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觉睡醒已经快九点钟了，看见祁琪还睡在我旁边，才想到今天是周末她不用去上班。我正准备将她搭在我身上的手移开，这个时候她也睡醒了。

“你睡醒了，什么时候醒的，睡得好不好？饿不饿？”她一脸微笑的看着我，十足像一个幸福的女人，看着她我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呆滞。

“我……就比你早睡醒没几分钟。还好……不是很饿。”

祁琪从床上坐起，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转过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我现在就去给你做早餐。”

这本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早晨睡醒有漂亮女朋友的香吻，她还会为我去做早餐，但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这一切对已经失去记忆的我都不是那么很真实。

我看着已经穿好休闲家居服的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她说：“谢谢你。”

她听了我的话噗嗤一笑，突然转身来到我身边，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下，我没预料到她会这样做，这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脸颊一下就被她雪白的细手捏到了。

“傻瓜，跟我说什么谢谢，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成为你的妻子了。”

……

吃完早饭，我忽然想起那场关于造成我失忆的车祸，于是我问祁琪：“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发生车祸的？”

听我提起那场车祸，祁琪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看向我问：“牧云，你真的全忘了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靠在椅子上，喃喃道：“忘记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我自己所有的过去……我……全都忘记了……”

“牧云。”祁琪忽然站起身来到我身边，从我的背后一把抱住了我，抚摸着我的脸痛苦的说：“那场车祸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那次我真的好害怕你会离我而去。我们不要再想了好吗？”

“不……我想知道。”我态度坚定地摇摇头。

“唉。”祁琪叹了一口气，就在她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这个时候电话铃声打断了她。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号码，皱着眉接起电话，很快又展开双眉，连连点头说：“是！是！好的！谢谢你，黄总。”

祁琪挂下电话兴奋地说：“牧云，你周一就能去上班了！”

“上班？”

我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仿佛上班早已与我绝缘，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关于工作的记忆。

“是啊，刚才是你们公司的黄总打来的电话，他听说已经痊愈出院了，让你周一就可以回公司上班了。”

“我的公司？黄总？”

从未想起过我过去在什么公司上班，至于“黄总”我也没有什么印象，一时半会也不想不起来他是什么人。

“是啊，你以前和黄总关系可好了，你们经常一起出去，他也经常来我们家找你喝酒聊天，你们常常在你那间书房里一聊就是一个下午，也不知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祁琪说着把目光看向我的那间书房，脸上也有点埋怨的味道，我则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我是在哪家公司上班呢？这个过去和我关系很好的黄总，究竟又是什么样的人？忽然我很好奇，或许他能帮我找回过去的记忆。

星期一。

正式回公司上班，穿着祁琪花了两千块给我买的新西装，把皮鞋擦得锃亮，提着祁琪给我买的新办公包，整个人看起来也像个人模人样的小白领。

早上八点，吃完早饭，我和祁琪步行五分钟来到地铁站，她上班的地方刚好和我是反方向，于是我们分别挤上人满为患的车厢。

早晨的地铁里实在太拥挤了，我的手臂挤压到旁边一个胖女人硕大的胸脯上，可是她并不在意，抬头看我的眼神还有些暧昧。我想把手臂抽开，可周围全是挤在身边形形色色要赶去上班的人，没有空间让我抽开手臂，只好让手臂继续压在那让我厌恶的肥硕脂肪上。

半个小时后，我满身伤痕的挤出地铁，像是从一个沙丁鱼罐头里跑了出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这里是上海的长宁区遵义路，旁边有高档商场和写字楼。我按照祁琪给我的地址，走向地铁站附近另一条叫“仙霞路”的方向，不到五分钟就来到我上班所在的大厦——东方大厦，看着这栋大厦，我的记忆里丝毫印象都没有。

进入大厦在保安的指引下我找到了电梯井，按下按钮，一部电梯正好从地下B1正往上上升，电梯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个身形消瘦，年纪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下巴上留着些许胡子，整个人给人一种文艺诗人的感觉。

我看着他礼貌性的微微一笑，可他却看着我瞪大了眼睛，终于他惊呼一声：“牧云！是你啊！你今天来上班了！”

显然我之前和这个男人是认识的，可我现在却不记得他了，我只好尴尬地一笑，说：“对不起，我们以前认识吗？”

中年男人听了我的话一愣，先是把我拉进电梯里，然后疑惑地说：“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仔细在脑海中回忆这张脸，可一点记忆都没有。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中年男人先前按下的楼层是二十五层，正好也是我要上班的公司所在的楼层，我想他应该是我的同事，于是试探着说：“你是我的同事？”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用一种像看外星人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喃喃说道：“你……你真的……就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对于已经失去记忆的我，我真的实在没有必要去骗他，我只好说：“我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忘记了以前很多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啊，看来祁琪说得是真的。”中年男人托着下巴自语道，忽然他又嘿嘿一笑说：“你小子真不是东西，以前我们俩关系那么好，没想到你这一受伤竟然连我都忘了。不过没关系，我都听祁琪说了，你连她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我苦笑一声，感谢他没有因为我失忆忘记他而生气，对于这个我曾经的好朋友，现在我只能重新开始认识他，“对不起，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中年男人轻轻一笑，说：“你以前都叫我‘老黄’，你还是继续叫我老黄吧。”

“老黄？”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可在我现有的记忆里和“黄”姓有关的人，老黄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他又让我想到一个很荒唐的名字，香港已故摇滚创作歌手“黄家驹”，我想我面前的老黄肯定不是他，不然我就真的活见鬼了……

真的是活见鬼，我能记得那个高唱《海阔天空》的黄家驹，我却不记得这个曾经和我关系要好的朋友老黄。

电梯很快就到了二十五层，整个二十五层都是我们公司——天空文化出版社。老黄拉着我步入公司，前台小姐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很快我们就到了我以前所在的部门，同事们有的在打开电脑，有的在泡茶，有的在冲咖啡，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和老黄的到来。

老黄看着我微微一笑，然后双手拍了拍，大声说道：“嘿！看我把谁给你们带回来了！”

他的声音把所有人都惊醒，然后那些本来自顾忙碌的同事都抬起头看着我和老黄，我能看见他们的表情先是一呆，然后面露惊喜。

“牧云！”

“哎呀！黄总，你把牧云带回来了！”

“真是太好了！回来就好，你小子出了车祸以后可担心死我们了，现在回来就好了。”

同事们纷纷上前跟我打招呼，有两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同事，摸摸我的胳膊，又是摸摸我的大腿，似乎想看看我有没有因为这场车祸撞断了大腿或者胳膊……

“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老黄示意大家先安静不要激动，同事们也都很听他的话，听刚才同事们叫他黄总，看来老黄在这个公司的职位不低。

我想起来了，老黄应该就是昨天给祁琪打电话的黄总，祁琪说我之前和黄总关系特别好，怪不得老黄在电梯里见到我会那么热情。

老黄目光扫视了一下已经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同事，他轻咳了一声，然后一脸郑重地说：“牧云他现在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车祸并没有给他的身体四肢造成太大的伤害，所以他的手脚都是真的，你们就不要胡乱猜测了。”老黄说到这里嘿嘿一笑，下面的同事也跟着一阵大笑，我也只好尴尬地跟着大家一起笑，老黄神色一沉继续说道：“车祸虽然没有给牧云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他的脑部因为撞击受伤，记忆出了一点问题，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他现在可能不记得你们了，你们不要太在意。”

老黄说完这些话，底下的同事都同时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似乎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失去记忆的人，终于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耐不住性子问老黄：“黄总，你是说牧云他失忆了，以前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吗？”说完她把目光看向我并微微一笑，我也微微一笑，却不记得她以前叫什么名字。

老黄轻咳了一声，说：“这个……也不全是如此，他只是忘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好了，大家有什么事以后再问吧，先让牧云适应一下，你们都先跟牧云重新认识一下。”老黄回答完年轻女孩的话，示意大家不要再问关于我失忆的问题。

我感激地看了老黄一眼。的确，如果他们一股脑问我一大堆问题，在我现在空白的大脑估计能让我想得喘不过气。

和我一组的同事有四个人，刚才那个问话的年轻女孩叫“杨阳”，和我同姓，去年大学刚毕业才来我们公司上班不到一年。另外三个其中年纪看起来比老黄还要大几岁的中年男人叫“老钱”，一个是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生，看他的样子有点腼腆，性格也似乎有点内向，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平淡，叫“李平”，还有一个则是看起来英气十足，整个人也一副潇洒的样子，年纪比我大上几岁，他的名字叫“苏晨”。

看着这些曾经同事的脸，我在心里把他们的名字对着他们的脸默念了一遍，让自己尽量记下来，为了防止以后叫错名字而尴尬。

……

出版社的工作很清闲，整个上午都没有什么工作，偶尔有一些其它部门好奇的同事会过来跟我打招呼，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浏览网页打发时间。

我坐在最里面的办公位置，在我这个位置我能清楚看到同事们的电脑屏幕，我看见老钱的电脑屏幕上是K线图，他应该是在炒股；那个有点腼腆内向的李平则是在浏览某个论坛网站，看帖子上不时出现的动漫人物，李平应该是个喜欢动漫的宅男；苏晨正在用社交软件不知道和哪个陌生女性聊得起劲，因为他的键盘敲击的啪啪响，时不时脸上还露出暧昧的笑容；至于这一组唯一的女性，那个年轻漂亮的杨阳，她则在浏览购物网站，看着网页上的图片，我不由得脸颊一红，因为她正在浏览一家购物网站上的女性情趣内衣。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似乎只有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打开网页关掉网页，一次次重复这个动作，最后鼠标停在屏幕上不知道点哪里好。

我——这个字现在对我来说特别困惑，我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包括我的名字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无法判断这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但如果真有人在我的过去骗我，那可真是太可怕了，毕竟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想到“我”这个字，又想到我已经失去的记忆，我终于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了，我打开网页搜索关于失忆的关键词，然后点开那些搜索出来的网站认真浏览。

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就是——我是谁？我是不是还是我？而不是让别人来告诉我——我是谁。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的心里，我对现在的我很怀疑，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以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