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之前，林小峰要去X市出一趟差。这还是他第一次去X市。Z市适合购物，离X市又挺近的，他还说，想抽空去一趟Z市，顺便给他们买点东西。

这次，他出差的时间短，不像一起租房的室友，最近，不是出差一两周，而是好几个月。

项玉说：“你不是还没去过Z市嘛，正好可以转一转。买东西倒是次要的。”

“要不是你忙，就可以跟我一起去了。”林小峰。

“下次吧。等咱们都不忙的时候。再说了，十一不是马上就要去M地了嘛。”

“这不冲突呀。”

这两周，项玉确实有点忙。他们公司即将举办一场大型的发布会。发布会在周六的晚上举行。

周六的白天，项玉和同事们为当晚的发布会做着最后的准备。与此同时，远在X市的林小峰匆匆去了一趟Z市。他昨天还在忙工作，要不然，昨天就去了。他也可以周日返京，只是，周日是他的生日。

项玉建议过他，建议他周日再回来，或者，周一、周二。她觉得吧，去都去了，就多待一两晚呗。也省得匆匆忙忙的，还折腾。

林小峰说：“生日当天，我可不想一个人在飞机上过。我想让你陪着我过。”

“你周日回到帝都，我一样可以陪着你过啊。”

“我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让你陪着。不行啊。”

有时候，林小峰也挺黏人的。

“好吧，好吧。那你就早点回来吧。”

项玉也愿意让他黏着。

项玉和曹池她们有一个闺蜜群。在闺蜜群里，她们前两天热聊时，曹池顺便问了她一句，问林小峰哪天回来。项玉说：“我建议他最早周日再回来。好不容易去一趟，就多待一两天呗。他不干呀。”

“为啥不干？”

“他说呀，生日当天，就想一天二十四小时让我陪着。这理由，我没法拒绝吧。唉，愁死人了。”

“又撒狗粮呢。哎、哎，过分了啊。” 冯维娜说。

她们其实挺看好林小峰和项玉的。

周六，林小峰一早过去（Z市），下午又回到了X市，赶晚上的航班。

在这之前，他纠结过，到底是赶下午的航班呢，还是晚上的航班。若是下午的航班，晚上估计来得及接项玉。晚上的航班，能在Z市多转转，多给他们买点东西。即便是晚上的航班，十二点之前也能赶到家里。

他还征询了项玉的意见，项玉说：“难得去一次，你就多在那转转吧。”项玉的出发点是想让他开开眼界；他的出发点，首先是要买东西。

“这样，我晚上就没法去接你了。”他说。

“我说啦，不用你接。我们十点前应该就能回去了。芳姐今天开车了，我还可以坐她的车回去。”

芳姐是她的同事，开车会路过他们家。

下午，某时，项玉在即时通信软件B上和同事沟通了一会儿工作后，忙里偷闲，和林小峰聊了一会儿天。她说：“你今年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两份礼物，今天晚上提前送出。其中一份，有点大，还寄托了我爸妈的嘱托，收到后，你可要好好地珍惜。还要一辈子都保管好。我知道你也会的。嘻嘻。”

“哇，有多大？到底是什么样的礼物？我好期待哦。”

等项玉说完了答案，立马，林小峰开心得像要飞了起来。他激动地说：“哇，真的嘛！我太高兴了！小玉……”

“晚上十二点之前，尽量到家啊。否则，小心我收回来啊。”

“嘿嘿，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飞机票是提前买的。从X市回京的航班，林小峰没敢买下午的，怕从Z市赶不过去。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去Z市，时间上不是太有把握，尽管提前做好了攻略。这会儿，他想把航班改的提前一点，却改不了了。

到了机场，他正要通过即时通信软件B给项玉发个消息，项玉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她匆匆地说了几句后，又把电话挂掉了。有同事找她说事情。

在这之后，没等项玉问他，他就主动给项玉发了个消息：“飞机没晚点。放心吧。”

于是，项玉更加安心地工作了。

林小峰的航班还没起飞时，项玉他们的发布会就已经开始了。在X市的林小峰，等待验票进站的过程中，在帝都的项玉正忙着翻PPT。

翻PPT的工作，项玉本来安排给了手底下的姑娘。她的工作内容，项玉很清楚；项玉也是无比熟悉发布会流程的人员之一。

结果，她生理期，身体很不舒服，肚子还疼，项玉就决定替她翻了。否则，她只需要站在一边儿听就是了。中途，她也可以溜出去给小峰打个电话，如果她想这样做。

林小峰知道发布会几点开始。按照以往的习惯，除非有着急的事儿，否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给项玉打电话。这次，他却很想给她打个电话。他把电话打过去后，项玉没接。

发布会之前，项玉把电话铃声调低了。

或许是因为发布会的声音把她的电话铃声淹没了，或许是因为她正专注于工作而忽略了电话铃声，总之，这个电话，她并没有接到。

即使她听到了，赶在正要翻PPT的节骨眼上，或许也会按掉。

上了飞机后，林小峰在关机之前，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宝贝，我在飞机上了。你忙完了早点回家。想你啦。很想早点见到你。

几分钟后，项玉一看表，发现离林小峰航班起飞的时间已经很近、很近了。她准备给他发个信息。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了林小峰的未接来电和他发来的消息。她并没有回电话，而是回了一条信息。

“好的。爱你呦。”

发布会结束了，项玉把电话打过去，关机。按照预计的时间，飞机应该还没有落地。过了一会儿，她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她坐上了芳姐的车后，又给林小峰打了个电话。他还是没有开机。

后排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小娟。她和小娟是A省的老乡。她们在上一家公司就是同事。那时候，她们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现在，两个人的工位挨着。项玉去洗手间，若是没带手机，万一这个时候来电话了，小娟曾替她接过。她接过的电话包括林小峰的来电。首先，是项玉让她这么做的。

小娟比她小两岁，孩子已经三四岁了。私底下，项玉和林小峰，还和他们一家三口去公园里玩过。

发布会结束了，大家可以松一口气了。项玉往车坐上一靠，真感觉到累了。

这两周，除了这个大型的发布会，她手里同时还有别的项目要跟进，忙到后半夜都是正常的。

这么忙，还想着准备两份礼物。礼物也分轻重、大小，也会讲究什么时候送出才更合适。项玉觉得，是时候了。

在这之前，一想到今晚的——她还有点激动，有点兴奋。激动的何止林小峰呢。

兴奋的时候，不觉得困，劳累的感觉也被忽略了，这会儿，又困又累的感觉竟趁虚而入。

她疲软地躺在后座上，不大一会儿竟睡着了。她手里的手机还滑到了座位上。手机静静地躺在她和小娟之间，小娟发现后，正要帮她拿起来，这时，林小峰打来了电话。

小娟接起来后，轻声地说了一句：“喂，我是小娟。小玉好像睡着了。我喊她一下啊。”

她声音本来就轻，这会儿，更轻了。

“不用了。先让她睡吧。你们这两天也挺累的。我没别的事，我就是告诉她一声我已经下飞机了。”

“好的。等她醒了之后我跟她说一声。”

项玉醒来后，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抓起了身旁的手机。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给林小峰打个电话。

电话，她还没开始打，小娟就说了一句：“小峰刚才给你打电话了。他说他下飞机了。”

“哦。我给他打过去。”

项玉立马就精神了。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过了还不到三分钟，她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他怎么不接我电话啊。”项玉突然有一点焦躁。平时，她不会这么焦急。

此时，她快要下车了。

正要下车时，电话打过来了。打电话的人不是林小峰。

这个电话，直接让项玉的手机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先是呆住了，继而，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话。

听她说完，芳姐很快就掉转了车头，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那个方向，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林小峰乘坐的出租车被一辆私家车撞了。对方酒驾。肇事者、出租车师傅、林小峰，三个人里，伤势最重的是林小峰。

林小峰抢救了两天两夜，项玉几乎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她的眼睛一直是肿的，熬夜加哭泣的缘故。

她内心无比慌乱，脑子也一片混乱。唯有一口气和一个信念在强有力地支撑着她，那就是：小峰不会有事的。他人这么好，他怎么可能有事呢。

她一直在祈祷，一直在祈祷。她相信老天是公平的，不可能这么残忍——不可能。

不可能。

她还安慰了阿姨（林小峰的妈妈）。她说：“阿姨，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项玉送给林小峰的那块手表，在猛烈的撞击面前，没坏。它的指针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它是一块机械表，即使停了，上弦后，给它加点动力，它还能欢快地走起来，就像永不停歇的时间。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