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终没等来那富商之子,却真真等到了长孙景明。
每月十六,是叶寻幽登台表演的时候。每月只此一晚,许多京城权贵为了一睹叶寻幽的芳容,都会在这一晚前来婉君阁。
因此每月从十五日开始,婉君阁便会限制客流,可即便如此,婉君阁还是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未白姐,未白姐!”
钟秀慌慌张张的跑进叶寻幽的房中时,叶寻幽还在不慌不忙的收拾衣装。一身戏袍,手执折扇,乌发盘成霜,浓妆精致从眉心到眼尾。
“未白姐,你怎么?”
快到时辰了,我该上台了,有什么事儿,等我下来再说吧。”
钟秀看着叶寻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毕竟长孙景明就坐在二楼的观赏台,与长孙鹤扬相距不远。
叶寻幽出了房间,径直去了后台,她并没有看见长孙鹤扬与长孙景明两个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人耶......”
戏文流转,叶寻幽踱着方步自幕帘之后缓缓而出。
婀娜的身段有着妖精般的曼妙,秋水似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化骨的温柔透过琴瑟咿呀一声酥香软骨,颠倒众生一波三折的剧情,说着别人的故事,逢场作戏。
“谁解相思味,谁盼良人归。谁捧胭脂泪,谁描柳月眉,谁将曲中情怨,谁思红袖轮回,谁一腔相思错付,都是断肠人。”
戏文唱到这里本该是在别人的故事里,留自己的泪的。可叶寻幽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无奈只好一个转身,正巧对上了坐在二楼的长孙鹤扬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在台上,他是看客。没有一点泪意的叶寻幽突然泪水肆意而下!
“爱恨离别一场无量的怨醉......”
应声,叶寻幽轻摇着折扇,端起放在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明明是水,却入喉酸涩。
琴瑟之声铮铮。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抬眼望去,烟雨迷蒙,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宇间锁一丝浅浅哀怨。声音悠扬,音调婉转,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
这一场盛宴,一直延续到午夜,当叶寻幽最后一手执扇遮眼帘,一手拂礼翘兰花站定息声之时,幕帘缓缓而下,将她的身影就这么遮盖。
点朱砂青丝白发,自清唱出庭花羽扇素手拿,悲欢几人话。旧音新词谁人入戏罢。谁念此流年繁华,几多情痴几多人忘清歌回音丧,初常墨梅茶。琅台戏子唱出悲欢乏......
琴瑟之声不停,当幕帘再次掀起之时,叶寻幽已褪去戏袍,洗掉浓妆,着一身红衣立于台上。眉眼清浅手里的折扇也换成了一把绫绢执扇,扇面山水流淌,好不名贵的模样。
“啪!啪!啪!”
一身掌声响起,是长孙鹤扬率先鼓得掌,叶寻幽虽没一直注视着他可余光却一刻也舍不得从他身边离开。
掌声久久消散,消散之后,便有人在台下起哄,有的欣赏叶寻幽的才华,有的赞叹叶寻幽的容貌。
当然其中不乏有些粗鄙之人再次讨论风月,“这样的佳人,若是能与之岁月,倒也无憾此生了。”
长孙鹤扬听到这话,目光盯着说这话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神情不怎么好看。
“寻幽!”
一直坐在观赏台默不作声的长孙景明,突然出了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其实他从叶寻幽一开始登台开始,便注意到叶寻幽的目光其实一直似有似无的往长孙鹤扬身上瞟。
每看一眼,长孙鹤扬都在怀疑自己要娶叶寻幽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他倒不是因为叶寻幽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在犹豫,真正让他产生怀疑的是明知道叶寻幽心系长孙鹤扬还要如此吗?
“诶!那不是渊政王?对啊!本以为靖袁王继位,渊政王会有什么举动,没想到他居然来这婉君阁赏起了美人。”
“就是啊!真是看错他了,亏我曾一度将他视为榜样!”
一句句话,流传入耳,叶寻幽抬眼看了看长孙景明,担心这些人的话会让长孙景明心生不快。可他却丝毫并不在意,就那么直直的凝视着叶寻幽,目光明朗,神情自然。
长孙鹤扬看着这样的长孙景明,莫名的有些羡慕。
长孙景明缓缓起身走下楼,越过众人,踩着众人的目光,走向叶寻幽。一如长孙鹤扬曾对婵皙那般一样!
走到台前,他脚尖轻点,一跃而上。立在叶寻幽身边,转身看着台下的众人,目光如炬,神情严肃:“如今新皇已然继位,我长孙景明自然不会做出篡位夺权之事。望各位不要再妄加揣则更不要口传谣言!”
叶寻幽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脸庞,不知哪里与长孙鹤扬有些相似。
果然是一家人啊,虽说不出哪里相似,可就是莫名的有一种感觉,让人一看便知他俩是兄弟。
其实,叶寻幽知道为何长孙景明会选择在这里说这些,原因便是。
因为自己登台时,婉君阁会限制客流,所以能来的大都是知名的权贵,而且婉君阁消息流通速度极快,所以在这说,无疑是昭告了全天下。
他长孙景明已经无意皇位!
说完那些话,长孙鹤扬眉眼含笑,高挺的鼻梁,就在那一刻叶寻幽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知道长孙鹤扬与长孙景明那里相似了,含笑的眼睛!
若是不笑,倒也不显的特别明显,可是,长孙景明刚才那么眼里盛满笑意的眼睛,简直与长孙鹤扬如出一辙。
“还有,一件事!寻幽,你愿意跟我走吗?”
长孙景明伸出手,眸中笑意慢慢,他在等叶寻幽回答。
然而,叶寻幽盯着他与某人极其相似的眼睛,似乎是透过他直接看到了长孙鹤扬。看到长孙鹤扬笑意盈盈地伸着手,问自己要不要跟他走。
坐在二楼的长孙鹤扬明知道长孙景明会迎娶叶寻幽,但是心还是抑制不住的紧紧揪着,他怕叶寻幽就这么把手放到长孙景明手里;又担心她不放。
长孙鹤扬看着叶寻幽看向长孙景明的眼神,惊觉,那不是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吗!
眼中有光,有情意。
“愿意吗?”
叶寻幽的手慢慢抬起,没放到长孙景明的手里,却 慢慢拂上了长孙景明的脸,轻声细语的:“长孙......”
没等叶寻幽话说完,长孙景明就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因为,他知道若是让叶寻幽继续把话说出口,那叫出来的,一定是“长孙鹤扬!”因为她从不会这样看着自己,这个满是爱意的眼神,长孙景明知道不属于他。
可当拥叶寻幽入怀的那一刻,他突然私心了,他想要叶寻幽的这个眼神只属于他。
自古才子佳人的故事多动人!当长孙景明拥叶寻幽入怀的那一刻,台下掌声雷动,似乎比看叶寻幽方才那段表演还来的起劲。
一直坐在二楼观赏台的长孙鹤扬是能看到叶寻幽的,叶寻幽没来得及说完的名字,长孙鹤扬是能看到的,是长孙鹤扬的鹤!
他握住碎银的手,一瞬间收紧!想要别过头不去看叶寻幽,却怎么也挪不开眼。
不绝于耳的掌声,将叶寻幽惊醒,她眼中满是慌乱,因为侵入鼻翼的不是熟悉的薄荷香,而是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入鼻便是尊贵的感觉。
一直盯着叶寻幽看的长孙鹤扬,自然不会没有看到叶寻幽眼中的慌乱,他着实觉得胸口透不过气,按捺不住,腾一下站起身来,椅子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众人回眸观看。
一直不说话的妈妈,扭着腰肢,忍俊不禁的打趣:“景明公子,你这一来是要将我婉君阁的摇钱树挖走啊!你光问寻幽愿不愿意,有何用!”
“这自然不会亏待了妈妈!对于寻幽,本王要给予正妃之名,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而妈妈您本王自会一次性付清寻幽的赎金,而且迎娶之时还望妈妈不吝能为我们证婚。”
听到这样说,妈妈也不好在多说些什么,只上前拉住叶寻幽的手,拍了拍。
“寻幽,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妈妈拉走了,叶寻幽,长孙景明抬眼与长孙鹤扬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意味不明隐晦交杂。
“未白姐。”
妈妈拉着叶寻幽往婉君阁后阁去,钟秀就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忧虑。叶寻幽冲她点了点头,倒是跟着妈妈一路向前。
走到后阁,妈妈松开了叶寻幽的手,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叶寻幽率先堵住了口,“妈妈,我不想嫁。”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是说,有一个富商之子吗,我把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给你,你帮我,帮我拒了渊政王,求你!”
边说,叶寻幽边往地上跪。长孙家她除了长孙鹤扬谁都不想嫁!既然已经不能在一起了,那便再也不要与长孙家人有任何牵扯。
“为何啊?寻幽,你若是跟着渊政王,他便许了你正妃之位,这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尊贵啊!”
“没有原因。”
妈妈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时长孙鹤扬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妈妈将叶寻幽扶起,拍了拍她的肩膀,“寻幽,有人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