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会这样啊！”项玉绝望地想。
“没关系。鞋跟不高了，说不定啊，走路反而更轻松了呢。”继而，她又安慰了自己一句。
可是，事情哪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啊。掉了一只鞋跟后，她走路更费劲了，想把鞋脱掉吧，又怕硌脚。而且，她现在所处的路压根不如校园里的平坦、干净。路上还有小石子。
她踮着左脚的脚尖，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那只掉链子的鞋跟，她没扔，擦了擦，拿在了手里。
鞋跟，她不愿意放包里，怕脏了包。也是因为，已没有多余的东西将其完全包裹起来。纸巾只剩半张了，她还想备用；空白问卷送人了，一张没留。
远远地，当她看到王波的那个瞬间，一股暖流瞬间抵消了部分疲惫感。
王波也发现了她。他看到项玉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来，立马迎了上去。
“你脚怎么啦？”他关切地问。
此时，即使项玉的鞋跟没有断掉，八九不离十，走起路来也会一瘸一拐的。脚太累了。
“呵呵，一只鞋的鞋跟掉了。”
“啊，鞋跟掉了。什么时候掉的？”
“就刚才，下了公交车之后。”
“都这样了，你还能走路嘛。”
“要是不能走路，站在你面前的会是谁啊。”项玉微笑着说。
“但是会不舒服吧。我先带你去附近看看，去买双新的。”
“先不买了。买鞋花费的时间，没准都能走到宿舍了。”
“那——我背你吧。”
“更不用啊。我跟你说啊，我真能走，一点都不碍事。”
“真的？”
“真的。”
嘴里说着是真的，实际上，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碍事。
“不要勉强啊。走不动的时候，随时跟我说。”
“好的，不跟你客气。”
说是不跟人客气，刚才又是在干嘛呢。
“你要是还能走，咱们先去吃饭吧。别说不啊，我都已经点好了。”
“谢谢。”项玉嘴里是这么说的，心里是这么想的：“你怎么这么好啊。改天回请你吧。”
在往饭店走的路上，王波关切地问了她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这种话，他已经在电话里问过了。
“走的地方太多了呗。”
“下次别这么晚了。××也没说非得今天做完吧。”
“没说。但是明天，好多企业可能都放假了。今天也有放假的。”
“下次，做不完也没关系，我跟××说一声就行了。”
“下次就不会这么晚了。因为有经验了嘛。效率也会提高了。”
“没错，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在某些人眼里，项玉真有聪明的地方。在某类人眼里，或许又是这么想的：她要是真聪明，就不会那么死心眼了，还非要——咋地，有人盯着你了啊。即使有人盯着……
别管别人怎么说，项玉更愿意坚持自己想坚持的。在她看来，譬如小虎的某些做法，她觉得就不可取。
王波的手里还提着东西，是用塑料购物袋装的。饭店离校门口不远。在饭店里坐下后，他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说了一句：“我买了点零食，待会你拎回宿舍。”
“都吃饭了还吃什么零食啊。我不带。”
“那就留着明天吃。”
“还是你吃吧。我宿舍里还有。”
此时，菜端上来了，他们也就中止了这个话题。
结账时，项玉抢着付钱，被王波迅速地拦下了。他说：“抢什么抢。就知道抢。”
“哎呀，我今天都挣钱了，你就让我结吧。”
“看你今天挣钱这么不容易，我更不忍心了。放手。再跟我抢我就生气了啊。”
看形势，项玉要是再跟他抢，他肯定会急眼的，于是，她乖乖地把手缩了回来。
“改天回请他就是了。”她默默地想了一下。
走出饭店的门，王波忍不住说了一句：“项玉，我还是背着你走吧。”
“不用。谢谢你今天的饭。吃饱喝足了，更有力气走路了。”
“走不动了随时跟我说啊。”
“知道啦。”
俩人并排走进校园里。在明媚的月光下，经过某段上坡路时，看到项玉依然一瘸一拐的样子，王波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接下来的路，我还是背着你走吧。你看你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肯定累了。”
坡很缓，王波的诚意很足。
项玉是这么回的：“不用啦，反正也快到了。”
其实还有不短的距离。
“你就上来吧。”说着说着，王波就停了下来。他叉开双腿，弓下腰，等着项玉“上马”。
项玉哪好意思啊。哪怕在这种情况下，“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还是回荡在了她深深的脑海里。
“我真能走。”项玉说。
“我也真能背你。”
“那好吧。”项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爬到了他的后背上。
呃，上一幕不是真的。项玉说的不是“那好吧”，而是：“真不用背我。我要是真这么娇气，今天也就不会去做兼职了。真的。”
“咳，这跟娇不娇气有什么关系啊。”王波无奈地站起身来，在夜色里苦笑了一下。
“娇不娇气都能走。掉了一只鞋跟而已。走吧。”项玉边说边往前走了两步。
这话说起来轻松，走起路来，其实并不轻松。
“你不让我背。搀着你走，这总可以吧？”
“哈哈。也不用。不就是掉了一只鞋跟嘛。又不是不能走路了。”
刚说完这句话，项玉的脚一歪，突然扭了一下。
“啊，扭着脚了？”王波说。
此时，惊喜和惊吓的心理，王波都有。
“没有。完好如初。啥感觉都没有。哦，也有感觉。就像体育课上热身时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脚腕似得。”
轻轻地？热身时可不会这么突然而快速。
“没感觉，未必就是真没事。你还是少走点路吧。毕竟这鞋，它坏了啊。看你说的倒是轻松。”
“本来就轻松啊。原始社会的人都能赤脚走路。我好歹，脚下还有一双鞋呢，别管这鞋跟是不是掉了。”项玉边走边说。
一方面，她不让王波背她，一方面，她还挺愿意跟他多说几句的，尽管她依然有疲惫的感觉。老实讲，说话也费力气啊。
“你是原始人嘛。问题是，你不是原始人啊。你是进化了的人类。”王波说。
“进化了的人类也可以打赤脚啊。”项玉说。
“想不想打赤脚？你要是想打赤脚，我陪你。”王波说。
王波说完了这句话，立马，项玉的脑海里闪过了这样一幅画面：两个青春洋溢的年轻人，打着赤脚，提着鞋子，在温暖的路灯下，在被树木环绕的马路边，奔跑着，追逐着，洒下了一路的欢声笑语。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么欢快，那么无忧无虑。
说实话，项玉还真有一点期待，哪怕坚硬的地面或许会硌着她柔软的双脚，哪怕她已经累了一天了。
“再说了，这个点儿，路上的行人本来就稀少，路边又没有宿舍，全是树，即使撒一下欢儿，也不算扰民。”
这么一想——走——脱。项玉嘴角一咧，身子一弯，一只脚往上一抬，转眼间，那只鞋已被她提在了手里。
很快地，另一只鞋也被她脱了下来。
呃，上一幕同样不是真的。项玉想着、想着，最终还是被那颗仿佛被禁锢在原地的“矜持心”给拽了回来。
对王波还有点距离感。有点不好意思。本性还没有完全暴露。再多的理由，都不是最根本的理由吧。
“呵呵，赤脚的话，会不会显得有点傻。”面对王波的“赤脚”邀约，项玉是这样回应的。
“不会啊。你怎么都会可爱。”
这句话，让项玉觉得有点暧昧了。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王波也沉默了起来。
首先打破沉默的还是王波。他问项玉：“平时，你穿多大码的鞋？”
“三十七的穿过，三十八的也穿过。”
“倾向于三七还是三八？”
“要看穿的是运动鞋还是时装鞋了。你呢？你穿多大码的？”
“四十三码。”
“哦，跟我爸的一样。”
“你爸多高？从你的个头来看，叔叔应该挺高吧。”
“不一定哦。你猜他多高？”项玉不是这么说的。她只是如实地回答了一句：“一米八三。”
“哦，跟我一样高。”
到了某个岔路口。项玉说：“我走了啊。你回去早点休息。”
这个岔路口会通往两个方向。项玉所在的宿舍在右手边的方向。王波所在的宿舍在另一边。
“我送你到宿舍。”王波说。
看来，他是不打算朝另一个方向走的。
他要是先送项玉再回自己的宿舍，而不是在岔路口分开，势必会绕远。有人可能会说：“绕远岂不是更好，这样就能跟姑娘多相处一会儿了。”
王波想把项玉一直送到宿舍楼下，项玉却想让他早点回宿舍休息。
“不用。你赶紧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她说。
“就是因为时间不早了，我才更应该送送你。好了，别磨叽了。”王波说。
面对王波的热情，项玉再一次默认了（让他送一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