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她们不经常买，为了省钱。家里要来人了，会准备一点。冬天，她们最爱做的菜是大白菜。大白菜便宜啊。家里要是来人了，白菜也能跟着歇一歇了。

项阳把水果接到手里后，没有立马塞到嘴里。她要接着说话。她说：“下个月，我多给你点钱吧。你也别给我了。到时候，我跟咱妈再多要点。”

“真想多要，我还用通过你啊。我直接跟他们要多好。我就是不想再跟家里要钱了。我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尽量养活自己。”

“跟家里要点钱怎么啦。你才毕业多久啊，要点钱也正常。”项阳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是：“姐，你就是我的榜样。来，抱抱。”说的时候，她还搂住了姐姐的脖子。

项玉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她们也会这样搂一搂、抱一抱、亲一亲。姐俩简直能好成一个人，打架的时候除外。

小时候的美好往事，大学时，刚来帝都时，项玉还会时常想起。现在，就连回忆往事的时间，都被她压缩了。

回忆是美好的。她还想起了那年的新房子，想起她们搬进新房子后，姐俩兴奋地在几个房间里来回穿梭的场景。两个人还又蹦又跳的，在地上，在床上。

现在，在这间小小的地下出租屋里，即使她们童心未泯，想扮演一回孩子，想重演一下当年的情景，也不好实现哦。

走几步就到头的地方，怎么来回奔跑？真想跑的话，刚起步就到终点了，前提是，还不能跑太快。否则，一个箭步就从墙这头飞到了墙那头，若是来不及刹住，还不得“哐”地一声，撞墙了。

床上也没法蹦，尤其是上铺，除非弓着腰。即使弓着腰蹦，搞不好，也能碰着头。

长大了，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在床上蹦来蹦去，可以在房间里来回奔跑；长大了，烦恼也变多了。

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曹池说过：“咱们住的这地方，要是不开灯，简直就是个小黑屋，还又湿又潮。还有水房和厕所。还有那味道。想一想，真是受够了。”

曹池对居住的环境很不满意，为此，她还焦躁过。

“是啊，真是受够了。”项玉不是这么说的。在她的思维模式里，别人朝你传达了悲观的情绪，你若也用悲观的情绪回应，这种情况下，负负是不能得正的，而是双重的负能量。

正负中和，才是应有的方向。

暂时改变不了环境时，她要用另一种方式来引导。她不是刻意而为之，而是发自内心地就是这么认为的。

有一次，她回的是：“屋子是黑的，心却是敞亮的。因为梦想，噌地一下就把它照亮了。嘿嘿，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跟着一起亮哎。”

她用一种轻松、欢快、调侃的语气说完，还用表情逗了一下曹池。曹池就咧嘴笑了。

项玉没觉得住在这里有多糟糕。不觉得糟糕，也就不会在这方面焦躁了。不焦躁，就更容易欢快。

曹池还问过她：“要是让你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你愿意吗？”

有人可能会说：这种话还用问吗！

“我当然不愿意啊。否则，还要梦想干嘛。梦想一辈子住在这里吗？你也知道，咱们不可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说不定啊，明年就搬走了呢。”

“但愿吧。”曹池说。

“我得努力挣钱了。”曹池又说。

“还有你，也得想想出路了。总是做兼职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

项阳在帝都待的那几天，项玉没去做兼职。她还请了两天假陪她。项阳一走，她立马又去做兼职了。她也是想着，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就要回家过年了，她的钱包依然是空瘪的。在某家超市的某个收银台旁边，她看到有一对情侣。他们手里拿着几百块钱等着支付。

突然之间，她有了一个想法，并很快付诸行动。就在他们即将付钱时，她一个箭步赶了过去。她笑着问人家：“您好，请问，我能帮你们刷信用卡吗？你们把现金给我。”

“可以啊。”对方很快就明白了项玉的意图，痛快地答应了。

“我们一共花了607，你打算刷多少？”

“你们花了多少，我就刷多少吧。”

“行。你刷吧。”

在项玉刷卡的同时，姑娘一边翻包一边问她男朋友：“你兜里有零钱吗？”

她男朋友掏了掏裤兜，只掏出了两个钢镚。

于是，姑娘对项玉说：“我们只有两块钱零钱。我多给你一百，你能找我93吗？或者，找我95。”

“没事，那七块钱我就不要了。”项玉大方地说。

刚刚，她还显得有些窘迫，这会儿，又给了人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会不会有人觉得，项玉这是穷大方哩！

七块钱，有人可能会想，掉到地上都不值当的弯腰去捡。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别说是七块钱了，就是七毛钱，那也是钱啊，该捡的还是会捡。

现在的项玉，更接近后一种人。七块钱，够她吃好几顿早餐呢。

七块钱，平时，项玉确实会在乎。别说是七块钱了，就是七毛钱，在某些地方她也会想着省一省。这会儿，即使让她想，她也只会这么想：“七块钱真不多。他们帮了我，就当这是一点小小的诚意吧。”

她有诚意不假，人家不想占她这七块钱的便宜，也是真的。当然，这也不算占便宜，至少当事人没有这种主观意识。

“在这换一下（零钱）也行。”姑娘说。

“你好，能把这张一百的，给我换成零钱吗？”没等项玉说话，姑娘就问起了收银员。

此时，项玉已经刷完卡了。

项玉赶在收银员回答之前赶紧补了一句：“算了，零钱真不用给我了。反正也不多。挺感谢你们的。”

项玉心想了：就当这是手续费吧，套现的手续费。

她咨询过了，若是从银行里套现，手续费可不止七块钱呐。

在这之前，她信用卡还没套过现。

“我们还是给你吧。”姑娘说。

姑娘估计也看出来了，项玉若是比他们有钱，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项玉实在，姑娘更实在。该给项玉的钱，她一分钱没少。

项玉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内心还有一点感动嘞，哪怕，这只是他们的举手之劳，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项玉把钱放进钱包后，又开始盘算了起来。年后哪天发工资呀，在这之前，需要留多少生活费呀。

她算了一下，这六百块钱还是得留着，尽量不花，否则，过年回来就不够花了。等于，这是提前预支了年后的开销。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套现呢？”有人如果这么问，项玉会说：“这不，要过年了嘛。花不花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

项玉，还是希望钱包能稍微鼓一点的。

回顾这一年，项玉算是勉强养活了自己，就是养的不太好。吃不好，住不好，还总是捉襟见肘。

爱贫嘴的武小刚，还跟她开过一句这样的玩笑：“找个老爷们养你呗，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别说，还真有人打算养项玉哩。全职、兼职、家，项玉的生活圈子主要围绕这三个点。在这三个点之外的地方，项玉还是在某种场合下认识了一个老板。是他先主动认识项玉的。

他对项玉有想法，项玉却不敢对他有想法，尽管，他既不秃头，也没有大肚腩。他三十四岁，开了一辆四五十万的小轿车。他公司的规模不大也不小。严格说来，算是小公司吧。

有一天，项玉在路上走着，他开着这辆车在旁边跟着。他让项玉上车，他要送一送项玉，项玉却不上，死活都不上。

他开着车窗，一直跟项玉说话。他说：“你就上来吧。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我把你送到地方，我就走。”

当时是白天。

他说：“有车不上，偏要走路。你说你图啥。你想啥呢。”

项玉是这么想的：是，坐你的车，能更快地到达目的地。可我就是不想坐。我就是把这双脚走破了，我也愿意走。我就是愿意走。我走的踏实呀我。我图个踏实。”

他追了项玉好几百米，最后，给项玉追急了，撒腿就往前跑了。

他倒是没再接着追。他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了一句：“嘿，这丫头。”

项玉倔强，她如果不打算坐你的车，你就是追几千米、几万米，都没用。他还说过要给项玉钱。本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这钱，项玉是不可能要的。

“咋地，你是我老妈呀，还是我老板？即便你是我老板，也不能平白无故就给我钱呀。首先，我得付出劳动才行啊。截至目前，而我对你付出什么了？”

根据当时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项玉坐上了他的车，到了地方她不再跟他走了，他也不会逼她。只是，项玉有这种顾虑：我不能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也不能高估了它，这车，我上一次行，上两次行，上多了，还容易下来么。

在项玉眼里，他不算是一个讨人厌的人。至少，项玉一点都不讨厌他。越是这样，她越不敢上车，越不敢让他靠太近。

项玉的顾虑主要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