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日子，他已是十四天没来了，莫说来，除了砚微的那句话，他连个信儿都没有。
易师扳着指头，又数了一遍日子。
“一，二，三，四......”
她坐在床头，对着外面洗衣服的呈译问道：“呈译，这十四后面是什么啊。”
呈译用满是泡泡的手擦了擦脸，脸上还粘了一个泡泡在脸上，笑道：“主子，你不是熟读四书五经嘛，怎么连十四后面是十五都不知道呀。”
易师昂了昂头，瞥了她一眼：“这四书五经也不学算术啊，这个东西知道个差不多就行了。”
呈译把手在盆子里涮了涮，坐到易师跟前来，眼睛闪亮，一股子严肃劲儿，煞有其事地道：“主子，您说，若是陆公子和休公子一起向你提亲，你选谁啊？”
易师白了她一眼，跟她一样坐起来道：“第一，我是春欢阁的人，需要提亲吗？给点钱不就走了。”
“第二，陆公子是哥们，休烈是我男人，你说选哪个？”
“第三，以后，别问这种傻问题。”
呈译瘪瘪嘴，向她吐了吐舌头：“人家就是问问嘛，我倒是觉得，陆公子对你颇有情意，虽说休公子也不错，但是陆公子对您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吧，还那么有钱，你嫁给他不是很幸福嘛......”
易师看她还有说偏了的意图，就摆摆手打住了她：“诶诶诶，别说了啊，越说越离谱了，你哪只眼睛看到陆公子对我有情意？有情也是友情，他对我好，我心里知道，但是我告诉你，他娶我，就等于娶自己，亲我，等于亲自己，我们从小在一起玩，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用得着你说啊。”
呈译抿抿嘴：“可是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你们一起长大，他却一直不来赎您，而且陆公子身缠万贯......这点钱对于他来说，不就挥挥手指嘛......”
易师眼光落在窗外的一对鸳鸯和一只孤零零的麻雀上，看鸳鸯戏双飞，麻雀一只独伤悲。麻雀虽小，心智尚全，易师叹了一声。
“妓子，就是妓子。”
“呈译，你放心，等你大些了，我自会托付陆公子给你找个好人家，你长得标致，只要不说是我的丫鬟，自会有好人待你。”
“我的身份，走出去，除了拖累人就是拖累人。”
“我能理解陆公子的心思。”
看她眼光一直落在那只孤单麻雀身上。
呈译拿着晾衣竹竿，急忙忙的打走了窗外的三只鸟。
“主子，你就让我陪着你吧。”
呈译跪在地上，抱着易师的双腿，头趴在她的双膝上，轻轻蹭了蹭，十分温顺。
易师也摸摸她的头，算作抚慰。
正值这一幅美好主仆图时，门外窗纸上映出有几个女子身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听说，那个公子已是十几日没来了，怕是不会再来了！”
“照我说也是，妓子本就是让人消遣的，消遣过了，开心了就可以了，还要求别人一生一世咋着？太过贪心了不是！”
“是啊，我们好歹知道自己本分，明白是非，哪里像她......”
“我听说啊，那公子是苏州城的大少爷，腰缠万贯！那对于女人也是可有可无的，有几房夫人也很正常。”
“......”
易师静静听着，不知作何言语，但心里终究是扯着疼。
呈译看到易师脸色不好，拿起棍子气冲冲的就往门外去。
“要你们在这儿嚼舌根！还不快走！”
呈译打开门发现是几个年轻的新妓子，气不打一处来，脸都憋的红红的。
几个妓子笑了笑，满脸的粉刺都乐出来了：“哟，呈译你个婢女还真是护食啊，你觉得就凭你主子那......就可以快活一辈子？你自己也不早做打算，要不跟着我们？”
易师抿了口茶，手中的茶杯都要被捏碎了。
呈译挥着棒子要打人，被一个妓子夺了过来，伸手就是朝脸上一棒。
呈译躲不及，只得生生吃了这一棒子。
这一棒子下去，她的颧骨一团都紫了，她忍住不出声，这要是让主子听到了，还不跟他们拼命？
她后退了几步，眼神狠狠地瞪着她们。
那个妓子拿着棒子在手里拍了拍，笑着道：“呈译，这样吧，你跟着我，我多让给你几个客人可好？你跟着她，能有几个客人看得上你？”
呈译白了他们一眼：“就算看不上我，也看不上你们。”
易师在门里听着，不知觉笑出了声，这孩子，脾气说话口气还真的像她。
在一起待了七八年，主仆二人像很正常。
那几个妓子气不打一出来，但还是假模假样的拍了拍呈译的手：“呈译啊，不会真的以为你主子会心疼你，在意你吧？我告诉你吧，在这儿里哪个妓子不想攀高枝儿？她难道会因为姐妹情长，放弃自己变成凤凰的机会？想多了吧你？”
呈译甩开她们的手：“用不着你们管！”
那个妓子一生气，“啪”的一声扇在了呈译脸上，呈译顿时被拍在了墙上，头晕晕的，口中竟是一股子血味。
易师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看都没有看一眼呈译，直接一巴掌呼在了那个女孩子的脸上。
易师青筋暴跳，整个眼睛都血红血红的。
“你再说一遍？”
她挑了一挑眉，整个人都处在极度怒火之中。
骂她就算了，骂休烈她几乎忍不了了，还打呈译？
真当她是纸糊的？欺人太甚！
那妓子被打的直接跌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另外一个妓子看见之后，伸手就想给她一巴掌，结果还没等扬起手来，易师“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脖子大动脉上。
打的她“哎哟”一声，倚在门框上爬不起来。
另一个妓子站在旁边，竟然不敢动。
被第一个打的妓子爬起来之后，抄起棒子就想打过去，易师就笑了一声，尽是嘲笑。
“不长记性？”
她还没等她挥棒，就一脚踹在了她小腹上，这一踹不要紧，倒是把许多妓子看客招来了。
把这几个人围的水泄不通。
“你？居然敢踢我？我可是妈妈从怡红院买来的！你想死吗？”
易师抓起她的衣领，用脚抵住她的小腹：“你想死吗？我成全你。”
正在两人激烈胶着时，老鸨扯着嗓子从楼下大堂跑过来，一声母猪叫：“谁在闹事情？谁在闹事？太大胆了！”
老鸨今日穿的花红柳绿的，十分的难看。
她一走过来，就拉开了易师和那几个妓子。
易师笑笑，白了那几个小妓子：“来吧，妈妈也来了，说个清楚。”
那几个妓子真是会演戏，一上来就哭诉，什么十二姐姐出言不逊，几句不合一上来就动手打人。
呈译从心底里烦她们，真是恶心。
老鸨看到十几个客官从屋子里出来，十分的不悦，但是看到是个美人在跟别人吵架，便也兴致勃勃地看热闹来了。
时不时的还朝易师抛媚眼，
老鸨抓住那个带头的妓子的耳朵，扯的她生疼叫痛起来。
“你啊你！说了不准搬弄是非！你怎么回事！十二今日不舒服，她说什么你都得担待！知道不”
那个妓子扯的嗷嗷叫：“妈妈！”
老鸨打了她一下，将她扯给了一个黑衣男子：“来，小七，把她关在小黑屋里！太不懂规矩了！惹得这么多客官睡不好觉！”
没等那个妓子反应挣扎，小七就一挥手将她打晕抱走了。
老鸨赶快作揖行李像几个宾客道歉：“对不起啊，几位客官，你们多担待，你们继续继续去！十八！把小王爷伺候好啊！”
十几个宾客也没有说什么，关上门便没说什么了。
转眼间，整个楼层只有呈译，易师和老鸨了。
易师看老鸨今日脸色不错，对她还和颜悦色的，对她还包庇。
看来有事情！
老鸨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易师的肩膀，道：“十二，走，进屋，妈妈给你说件事情。”
易师甩开她的手：“妈妈，有事在这里说。”
老鸨脸色一下就不好了，但是也转瞬即逝，又是一脸的欢喜：“十二啊，今日有个小王侯来咱们春欢阁！指名点姓的要你，你赶快收拾收拾，他马上就来！那个烈药也好了！”
老鸨从暗袖里拿出一包子粉末，递给了易师。
易师看都没看，冷淡道：“妈妈，我说过了，除了休公子，我不接别的客了。”
老鸨“啧”了一声，笑容满面：“我说十二啊，这小王侯可是世家商人啊，有钱极了！在京城里做黑生意，那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一个敢揭发！这就是实力，你快去吧！妈妈何时让你接过福利不好的客人！”
易师讽刺的冷笑了一声：“妈妈，他给了你多少钱？”
老鸨笑得更开心了，从兜里拿出两袋子小金子，道：“哎哟可多了，你看看，一出手就是这个数！你看看！”
呈译在后面忍不住了：“可是休公子已经包了主子了呀！”
老鸨一眯眼睛：“哎哟，这丫头这么傻！我们春欢阁都是这样的，给了包人费，还有保证费呀！他没交保证费，这有人比他出的钱多，当然就被谁包咯！”
易师瞪她一眼，这一眼之寒意让老鸨都有些难受。
“不接，妈妈你走吧。”
老鸨一下子就来了性子：“老娘好心好意给你好好说，你来给我耍脸子是不是？小八小九！给我抬！”
说着后面的几个黑衣男人就想上来，被呈译挡住。
易师叫呈译让开，一挑眉看着老鸨：“妈妈，你真要这么做？”
老鸨皱皱眉：“十二啊！你怎么这么傻啊！那休公子一看就不是个纯情专情的人，你是个妓子，又不是公主，他又何必要在意你，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啊！一两二两行，几百两行，几千两行吗？他都十几日没来了！他恐怕早就忘了你了！你还是好好准备钓下一个吧！这才是我们妓子的命！”
易师仰天长叹了一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妓子，这就是命。
可能真的，忘了自己吧。
老鸨看她不说话了，便向小八小九挥了挥手，小八小九立马上来抓住了易师和呈译。
易师一声冷笑，踹开了小八，小八一怒将她直接往身上扛，易师跟小八胶着着，小八还被易师打了一巴掌。
呈译本想过来帮易师，自己也却被力气极大的小九抓着双手，动弹不得。
易师怎么都挣脱不开，失声大喊道：“放开我！混蛋！放开我！妈妈，你难道不想让我给你赚钱了吗！你若是非要让我去，我就一头撞死，让你人财两空！”
老鸨讽刺的笑了笑：“笑话，我春欢阁何时是你一个人赚钱来的，你虽然长得漂亮，但恕妈妈直言，等你再过几年，也就是个不值钱的货，与其养着你，倒不如死了痛快。”
“既然那夜，你自己破了自己不接客的誓言，那今日让你接客，又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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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师知道老鸨薄情，却不知如此心狠。
老鸨一挥手，他们就打开了这层楼的最深处的一个隔音房间。
易师知道马上会发生什么，她几乎疯了的挣扎，却被小八捂住嘴巴，动弹不得。
“放开我！混蛋！”
老鸨笑笑，插着手看着易师：“十二，我养你这么大，你也该回报我了。”
易师失声竭力，脸上的鬓发都被汗水粘在了脸上。
正在此时，一个沉稳的声音落地。
“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