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信息，对方说什么都不愿意填了，项玉只好作罢。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做企业的，还能不希望别人获知自己的信息？否则，他们自己还印名片干什么？”

同时，她也有一点理解。

“毕竟，需要填写被访者的真实姓名、年龄之类的。有的人太注重隐私的缘故吧。或者，还是不太信任我。”项玉心想了。

还有人说：“你随便编一个（个人信息）不就行了。”或者说：“你就填一个假的好了。”

“不行，会做回访的。”项玉极其认真地说。

她再不较真，也不愿意填一个假的信息，哪怕电话号码是真的。她还会这么想：“一直真，到最后却有假的了，首先，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个人信息部分，有人就是不愿意填。有一个人，不填就不填吧，还想要礼物。项玉能给他？

他质问项玉：“你不是说填问卷有礼物嘛。”

“你都不给我填完。我凭啥给你！”项玉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是：“但你没有填完啊。你不填完，就不是有效的问卷。一份有效问卷只对应一份礼物。礼物都是正好的，抱歉我真没法给你。”

“我前面填的那些呢，等于白填啊！”

“是啊，这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了。”

“你走吧，礼物我也不要了。我不稀罕。能有多值钱。”

嘴里说着不稀罕，实际上还是有些稀罕的，否则，还能张口要呀。即使稀罕，也不想填完，看来又没稀罕到哪去。

根据后来（问卷合格率结果出来后）的发现，不排除有人会填假的信息，或者部分失真。宁愿不填，也不会填假的。两者相较，项玉更认可第二种人。

也有人，尽管不想填（个人信息部分），项玉好好地跟他们说说，他们最终也填上了。

无论什么样的情况，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项玉都保持了应有的礼貌和冷静。态度不好的，她也不可能跟他们说难听的话。中途废卷的，她更不会在心里骂他们。

“尽管，中途被拒绝比一开始被拒绝更让人觉得遗憾，可是，人生哪有事事如意的，否则，这生活也不够真实吧。”这么一想，即使中途废卷，项玉也不怎么难受了。

可她还是觉得遗憾。

接下来，她会见机行事。有的人，她一开始就让其先把基本信息填上。即便这样，即便大部分人毫不犹豫地填了电话号码和个人信息，后来被抽查到的调查问卷里，还是有空号和错号。

“如果是故意填错——电话号码本来就是对外的，为什么要填一个错的呢？”

这是她后来的感想。当时，当对方刚刚填完问卷，她是不好意思打电话核实的。“就跟不信任人家似得。”她心想了。

下午，她真没那么较真了。

一个人指了指门卫的方向，让她找门卫填，她老老实实地说：“负责人说，最好让我们找领导。”

对方说：“门卫比我们还懂，你就让他填吧。他接电话的次数比我们都多。公司总机就在他那儿，还有什么不能填的。”

“想一想也是。就让他填吧。”项玉心想了。

门卫是个五六十岁的大爷。他认真地填完问卷，项玉给他礼物，他还不敢要似得。那感觉，就跟在受贿一样。

“咳，怎么感觉大爷比我还老实呢。”

大爷说不要，项玉坚持给。她真诚地说：“一个本子而已。大爷，您就收下吧。”

最后，大爷只好收下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赃物，有什么不能要的呀。”项玉心想了。否则，她也不会坚持给。

“对方不要，你还硬给，你是不是傻啊，留着自己用多好，反正目的也达到了。”八九不离十，有人会这么想。

项玉回到宿舍后得知，礼物，田真留了两个。

“嘿，我要是真想留，没准比她留的还多。不过无所谓啊。一个本子或一支笔，真想要，就自己买了。”

那天下午，项玉还去了一个类似于展厅性质的场所。在当时的项玉眼里，那个地方真是又大又豪华。

那院子也大。若让项玉描述，她会这么说：院子里，一个很大的空间里分布着很多间办公室。这个小区域里有看似高档的沙发和很好看的小桌子，旁边还有一个报刊架，上面有报刊和杂志。那儿有一个像超市一样的地方。它被玻璃墙隔开了，里面卖L市的特产什么的。

“咦，无论是环境还是设施，感觉都还不错哎。不过，超市里的东西真不便宜呐。”

超市里的东西，项玉看了看，从一个穷学生的角度出发，就一个字——贵。

到了一个地方就先转一下，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占用了项玉一部分时间。

在这个豪华的地方，项玉找到了一位负责人。她说她在帮dx做问卷调查，并有礼物相送。

一开始就提到有礼物相送，这也是学长嘱咐过的。

那天的经验告诉她，某些人，尤其是具有一定规模的公司的领导，根本不在乎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他们更在乎的或许是时间。

比如上午那个三十多岁的副总经理，他终于完成问卷后，项玉把礼物递给他，他直接指了指旁边的姑娘，说了一句：“给她。”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了。

眼前的这个领导也不在乎礼物。当项玉把提前拿在了手里的笔记本（一个）显示给他看。他扫了一眼后，说：“小姑娘，算你运气好，赶上我不忙了。问卷我可以帮你做。笔记本我就不要了。”

“好人呐，真是好人。”项玉在心里高呼了一声。

笔记本是硬皮的，三十二开，还挺厚。

在这之前，项玉会问受访者，要钢笔还是笔记本。钢笔更吃香。再加上钢笔本来就比笔记本少，所以，它已经没有了。

有的人更在乎的是时间而不是礼物，而他又愿意腾出时间配合你，项玉觉得，这也是自己的荣幸。当然，也有人为了礼物才配合你，比如某个小公司的人。后来，项玉真去过小公司了，还不止一家。

“啊，我不是说小公司的人就贪‘财’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知为何，十五岁之后的项玉，不仅有过畏手畏脚的感觉，还有过小心翼翼的心理。她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可她，又能做错什么呢？

在这之前，项玉也碰到过想要两份礼物的人，一支钢笔加一个笔记本。项玉坦诚地说：“一份问卷一个礼物，多给你一份，其他人就不够了。”

“少给一份没关系的。”

“你倒是没关系。”项玉心想了。

就是这样，项玉遇到过想要两份礼物的人，也遇到过压根不在乎礼物的人。有人不稀罕礼物，也不配合你做；豪华园区的这个人，配合得很好。

等他耐心地填完问卷，项玉就把本子递给了他。

“礼物，虽然他一开始就说了不要，那我也要给呀。”项玉心想了。

礼物，他没接。他说他不需要。

项玉说：“给你吧。这是我们送给您的。也是您应得的。”

“那我就再送给你，好吧。”他拍了拍项玉的肩膀，说。他给项玉的感觉，就像首长拍着一个小兵的肩膀，告诉他在部队里要好好地表现。他长得也像一个首长。

人与人是不同的，在接下来的岁月里，项玉还被另外的男人拍过肩膀。有一个人，是不怀好意地拍。他拍完了，还搂，搂的时候还带着淫笑。他心术有点不正，他首先把项玉当成了一个女人。这个人，是把项玉当成了一个孩子或者说是朋友。

同样的一个动作，不同的人做出来，在不同的场合下做出来，会带给项玉不一样的感受。有时候，她也多少能从对方的表情里捕捉到一点信息。有时候，她会尽量地躲避被拍、甚至是被搂的机会，尤其是走向社会后。她甚至会刻意地躲避。

这是后话。

有的受访者会主动地放弃礼物，最后，项玉还是没有带回去一个。做倒数第三份问卷时，她一下子送了人家两份。是她主动送的。

也可能因为，对方身边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吧。

“想不到，你大方起来还是挺大方的。”当时，如果有人这样对她说，她或许会用开玩笑的语气回一句：“哈哈，反正也没花自己的钱。”

做的慢，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样的，潜意识里，她就想多走一些地方。她在这片区域做一两份，然后就走啊走啊，走到另一片区域，再做一两份。

“嘿嘿，深入、全面，这样才更有做记者的感觉嘛。”

后来，她去的地方就有点偏远了。她也早就走出L工业园的范围了。她也不用担心和其他人去了同一家公司。根据实际情况，其他人不会走这么远。

总之，越偏远的地方，她越不用担心其他人会来。

“这个地方，估计连学长他们都不知道吧。”

学长没有限定范围。一开始，他给大家划分了大体的区域，只是怕有重复的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