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还好，走着走着，俩人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只好停下来歇一歇。歇完了，继续走。走了还没多远，又要走不动了。

东西还没置办全呢，就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昨天还交了房租。接下来，能不能很快地找到工作还是个未知数。两个人，刚才不舍得打车，这会儿，更舍不得了。离家越来越近了嘛，更觉得不值当的了。

还是在常岚的指引下，两个人走了一条小道。刚走了没多远，常岚就喊了一句：“哎呀，不行了，不行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俩人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往地上一放，继而，很有默契地，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项玉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笑。

就是想笑。

多年后，项玉还会回想起这一幕，为了省下那点打车费，两个差点累瘫的姑娘，蹲在地上，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们刚止住笑声，一个中年男人就从她们身边经过。这次，该轮到他笑了，不是哈哈大笑，而是一脸“坏笑”。他扭着头，一脸坏笑地说了一句：“呦，这是咋拿回来的呀！”

“哎呀，我帮你们拎一会吧。”呃，这句话他可没说。他更像是看热闹的。

说完了那句话，他就走了。他走就走呗，走着、走着，还回了一下头，又是一脸看热闹的笑。

这会儿，她们就是想打车回家，都遇不到车了。这条路上，除了偶尔有一辆私家车经过，真是啥交通工具都没有。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若是真想打车，一个人在原地等着，一个人跑到大道上截一辆车过来，按说也可以啊。那时候，手机里还没有叫车软件。

说白了，她们依然不舍得花这个钱。

越来越累了，真拎不了那么多东西了。接下来，就有了这种操作：一个人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先拿一部分东西往前走一段。把东西放到某个位置后，再返回来，两个人一起拎余下的东西。一起走到前面的那个位置，换刚才留在原地的那个人，拎点东西先走，另一个人，顺便也能歇一下。

实际上，她们至少走了三四公里。三四公里，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不过，当她们把东西放进房间，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只是，累啊，胳膊也早就酸了。

很快地，项玉还在这里认识了纪小蔓、方芳和王蓓。她们都是曹池和于莎莎的老乡，也是专科生。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是纪小蔓。她已经来帝都两年多了。纪小蔓年前刚换的工作。上一家公司倒闭了。

纪小蔓也是个热心的姑娘。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项玉和常岚，找工作的话可以去W网，那里见效快。但是也要学会甄别。去哪里（最近的地方）买公交卡、办银行卡，在帝都的一些基本情况……

去哪里逛街，她也跟她们说了。她说：“逛街的话可以去Z园，衣服样式多，还便宜。”

它的全称是“帝都Z园服装批发市场”。这里是买平价衣服的首选地，可以批发也可以零买。

当年，无论是本地的还是北漂，几乎都知道它的存在吧。

安顿好后，就开始找工作了。她们主要是在网上投递简历，去网吧投递。常岚爱去W网，倾向于找文员、行政之类的工作。

她在W网上发布完求职信息，很快地就会接到公司的电话。给她打电话的，几乎都是小公司。

项玉呢，心气儿有点高，还有点看不上小公司嘞。

“小公司就看得上你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此时，有人可能会这么说。

通常，项玉不会这样说别人。即使说，也不会说这么直接。

不太符合要求的，项玉也会投递。她会想：“万一呢，万一有公司要我呢。我要是投了，还有一点机会；我要是不投，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项玉就想在X等网站上找，因为上面有大公司啊。这一类的招聘网站上，很多岗位还标注着“本科或本科以上学历”。大部分职位，包括记者，还需要有工作经验。记者，有的还写明了需要记者证。

这世界上，肯定有人和她的想法恰恰想法。他们可能会说：“既然，给他们投递简历的既有专科生也有本科生，他们又写明了需要本科生，为什么还要选你？”

“认清自己的现状吧，妹子，与其把时间花费在不太可能的事情上，莫不如来点实际的。别这么心高了。首先，你‘高’吗？”

也有人会用“压根不可能”来形容。压根不可能这种话，压根不会存在于项玉的思维模式里。

她依然觉得，凡事都不是绝对的。既然不是绝对的，干嘛不试一试呢。万一呢！

她就是这么想的。

当时，哪怕有人明确地告诉她，你这就是在浪费时间，八九不离十，她也不会听。首先，她想自己先去尝试。她会想：“凡事都有可能。”

倒是，出入太大的，譬如，要求研究生以上学历，三年以上工作经验之类的，她也就不投了。

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她还会在网上搜索一下该公司的基本信息，投递简历时，再附上一段针对该公司的求职语言，或者一封简短的自荐信。简历，她一般用私人邮箱发送。万一对方没留邮箱，她再点击招聘网站上的“申请”按钮。

自荐信里，她通常还会附加类似的语句：“虽然，我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但是……”

“我虽然只是一名专科生，但是，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

她投入了十足的热情，简历却如石沉大海。偶尔的面试通知，也不是什么大公司。

项玉其实明白，她投递的一些公司，更看重的还是经验、技能、资源和学历之类的东西吧。即便他们感受到了你的热情，单凭这一点，也不会热情地朝你张开双臂。

明白了又如何，项玉，该投的还是会投，即使简历依然如石沉大海。

面试通知少，跟她投递简历的速度和数量也有关。大型的招聘网站也就那么两三家，她又只找和记者相关的，这不，每一封简历还不重样。她投递简历前还要先搜一搜人家的背景。一天下来也就那么多的时间，她按下发送键的次数，很容易就能数得过来。

曹池也会在X网上投递简历。她投递简历的数量却是项玉的数倍。她不仅会在X网上投，更会在W网上投。她，行政——投，文员——投，文案、策划、广告设计，只要觉得差不多的，她就投一封简历过去。

她也不像项玉，会把对方公司的邮箱先复制出来，再用自己的私人邮箱发送一封有针对性的简历。她同时打开好几个页面，啪啪啪，连续点击各个页面上的“投递”按钮，简历很快就被投递出了好几封。她点击完了，再打开一批。

她和常岚不仅主动投递，还会把简历挂在W网上，这样，某些她们尚未关注到的公司，也会主动给她们打电话。这其中，有不少都是销售的岗位，尽管她们的求职意向里没有写“销售”。

有些面试，她们在电话里就直接拒绝了。觉得还可以的，再去面试。

曹池和常岚每天都有面试，有时候，一天能面试两三个。项玉呢，恰恰相反，很可能，她两三天都接不到一个面试通知。一开始，她也不显得着急。

曹池有点着急了。她找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找到。在这期间，她也不是没有接到过入职通知，只是，不满意。高不成低不就，她还想再看看。

在找工作的过程中，她也不止一次地受到过打击。有一天，她抱着项玉，哭了。她还说，她要是能有项玉的心态就好了。

项玉就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地安慰着她。

早在来帝都的前几天，她就哭过。打个车把电脑主机和大头显示器运到住处后，才发现电脑寄坏了，主机里的某些零件都碎了。离校前，她把电脑通过某家快递公司寄到了帝都。

她又打了个车，和于莎莎一起去快递公司讨说法。对方却不给她说法。

她让对方赔钱，对方说：“你没有保价，我们不能赔。”

“东西确实是你们寄坏的吧？为什么不能赔！”

“不是跟你说了嘛，你没有保价，我们就是没法赔。”

“你们就是无赖。”最后，当曹池吼出这么一句话，对方却冷冷地回了一句：“再说了，谁知道（你电脑）是我们寄坏的，还是搬回家之后才坏掉的。”

“你们太坏了。你不觉得你说出这种话来，显得很无耻嘛。”

“我不觉得。”

“那你更无耻了。”

“请你说话文明点。”

“妈的，你还有脸说我不文明。首先，你觉得你们的行为文明吗！”

在曹池看来，他们的行为是粗鲁的、是野蛮的、是不要脸的。

按照对方的意思，曹池也有可能是个无赖。

根据当时的情况，即使曹池“赖”在那里不走，这钱，他们也不可能赔。最后，曹池和于莎莎只好无奈地走了。

跟他们对峙时，曹池其实并没有哭。她是在回家的路上哭的。

没保价，就一定不能赔吗！刚出校门的曹池，还有些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