五个学校的第一志愿，项玉填的都是和新闻相关的。第六个学校，她填的是其他专业。填它，也是为了凑够六个。结果，她偏偏被这个学校的这个专业录取了。能填别的，也说明了，她对“新闻”还没有热爱到非它不可的地步。

它是E省L市L学院的多媒体设计与制作专业，不是艺术类考生也可以填报。L市在南方，北纬三十度上下。项玉的家在北方，和它相距一千公里左右。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去远方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项修贤笑得呀，简直合不拢嘴。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了，尽管，项玉考上的只是专科。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追求，或者说对项玉的要求，仿佛变低了。不然呢，他还能骂她一顿不成。

他们全家人都很高兴。项玉和项阳还抱在一起，兴奋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停一下，身体往后一撤，互相看一眼，叫一句“太好啦、太好啦”，然后又抱在了一起，接着转。项修贤和李爱云就看着他们笑。

项玉的亲戚们，有的也跟着高兴。有人还会给她钱。可惜，这么高兴的事儿，项李氏却看不到了。有时候，项玉还是会想起她。她自责的情绪也没有彻底消失。

接下来，她还跟林安打了个电话。

林安那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若她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去年考上了一家职业技术学院，马上就是大二的学生了。他读的也是专科。

大一这年，他还给项玉写过信，鼓励她好好学习。有一次，他还顺便问了项玉一句：“哎，班里有个女生对我有意思，你说我要不要成全她？”

“她人怎么样啊？人要是挺好的，完全可以啊。咦，你还成全人家。依我看，是人家成全你吧。”

项玉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写的。“他应该也能读到玩笑的成分吧。”项玉心想了。

油小荷也要读大二了。她读的是一本。她也给项玉写过信。

开学前，项玉还特意往学校打了个电话，问：可不可以自带被褥。学校说可以。

被褥，李爱云准备给她做一套新的。棉花，是自己家地里产的。

首先，项玉不是为了省钱。她就是——不止一次地看过黑心棉的案例。

“当然，我不能小瞧了学校。人家可是做教育的，要是连这点识别能力都没有，还怎么能管理好这么大的学校了。我就是觉得吧，既然学校让带，那就索性带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