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妖常有,可乐趣少有,齐桃戈那一剑虽看似惊艳,却是故意留手。
躲过了惊险一剑,狐媚女子并未逃遁远去,身后开六尾,如花开散叶,毛尾如同雪白鞭子,摇曳在月色下,美丽且危险。
狐妖一族起源自涂山之地,以青丘为正统,传闻灵狐修炼至极,可成九尾,不受束肉身,可以灵体形式存在,脱胎换骨,有九命重生之力,道行深不可测。
其中天下四大鬼王之一赫赫有名的玉灵尊就是九尾妖狐,人间少有敌手,虽说眼前的女妖不过方才六尾,但已经真正称得上一方大妖,离那所谓的道境也只有一步之遥,难怪敢在此为祸猖獗。
可它遇见了这个看似平凡少年。
化作妖狐的少女,此刻虽幻化本尊,却不敢丝毫大意,全然呈防守之势,身躯上的皮毛炸开,如同面临威胁的小猫,她看不透这个少年,但本能的敏锐,让她如履薄冰。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若是想杀我,可得问问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了。”
齐桃戈自顾自的说些话,看着在身躯中养了数年的铁剑,觉得愈发凌厉,虽还是比不上清风,却也比非寻常宝剑可比拟。
妖狐不准备坐以待毙,哪怕自己看错了眼,却并不认为这个少年道法高到离谱,于是六尾化作妖风,卷起一地残骸,向着少年攻击而来。
齐桃戈一如既往,拿着铁剑漫不经心的应对,那毛尾似铁,每一次与剑芒相触,都会刺啦作响,尖锐刺耳,每一次相撞都伴有火光四射,如星辰闪烁。
妖狐按捺不住心中的诧异,再无留手,七尾齐出,狐尾奇长,力道极大,于是两道身影携带着巨大的罡风又重新相遇!
短短数息间,一剑一尾竟然交战了上千次!亭子四周生生被震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妖狐攻势越来越强,少年出剑越来越稳。
齐桃戈右手被震的发麻,却应对自如,那整洁的衣衫不沾一粒尘埃,就连身姿都不曾变幻丝毫。
反观那狐妖,早已多处负伤,一道毛尾上已经划出了一道偌大的口子,被剑意所伤,伤口出带着斑驳的血渍,如同一朵朵最鲜艳的血色红梅,在夜色中绽放。
狐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个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有丝毫灵气外放,仅凭一柄铁剑变能轻易化解自己所有的攻势,不,是他出剑太快,若不是他刻意留手,只怕那柄铁剑已然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存在,若单凭样貌他就是个普通少年,可如此超凡的剑法只能用仙人转世来解释了。
妖狐也发现了少年的难缠,再无战意,早已心生退意,不断后撤,此刻只想逃回北阴山的老窝,发誓在不出山。
妖狐自知不是少年敌手,身化狐狸,远遁而去,速度奇快,如同一道白色的影子,消失在茫茫夜色。
齐桃戈早已洞穿了它所有的想法,可它当真跑得了嘛,若是这都让它跑了,日后吕先生知道了,只怕要笑掉仅剩的大黄牙。
铁剑夺天而出,剑意如同实质一般,化成牢笼,向着那道白影追去,眨眼便消失不见。
驭剑可千里,杀人于无形,可惜这位少年剑仙藉藉无名,不然注定要被这个天下所仰望。
当少年将雪白的狐狸提在手中时,口中啧啧声不断,满是眼馋。
任凭那七尾的雪白狐狸如何挣扎,始终没有挣脱出少年的手,最后狡猾装死,齐桃戈无奈摇头,这就没意思了。
“狐狸肉虽然不好吃,不过凑合着下酒也够了。”
齐桃戈故作要持剑开膛破肚,然后架在还未熄灭的火堆上来顿夜宵。
那狐狸吓得奋力挣扎,可任凭它如何用力,都摆脱不了那只修长的玉手,最后眼里含情默默,竟然口吐人言,楚楚可怜的说道:“还请上仙念在我修行不易,饶过我一条性命,我此生发誓永不出山。”
这种低劣的手段自然不会迷乱齐桃戈,一手提着妖狐一手重新架起火堆:“我知你们狐妖一族修炼不易,光是修得人形至少三百年的时光,可你呆在山上修行也就罢了,何至于要祸害这山下百姓,想来你也知道,靠这种手段终成不了大道。”
妖狐泫然欲泣,“公子你不知道妖精修行之难,任谁能抵住这种诱惑呢。”
“你求饶也没用,我本来就是一个无情的人,做起事来好不心慈手软的,之所以此刻听你说道两句,是想该以各种方式了却你的性命。”
妖狐已然认命,不再拼死挣扎,所有的狡猾在这个年轻人这里都起不到丝毫作用。
铁剑的剑尖触碰狐狸心脏,或许只差一毫它就会死去,齐桃戈却突然停手了。
站在人间正义的角度来看,这只恶妖罪不容诛,对付它必不可心慈手软,自当斩尽杀绝,一绝后患。
齐桃戈心中犹豫抉择,杀了它很是简单,但毫无意义,就像活着一样毫无意义。
转念一想,与其寥寥一剑就剥夺了它的性命,不更应该将它留下来赎罪嘛么,教它何为善恶,何为仁义。
教化大过杀戮。
齐桃戈冷声道:“我决定留你一命,但并不是因为我心善,而是你欠下的罪孽,必须由你来还。”说着便在妖狐体内种下了血誓,一念便可操控妖狐生死。
于是就这样,少年的脚边多了一只雪白的狐狸,呆萌如狗,缩在一旁,身躯还时不时有些颤抖,目光中透露着畏惧,也有活下来的意外之喜。
齐桃戈给她唯一条件就是,日后只得以狐身跟在自己后面,不能轻易暴露它妖狐的身份。
“给我叼几只野物回来,不要想着逃跑,你那是在自寻死路。”
狐妖向着丛林遁去,不时便含着一只与自己身躯不相符合的狍子回来,齐桃戈很是满意,心想自己当真是智慧过人,以前和吕先生游历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这得省去多少力气。
妖狐轻易便将野狍子剃干净,锋利的爪子将肉大卸八块,由少年将肉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齐桃戈从怀里东摸摸西摸摸,终于拿出了几个奇怪的小玉瓶,盖子有些陈旧,显然已经放了很久,最后均匀的将瓶中的作料撒在了快熟的烤肉上,不时便香气四溢。
夜已浓,月色很美,少年吃着肉喝着酒,哼着古老的歌谣,潇洒自在。
那只狐狸趴在一旁,看着大快朵颐的少年,心生疑惑,似他所展示出来的境界,不应该早已辟谷,为何还如此迷恋这人间的杂粮。
壶中的酒水已空,烤肉也尽数进了齐桃戈的胃里,直到他打了个饱嗝,然后又坐了很久,显然他一直在犹豫,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少见的。
“月下独酌,我便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白月。”
化作狐身的妖狐兴致不高,匍匐在地。
“还是独自上路吧,虽然跟着他们几人确实还不错,但既然带上了你,终归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齐桃戈回想着这几日的历程,嘴角一翘,显然很是开心。
“走吧,小白。”
少年重新戴上斗笠,系的更紧了些,此刻天色已晚,月色正浓,一人一狐带着一抹纯白的月色,渐行渐远。
当两道身影消失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剑阁三人带着秘府于岚才仓促而归,先前分别古道早已满目疮痍,亭子也已经坍塌,那刚熄灭的火堆旁还落下了一个酒壶,正是先前齐桃戈佩戴的那枚。
剑阁三人如死寂般的沉默,因为此地四周一览无余,都不见那个斗笠少年的身影,想来已经遇害。
相识于西漠的一句调侃,再到西漠城上观景,这一路走来习惯了他的存在,赵岑岑眼睛通红,最后有些哽咽。宋别也怔怔发呆,心想若不是自己提议,带着他一起入村子,何至于此,只有李烟望着这幅场景,陷入了思考。
依照情形,此地显然发生过剧烈的争斗,可按理说来,那少年毫无反抗之力,不应该如此啊!
远处于岚在废墟一角发现了一摊血液,还有零散的雪白毛绒,于是招呼三人,更确定了恶妖来过的定论。
“应该是有高人路过,与恶妖有过一场战斗,你三人也不必过于担心,说不定你们朋友已经被救走了。”
三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合情的推理下,并祈祷他最好安然无恙,否则立誓必要将这恶妖斩杀,让它为这罪恶付出代价。
又经过一番搜寻,可几人依旧毫无收获,剑阁三人带着心中的愧疚,一致决定要跟于岚留在此地降服恶妖,并寻找齐桃戈的踪迹。
有着共同的目的,于岚听闻显然很是欣慰,毕竟有剑阁这三位天下行走的助力,想来就算遇见了恶妖,也丝毫不惧,待秘府的人到来后,还此地一个太平。
只是几人不知道的是,罪魁祸首早已被降服,也早已离开此地,此刻正跟在斗笠少年的身后,望着远方的破晓的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