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成淑儿当初为了追寻陆霄不惜来到人界,数月以来瞧见了不少男女深情之事,内心早已起了变化。而且在陆霄将要突破境界之时便隐遁在他身边,所以对这个既恨又爱的人更多了几分了解。所以心里十分明白,陆霄平日里的百般做派,看似性情使然,实际上都是在保护内心深处那条从未痊愈过的血淋淋伤口。
他曾是一国皇子,自幼受到百般宠溺,好在有邵东擎在身边教导,性情甚至比邵阳更为刚强。后来父亲惨死,他却只能苟且偷生,而且还踏上了一条永远无法报仇的道路。所以那份血仇便只能永远烙在心上,每当独自一人之时,便会令他痛不欲生。
而且从幼时起,他便只有邵阳这个唯一玩伴。所以他并不懂得该如何与人相处,所以只能选择这种放荡不羁的浪子做派,有时甚至要用装傻充愣来隐藏心中的恐慌。久而久之,甚至连他自己也开始习惯了这种怪异性情。
若说当初在红殿之时,成淑儿迫于无奈答应与他结为道侣,只是为了达成天道所另辟的一条捷径的话,如今人界重逢,却是真真切切的对眼前这个满身邪气的人动了真情。
“痛死小爷了!你这浪蹄子不嫌累吗!”
听到陆霄痛骂之声,成淑儿猛得回过神来,默默将扣在手中的五根烂银长锥抛了出去,轻吐声“去!”。便见那五根长锥奇快无比的激射而出,好似五道银色电光,瞬间划破黑暗,准确无误的钉在阴煞前胸四肢之上,将其暂时制住。
陆霄得以解脱,稍一迟愣,立刻感激的向成淑儿看去。
成淑儿钉住阴煞,手中同时多了一张银色符咒,身影一闪,便稳稳贴在了阴煞顶门,将其彻底定住,动弹不得。
“你今后别再说我蛇蝎心肠.......我......我不喜欢......。”她默默走到陆霄面前垂首低语,仿佛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与平日里骄纵跋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陆霄愣过半晌,意识到方才言语的确说得重了,满脸愧疚的干笑道:“成.....淑......淑儿想必方才是我话说重了?只因......只因当时被这阴煞抓得急了,所以才一时脑热说了几句无心之言,你可别放在心上。”
成淑儿趁其不备,迅速在眼眶抹了一把,然后回身微笑道:“无妨,本姑娘怎会与你这愣头愣脑的坏小子一般见识。”
陆霄看到对方眼眶微红,心中更是愧疚不已。此时再看男貌女态的成淑儿,似乎也没之前那般无法忍受。
“淑儿,你方才使的什么手段,眨眼间便将这阴煞降服,真是厉害!却不知此法能否灭它?”陆霄不忍引对方继续伤感,赶忙转过话锋。
成淑儿将鼻子凑到阴煞近前轻嗅几下,道:“只是一套闲置灵器与张定魂符而已,此时正巧派上用场。不过这阴煞得你阴血滋养,想要灭杀的确只能动用法宝。倘若你心有顾虑的话,不如将其暂且收进乾坤袋中,等待日后再做处置。”
“乾坤袋?是什么东西?”
成淑儿一愣,顺手从腰间取下随身锦囊晃了一晃,诧异道:“你可是名镇天南的邹老前辈唯一弟子,怎么连乾坤袋也不知道?”
陆霄见其递了过来,赶忙接过翻看几下,使魂觉一扫,不禁啧啧称羡,馋得他直扎巴嘴道:“这东西跟我的储物腰带相似,却是一件高阶灵器,难道连阴煞这等通灵之物也能收纳吧?”
成淑儿鄙视道:“既然知道是高阶灵器,还拿来跟你那破腰带相比?此物不但能收纳灵器、灵药等物,甚至连神器也可收入其中。只不过神器灵性太强,所以每隔一段便要拿出祭炼一番,否则此物便无法承受。而且此袋确能收纳包括妖兽在内的活物,只需将其驯化便可。这阴煞修为低劣,且被我镇住灵窍,当然可以随意收容。”
陆霄越往下听,眼中的羡慕之色愈发强烈,不住扎巴着嘴,道:“厉害,厉害,想不到还有这等神奇之物。不知你从何处得来?”
成淑儿彻底无语,直皱眉头,道:“这是淑儿开灵之时殿主所赐,而且是我们红殿专司炼器的长老亲自炼制而成。你也是青阳宗着力培养的弟子,难道开灵之时没有.....?”
陆霄干笑两声,有些尴尬道:“我们青阳宗毕竟是仙道第一宗门,似我这等资质的弟子数不胜数,怎能与你们红殿相比。”
“呸!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说出这等酸溜溜的话,真不害臊!倒没我一女子气量大些。”
陆霄不服,还要争辩。成淑儿却已将乾坤袋拿了回去,又从怀中取出一物,稍一犹豫便抛了过去,道:“这个给你,本姑娘可不似你那般小气!”
陆霄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顿觉心头猛然一震,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急促,道:“这......这是何意?”
成淑儿白他一眼,道:“别装傻了,这个乾坤袋是我随身备用之物。看你如此窘迫便赏给你了!不过却要答应本姑娘一件事。”
陆霄激动得险些垂下泪来,将那青红色的乾坤袋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爱不释手道:“应该,应该!不论何事我都答应。”
成淑儿“扑哧”笑道:“今后本姑娘要跟着你,而且只能我自己离开,绝不许你赶我!”
陆霄正值兴奋,想也不想便拼命点头,也不知听未听清。
“袋上绣有淑儿名字,希望陆少爷不会介意。”成淑儿看着陆霄爱不释手的模样,低声说道。
陆霄笑得合不拢嘴,感激道:“怎会,怎会。此物如此珍贵,就连邹老头也不见得用过,我又怎会嫌弃?而且袋上尚有余香,要是回到宗门,那些垂涎你容颜之辈不知要被气死多少。”
成淑儿并未说明,这件乾坤袋与她随身所用的乃是一对。的确是开灵之日玉霓裳所赐,一件给她自用,而另一件却是让她赠予未来倾心之人。只不过这些隐情她并不愿说,似乎怕说出之后会令对方心生芥蒂。
听到陆霄赞美之言,心头为之一颤,芳心暗喜,忙笑盈盈道:“你先拿这阴煞试试。用法与你的储物腰带相同。”
陆霄闻言,立刻便要尝试。
突然间,却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屋门已被从外撞开。
两人同时一惊,赶忙回头去看。
只见凄冷的月光之下,正站着一个身形萎靡,且衣着破烂的人。明显颤抖着的右手之中还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在月光之下更显冰冷刺目。
“谁敢伤她!我要他的命!”
陆霄二人均大吃一惊,降服阴煞之余竟忘了在周围布开魂觉,以致此人在两个修真者的眼皮底下闯入也未觉察。
成淑儿何等冷傲,怎能容忍被一介凡人出言不逊。银牙一咬,当即便要出手惩戒,好在陆霄手疾眼快,一把将其拉在身后。
“这位朋友,你方才的话是何意思?看你模样......不像是府里的人。这总兵府戒备森严,阁下是如何进来的?”
男子满是血污且破烂不堪的衣衫掩饰不住遍体的鳞伤,加之奋力撞开屋门的举动令他耗费了极大力气,此时手脚发颤,喉咙里发出如野兽般的粗重喘息。听到陆霄问询,只能用刀尖触地支撑着身体,毫无惧色的回应道:“我原本就是府中偏将!此次专为杀尽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贼人而来!”
成淑儿又将发作,奈何始终被陆霄牢牢挡住。
“我二人与阁下素不相识,何以令阁下如此痛恨?”说着,陆霄试探着侧过身子,银刀一晃便抵在了阴煞咽喉。
男子见状,好似被人揭起逆鳞的恶龙一般托起钢刀便向陆霄扑了过来。
陆霄心中早有计量,猛一跺脚,直震得整间屋子随之乱颤,屋顶灰土顿如细雨一般簌簌落下。而那发疯似的男子,已被震得摔坐在地,钢刀脱手掉出老远。发出一连串的轻脆响声。
陆霄厉声喝道:“果然是为了这只阴煞而来!你与此邪物有何牵连!”
男子被其喝声震得腹中翻腾,耳中嗡嗡作响,却仍圆睁怒目,咬牙切齿道:“春香是我发妻,不论你会使何妖法,若敢伤她,黄进就算舍出命去......!”
陆霄“咦”了一声,没心思听他继续说下去,立刻打断道:“你叫黄进?莫非是那十五名牙将之中唯一没有被阴煞害死之人?”
黄进冷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黄进被人所害,但却不是春香,而是此时坐在大堂,正等着你们前去邀功请赏的周泰匹夫!若非春香,恐怕黄进早就被那奸贼害死!”
陆霄眉心微皱,道:“你说周泰害你?你口中的发妻春香可是这只阴煞?”
黄进痛心道:“不,那阴煞只是附在春香身上,然后春香......春香就......。”说着,竟已默默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