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瑜第二次提分手让金妈措手不及，金妈已经夜不能寐了，只恨当初没留下小允的电话，再给他留一副家里的钥匙。

“就为了房子你就分手吗？你总是指责我对你不好，你又对我付出了什么呢？”小允近来不知在忙些什么，本就有些焦头烂额，听到分手怒气冲冲。

“是啊，谁让不是你骨折、你要跳槽、你看着我买房子！那你才知道你做人比我差了多少！”

“好笑，你当初买房的时候考虑过我吗？还不是自己早早买好了！”

“我买房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呢？有什么可比性吗？”

“哼，那不就不公平了？既然你婚前买了，我也婚前买，有什么不行？”

“你想保财产，无所谓。关键是你现在已经有我这个女朋友了，还心心念念地说什么想一起过一辈子，难道不应该一起商量吗？你就是没钱买房，我也OK，可是你现在有这个打算，不应该一起商量吗？”

“说得好听！住你这里当婚房你还不是不同意？现成的房子凭什么不能住？房价马上要涨了，我们家要马上买下来有什么不行，那可是学区房，晚买一个月，说不定就涨一轮了，以后卖掉少赚多少钱？”

“终于说出来了！怪不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提过一次房子你就故意装聋作哑搪塞，我家也就不好提。怎么，你不觉得直接住女方房子很可耻吗？你商量了吗？哦你家房子买了保值，做投资吗？房子也是用来住的啊！孩子上学也是十年左右之后的事了吧？学区政策变化莫测啊！而且你要买的那个学区，居然是最贵的一个学区，三十平米，看图都知道破烂不堪！你卖得掉？”

“哼，你真是无知啊！多少人挤破了头买！要不是你这阵子骨折我要天天辛辛苦苦照顾你，我早就看房子了！现在我是一天也不能等的！房子破怎么了，照样有人租，一个月租好几千，够我还月供的了！”

“好啊！看吧，这不就实话出来了？住我的房子，你的房子赚房租？”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吗？我的房子不就是你的房子了吗？”

“算了吧！该赔的眼镜都一毛不拔，买个礼物都百般推脱，做个饭都筋疲力尽，谈到婚后财政管理就支支吾吾，我经济紧张你两手一揣，还说什么我们的钱？你的钱和房子我还不稀罕要呢！别说什么你的就是我的，你心里想的是‘我的才是你的吧’？”

“说到底，我也不是为了什么保值增值，我只是觉得这样分配两家资源是最好的！学区房破也是能住的，主要你太娇惯，觉得住不了，只要你愿意，你这个房子租出去，我们俩去住学区房！我……买学区房怎么就不是为了住了？爸妈那一代刚结婚的时候连房子恐怕都没有！我……我是没问题的……可是……可是这又何苦呢？住你这里不是正正好好吗？虽说是老小区，可是装修这么好，面积也是学区房的两倍大，地点又这么好，你……你为什么就这么一根筋呢？这个时代女方家也是要出力的吧！这是上海，上海啊！”

男人意识到自己完不成誓言，多半会觉得自己没错，只是誓言起高了而已。就好比唱歌唱不上去了，就说调子起高了，哪里有人愿意承认自己音域窄呢？小允觉得自己的音高唱不上去，其他男生也必定做不到，此音“只应天上有”。小允对这点自信爆棚，让金瑜笑出了眼泪。小允对于物质条件方面可是连誓言这步都省略掉的那种人，还美其名曰“因为我从不骗人的”。

小允很早就把自己当成家里的男主人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难以接受。金瑜到现在都记得小允像一个圆规，叉着脚，两臂向下撑着，两手握着拳，驮着背，歪着头满眼略带悲愤地冲金瑜嚷“上海”这两个字时的样子。

那半绝望半做戏的哭丧模样足以问鼎奥斯卡。

下一次见到小允，竟是半个月后。他的神态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你看你，总是这么晚回家呢？这么不小心，别再像上次一样摔倒了啊，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呢？”

“这些小恩小惠就不必了吧，我过去独立生活那么久，还用你关心这个吗？我已经开始相亲了，有什么事？”金瑜冷冷地说。

“嗯，是，我爸也介绍了一些女孩给我，还都不错的。”

“那就更没什么必要聊下去了。”

小允上前一把搂住道：“小瑜，虽然那些女生也不错，也都比你年轻，可我还是觉得做男人要有良心，既然之前和你在一起，就不要想着分开。我是个深情专情的人，我前女友背叛我，我都一直没有忘记她，直到你出现。虽然我们有争吵和不愉快，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忘记那些，对彼此宽容一些，跳出自己的框框，体谅对方呢？”

“你要我体谅你什么？你告诉过你爸妈那些矛盾吗？他们怎么说？”金瑜挣脱开。

“嗯……他们其实并不觉得……哦其实我并没告诉他们这些小事啦。”

“你仍然觉得我们没什么矛盾？”

“我还是爱你的，我照顾你、陪你，这些都是我爱你的证据。你说的那些，都不能说明我不爱你。而且我会改的，真的，我什么都按照你说的做！”

“你怎么改？你不是总问我‘我们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吗’？”

“嗯……总之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可是我已经比身边很多男人都好太多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那些同事、同学，表面上看着都不错，可他们平时吃饭聊什么话题？哼像出轨的、讨厌照顾孩子的、脑子里天天想着对女朋友霸王硬上弓的，你都想象不到！我绝对是他们里面待人最好的！你不愿意，我就尊重你，换做别人早就扑倒你了！啊呀你知道我一直很忍耐得多辛苦，你难道就是个合格的女朋友吗？我不够好吗？你要求太高了！真的，小瑜，你这样很难找的！”

“你觉得你在男人里面是最好的？你的责任感怎么样，自己心里真的没数吗？”金瑜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可是我也没要求你做什么啊？你不想做饭，我们就出去吃；你不想做家务，我们就偶尔打扫打扫，简简单单生活不好吗？”

“你把生活想得太简单了。就你这个样子，做你老婆都不敢要孩子。”

“你又挑我！总说我抠搜，可是我觉得感情也不应该建立在这个上面。在校园谈恋爱的人可是完全不看这个的，那也是真感情啊。以前我们去餐馆吃饭，也是我付款居多，你怎么总要这要那呢！大家赚钱都不容易，彼此都不买这些不好吗？所以我一旦给你买什么，我心里也自然会要求你给我回点什么啊！这不是互相的吗？谈恋爱就不能纯粹一些，不要夹杂这些房子和金钱方面的大事吗？”

“小允，不用再说了。你对我，喜欢也有，虚伪也有，幼稚是真，算计也是真。你碰上的女人没有那么笨，也没有你期待的那么纯。好了，你赶紧在你爸给你介绍的莺莺燕燕里找个无条件接受你的吧！”

“可是连阿姨都认可我的！她也觉得我这样性情的人跟你才合适啊，而且你还比我大一岁，你太冲动了啊！为什么不能好好过日子呢？如果你能不要求那么多，我随时和你领证！”

“我要求得多？是你把你的缺点和压力完全转嫁给了我！我和你谈的这场恋爱，人都变得俗不可耐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更很讨厌斤斤计较和懒惰的你！”

“小瑜，我爱你，我会证明给你看，可你爱我，你也得证明给我啊！”

“你是被一线城市生活压力打懵了吗？你让我证明给你看？拿什么？拿我不介意我生病和有坎坷的时候你冷漠自私？拿我贴一套婚房给你让你们家资产升值？拿我容忍你的抠搜算计？夫妻之间难道都不能谈这些大事吗？”

“小瑜，你越来越计较了，你也不是拜金女啊，我们一开始几个月不是挺好的吗？”

“现在想来，一点都不好。对，你也不是拜金男，也没见你拿出什么态度来！你就找一个比我更不计较的女孩吧！你没做好成人恋爱的准备，也没做好大城市生活的准备，不要再说了！”金瑜转身跑开。

小允拉住她，高声说道：“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买不起房或是不肯买房！我听了你的话，没买学区房，买了普通住房，就在你这附近！你说的对，的确学区政策……嗯其实我就是因为你不喜欢学区房才说服我爸妈改变主意的！你看，这下你放心了吧，这个房子符合你要求了吧？”

“原来你这半个月没消息，是偷偷和你爸妈把房子搞定了啊？怪不得这么神清气爽！为了我喜欢？你带我去看过房子了吗？那房子长什么样子，我看上了吗？那你一句‘不是学区房’就是为了我买的了？你太可笑了吧！这就是你能为我做的一切？我告诉你，你过去为我少流的每一滴泪，想省的每一分钱，少出的每一份力，都在推我离开你。我叫不醒装睡的你，你也只能感动你自己，别再自欺欺人了！”

小允哭哭啼啼地两手搭着金瑜的肩膀：“小瑜，我承认我过去是收着劲儿了，我没有完全把心掏出来对你。可那都是因为我前任对我伤害太深了啊！我那时候对她掏钱、掏心、掏肺，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我不想再那样谈恋爱。可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失去你才知道这才是我最痛苦的。我太年轻，是有些没考虑到你的地方，我真的会改，你相信我！”

“是，你在我这里成长了很多，上小学去吧，小朋友。”

金瑜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小允在原地哭了很久。

女人对一段关系的决绝，不是基于多愤怒，而是多失望，是那种再也对这个人提不起来一丝信心和兴趣的无力感。

而有些男人一旦悔过，便觉得女人必须原谅他，否则就是伤害他。他会记住这份伤害，而忘记他曾对女人的伤害，再感叹一句“真是个没眼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