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开个茶铺是没问题。”陈大狗目光闪动,仔细盯着若水半晌,厚厚的唇角渐渐上扬:“可是小娃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若水想了想,笑道:“陈伯伯,有句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点钱不是坏事。再说将来您的丝绸生意万一没落,有个茶铺在那里,也算有个退路。”
“鬼话连篇。”
陈大狗噗嗤笑了,哼道:“小子还不说实话,你有个神仙老爹,就算搬个金山过来又有何难?”
若水看着陈大狗,无辜而呆萌的眨眼:“陈伯伯这可不能胡说。太宗陛下雄材大略,震古铄今,方有了如今的盛世。即便是神仙,也不能在他的眼皮子低下翻过五指山不是?”
说完若水还面向太极宫方向虔诚拱手,一副大唐良好市民的光辉形象。
当然,陈大狗的看法显然与若水不大一样,反正这番鬼话说出来,陈大狗的表情很古怪。
“所以你打算仍然用我的名义开茶铺?”
若水点点头:“是的。”
陈大狗眼中已满是明悟之色,悠悠地道:“为人处世也是学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你...爹很懂这个道理。”
若水神情一滞,感情您不是夸我咧?
遗憾地摇头,陈大狗长叹道:“可惜啊,可惜你不是俺的亲儿子...”
若水感动坏了:“谢陈伯伯厚爱。”
没等他把话说完,陈大狗仍叹息着补了一句:“你若是俺的亲儿子该多好,在你说刚才进屋说鬼话的时候,老夫顺手就把你也捆树上了。”
若水:“......”
忽然发觉全身莫名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四周的温度也莫名降得厉害,一股森然的杀气笼罩方圆数丈之内。若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犹豫片刻,终于道:“陈伯伯,您说这些,小侄不是很明白.....”
陈大狗盯着他,眼里浮现一抹罕见的真诚赞许,颔首笑道:“同样都是娃子,为何有的娃就能这么聪慧?而老夫生的那两个混账怎么一个比一个蠢。若水啊,老夫希望你以后多多教他们。”
“应该的,陈神陈仙是我的兄弟。”
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妲己该等急了。对陈仙挤了挤眼睛后,于是若水起身告辞,陈大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若水刚转过身,陈大狗忽然道:“混账事做一次就够了,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否则老夫必代玉树抽你。”
若水浑若未闻,额头冒汗,脚步如轻功高手“曹操”般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
......
做生意的头脑都不简单呐。
若水走在村南的路上,心想陈大狗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谋,或者说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当着万梓萱的面调戏良家女子,事后又掩盖的极好。
这事陈神能做得出来?
被调戏的良家女子没有报官?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考验人本事的事情。
除了神仙的儿子,陈大狗实在想不出谁能有这能耐。
因此前因后果不难猜想,稍加思索一番便明白了主谋是谁。
万幸的是,亲事退了不可回旋,且陈神暂且真的不想成亲,陈大狗才没有与若水计较。不然,说不得今天被捆在树上的家伙没准便是若水自己......
好险,若水此时才发现他冒了一身冷汗,明知山有狗,偏向狗山行,不长眼的家伙说的便是他吧。
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是因为此事的影响被降到了最低,说到底若水最要感谢的人是妲己。
独自一人在路边等待,终于等来了陈仙。
“你可出来了。”若水勾着陈仙的肩往村南树林里走去。
丑陋的脸颊使劲抽了抽,陈仙笑容里夹杂了几分苦涩,凄然道:“你咋不问问我大哥为何没和我一起来见你?”
若水嘁了一声,鄙夷地道:“还用问吗?你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说你‘如丧考妣’吧,未免对你爹不敬,剩下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你哥这会子怕是还躺在床上直叫唤吧?”
陈仙语气颇为辛酸地道:“我头一回见到老哥被揍得这么惨。”
若水冷笑:“我只帮他退亲,又没说帮他处理后事,能瞒住一时,瞒不住一世。爷爷和陈伯伯只需要稍加打听便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过木已成舟,也改不了了。陈伯伯好不容盼来的亲事没了,那家伙若不挨打,那实在没天理了......”
陈仙神色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但也太狠了啊,你若不来的及时,老哥怕是要西去咧。”
若水悠悠问道:“有这么惨?几级伤残了?”
陈仙挠了挠头,叹道:“你是不知道,昨夜俺爹回来后,老哥刚出门迎接便中了俺爹的暗算,一棍子敲在脑后晕过去了......”
若水脸颊抽搐了几下,虽然没亲眼见此情景,也能深深体会难言的恐惧,再看陈仙一脸戚戚焉的表情,二人都觉得自己后脑不太舒服,很有默契地同时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所以,陈神从昨夜开始便被抽了?”若水问道。
陈仙叹了口气道:“若能如此轻易事了,倒是他的造化了,闹了这么一出,岂是一记闷棍能交代得过去的?”
陈仙摇头,露出深深的惊惧之色,叹道:“俺爹亲自守着老哥,拿着鞭子只等他醒来,得亏老哥睡了一夜愣是没醒,否则怕是等不到你的到来了.....就这个也要躺个好几天才能下地咧......”
若水见陈仙一脸惧怕的模样,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安慰他,措辞半晌,冷不丁道:“陈神伤得重吗?”
陈仙想了想,说道:“大小伤约摸十几处,轻则淤青,重则肉裂......”
“单数还是双数?”若水期待地看着他。
“啥?”陈仙一脸茫然。
“你大哥身上的伤是单数还是双数?”
陈仙神情凝重地问道:“这个...何出此问?”
“我昨日与妲己打了赌,赌你哥身上的伤是单是双,等下回去你帮忙数数,叫你哥争点气,身上的伤最好是单数,如果不是单数,你就狠狠心,再给你哥来一记猛的......”
吃惊地睁大了眼,陈仙无语地看着若水,叹道:“我哥摊上你这种兄弟,实在是……”
若水笑眯眯地道:“实在是高山流水,积了777辈子大德,行了,深情厚谊皆在不言中,我懂的~”
陈仙:“......”
.....
.....
陈仙回去数数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和妲己大眼瞪小眼静坐在院子里,若水眨眨眼:“你觉得是单还是双。”
妲己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输不起?”
若水心不在焉的哼了一声:“我输不起?呵呵,我怎么会输不起!”
“那你为何一直看着门外?”
“我这不是担心兄弟的安危嘛。”
妲己似笑非笑:“呵呵。”
“你笑啥?”
“我笑这秋来的太晚。”
“......”
陈仙姗姗来迟,若水迫不及待问道:“陈神身上有多少处伤?”
陈仙没有一丝的心里压力,说道:“老哥身上有23处伤痕。”
若水故作姿态的问道:“仔细数了?”
陈仙认真地道:“仔细数了,确确实实23处。”
看陈仙正气凛然的样子,的确没有撒谎,事实上陈神周身真的有23处伤痕。
“好!好!好!”若水大喜,对妲己说道:“你输了。”
“嗯。”妲己无悲无喜应道。
“该想啥愿望咧?”若水咂咂嘴,模样极为得意,然后摇头道:“算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开始吧,今日我们修行...”
“慢着,我来咧!”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陈神一瘸一拐地闪亮登场。
若水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修道的事,我怎么可能错过!”
陈神直面人生困厄,胸中一片云淡风轻,甚至还亮出了右边丑脸的一道掌印:“老爹不让我出门,我非要出门,结果临走前他还抽了我一记。”
若水:“......”
人说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正是这个理。一切由天数来定,都逃不过一个时来运转,一个时变运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若水此刻想把陈神埋了的心都有了。
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妲己轻声说道:“是你输了。”
......
......
“说吧,你的心愿。前提一定是我能做到的。”
临走前,若水心有不甘,却也愿赌服输:“上天摘星星这种奇思妙想就不要提了。”
愿赌服输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字眼儿之一,首先遇到一个你会与之打赌的人,然而即便输了也会心甘情愿。
若水就是心甘情愿。
“那有什么意思?”
若水斜眼看着她道:“喂,你不能强人所难啊。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
妲己失笑:“那就先放着,等你无所不能的时候再说。”
“好吧。”若水无奈点点头,暗暗后悔没有在赌注上标明有效期限。
院子重归宁静,妲己躺在唯一的那座椅子上,眸底掠过一抹隐隐的执着,蕴含倾尽一生的等待和憧憬的期许。眉尾渐渐淡化隐没,就像流星扫过银河一般,悄无声息,却又难以忽略。
“星星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