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叶灵运就说我的鼻子是属哮天犬的,比起他宝贝豢养的旺财毫不逊色。虽然这比喻极不妥当,但是,我的鼻子天赋异禀这件事实,却是正紧存在的。
以前在铺子里,几十种药材混杂,我一闻便知种类剂量。连爹爹都说我不去做香料生意可惜了。
所以对大娘的说辞,我是半分都不信。第二天起晓,我偷偷叫了个武艺还过得去的护院过去,搬开横石下去仔细瞧了瞧,却是什么都没发现,真正枯草横生的废弃枯井。
新眉说,是我把崔明庭的太压在心头,变得疑神疑鬼。
也许吧,罗桑终究是欺瞒于我,沈欢早不是我一人的大哥哥,现在,连我素来引以为傲的鼻子,都变得靠不住起来。
一连好几天,我都靡萎蜷缩在家里面不出门,真正感到惶惶沮丧。
外边的消息,都是赵新眉归带回来。
崔明庭的贪污罪名定下来,剩余的一千万两失踪官银,由江彬带队,分别在户部左侍郎府邸、使司府衙内搜罗归案。
这件案子,终归算办得体面妥当,杨言一官升到京兆府尹,门庭朝贺不绝,真正贵人事忙。
连张孟禹,都因为大肆灭杀蝙蝠有功,加了爵,封了赏,在京都益发横行得肆无忌惮。
叶灵运看我精神靡靡已久,哄着我跟他一起出去透气,我耐不过他啰嗦,又听说是带我去京都城最好的说书台,也就拾掇一阵跟他一起出了门。
京都城最好的说书台,是梅花楼。据说这里上达朝堂秘闻,下至江湖轶事,无所不敢言。
而今天,台上浓眉大眼的半黑胡子说书人,讲得轶事,竟然是当今皇帝。说的是去年十月,蒙古王伯颜叩关来袭。年轻的正德皇帝大为兴奋,火速回京布置亲征。此时距土木堡之变不到七十年,朝臣听到“亲征”二字不禁神经过敏。于是又是一轮的规劝、教训,甚至威胁,但皇帝决不愿意放过这次实战机会,终以“大将军朱寿”的名义统兵出战。作为惩罚,他不给任何一个文官随驾的荣幸。
双方大战数天,正德皇帝亲临前线同敌人战斗,据说还亲手斩敌,不过也险象丛生,“乘舆几陷”。皇帝亲自指挥的这场战斗,取得了伤敌五百六十三人、亡二十五人的战绩,这当然算得上一次胜利,因为鞑靼军终于被打退了。
而在这场战役中,神机营左掖将沈欢研造的神武滑膛炮,杀伤力惊人,发挥了无与伦比的绝对作用。
我当为什么敢议论当朝轶事,原来是给朝廷挥旗舞帜唱颂歌,一时觉得无趣,可恍然间听得“沈欢”二字,不觉又三分惆怅起来。
惆怅什么,便来什么。
沈欢进来的时候,一行三人,几乎全楼的人,都看向了他们。
他一身玉色云罗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缀有一枚通体光莹的白玉佩,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冽冽轻盈。
我记忆中,他从来没有,打扮得这么好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