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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做戏
作者:千盏小殿本章字数:3123更新时间:2019-10-20 22:52:59

来顺儿引我们进了戏楼,却见看台对面上下两层黑压压一片坐满了人。

我待要开口问询,不想这来顺儿是个极机灵的,忙抢先答道:

“今儿本来是给来谈事儿的爷们儿唱大武生。听说,咱们无忌小王爷知道两位祖宗赏脸要来,连夜更换了戏本子,亲自出马请名旦程玉楼来助兴,专门给两位祖宗唱这大祁独一份儿的《牡丹亭》。谁知这程玉楼的形成这般受人追捧,惹得不少消息快的夫人女眷随了自家爷们一起来了,才聚了这许多人。”

程玉楼是大祁第一名旦,雅座梨票千金难求,竟是无忌说请就能连夜给请来的。我真是对无忌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我越发觉得,自己心中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无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他。

也许冠上独孤皇族的姓氏之后,他才完整。

独孤无忌,到底什么样才是真正的你?

二层皆是女眷,待我们在前排落座完毕,却忽听人报皇上和太后齐齐驾临了戏楼。

我们忙站起向台下门口看去,却见绵延迤逦的皇家仪仗队伍在戏台子前紧窄的空隙内展开。近百号太监、宫女、侍卫紧密簇拥着两个明黄色的身影在一层正对着戏台的桌子前落座。

“众人行跪礼——”

唱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戏楼的影壁上盘旋回荡,几欲刺穿人的耳膜。姐姐紧挽着我的手,随在场所有宾客一同俯身跪下,将我们的身影隐没在地上层层叠叠的人影之中。

按大祁的规矩,跪礼是极其高洁的一种礼仪。行礼之人须得前额鼻尖紧贴地面,双手与肩关节也要牢牢贴地,彰显受礼之人的无上尊严才行。

二楼空间本就节约,如今行了跪礼愈发拥挤不堪。女眷们几乎首尾相接,头顶着前人的软臀玉腿,脚又不知道蹬在哪位佳人的花颜之上了。

虽我和姐姐与红豆齐齐跪在单独的小包厢内省去了许多苦头,却也憋闷的不行。久久未闻太监唱礼毕,我忍耐不住拱起腰身,却被姐姐强行拉下重新贴回地面。

姐姐的手极冷,我侧脸去看她,却见她面色惨白,额上渗出许多虚汗来。本来姐姐一向身体娇弱,但此时阁子里四处都被吴浪送来的炭火盆子熏得暖烘烘的,不知她为何不适。

我正担心姐姐是否患了其他病症,却听太监终于拖长了尾音唱道:“礼毕,起——”

众人称谢站起,却不敢自行就坐,又听太监唱了句“坐——”,才纷纷坐回自己的位子。

整栋戏楼分明坐满了几百号人,此时竟难得鸦雀无声,连咳喘也无。

我在二层看得清楚,太后和皇帝坐在最前排背对着众人,百来人的仪仗队伍一字排开站在他们身后,遮挡住身后众人的视线。

在他们那一桌上,无忌坐在太后右手边的位子,左手边却不是皇帝,是个身段柔弱的女子。皇帝和一个穿着武将简装的大官坐在桌子另一侧。

我的心没来由一跳,那武将只看背影便知,他分明就是承尘。

“传太后口谕:今日哀家偶闻大祁第一旦程玉楼在十七王府开嗓,又恰是点唱《惊梦》一折,特与陛下同来洗耳。无意打断诸位雅兴,还请众卿家美眷同乐。”

传话太监话音刚落,台下又传来一片嘈杂的嗡嗡声。

“原来太后她老人家也是程玉楼的戏迷啊!”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对姐姐笑着说,却见她没什么精神,又好像有点坐立不安。

太后看背影年岁不是特别大,仍是满头青丝。可是她老人家不仅自己公然出面捧戏子,还带着皇帝一起捧,就有点为老不尊了吧。

看到皇帝,我不能确定这背影是不是当日在红豆绣房前遇到的那个醉汉。我看向红豆,却见她早已盯着台下那人,用手绢安静捂着嘴泪流满面。

我忽然想到,红豆是十七王爷的骨血,当今圣上是故去六王爷的嫡亲孙子。他们二人都是姓独孤的,竟还是堂亲姑侄的关系呢!

若红豆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真的是当今圣上,那这孩子……恐怕留不得了。

大祁最重血缘,同姓堂亲不得结亲,若生子被查,孩子将立刻被打入贱籍。男孩流放苦力,女孩没入官妓。

红豆和我姐姐之前虽然在琵琶巷做娼,却是平民籍贯,只不过身契在老鸨手上而已。如遇着知心的良人赎买身契,或者自己攒够了银钱赎身,都是能再获自由从良的。

唯有官妓不同,她们多是罪臣的家眷,身份被官府改成了贱籍,只得终身为娼,不能赎身。像之前宇文家被满门查抄落败时进折柳阁的那几位姑姑姐姐就是这样的情况。

锦忆和锦织能进南宫守家里做姨娘,是因为南宫守统领龙骧卫一手遮天,硬改了两人的身份方能成行。

此时楼里观众席上灯光渐暗了,戏台子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袅袅娜娜站上了两位美旦。行头足的应是一位闺门旦,想正是那程玉楼演绎的,他身旁丫鬟扮相的应是贴旦了。

我见红豆坐在包厢窗口抚摸自己的小腹犹自垂泪,不知如何安慰;旁边姐姐神情恍惚了一会儿,便自出包厢去了。

我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看搭台子唱戏,又走了大运遇着天下第一的程玉楼,不免一颗好奇心全神贯注都拴在了舞台上,暂顾不得其他。

小时候每逢东市做堂会,老太太总是要请了戏子来耗子巷唱上三天三夜,褒奖大伙儿一年的辛劳的。可惜每逢这时,凤喜妈和江洋总要遣了我们照常出门找孝敬,不许偷懒的。

因此我对看戏便有了很深的执念。

然而仿佛老天极不愿让我看戏一般,每当承尘或者无忌他们想方设法把我藏在房顶或者骑在墙头偷偷看戏时,不是遇见下大雨就是被人发现要挨一顿痛揍。

好在这次无忌家里竟有个室内看戏的宝地,又是光明正大被他下帖子请来的,应该能好好看上一场了罢?

我这样想着,虽不知这出戏到底讲的什么,也不禁心里愈发激动。及至咿咿呀呀的丝竹管弦奏罢了好长一段调子,那程玉楼扮的闺门旦终于开了腔,我只觉身体里一缕魂魄被高高束起在脑后,竟忘记了呼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

两个极美的旦伶唱答着,眼波流转眉目含情,我眼中已模糊了程玉楼那冠绝大祁的婀娜仙姿。

耳中轰鸣着仙音唱词,血液倏然流动的声响如海浪潮涌般在脑中渐次清晰。

我们所处之地本离着戏台子极远的,偏台上优伶之音在戏楼的梁木之间兜兜转转回转到耳根时,如漱珠涮玉般清朗。

我神志似已迷了,脸颊两团粉嫩不自禁触动,竟流下眼泪来。又模模糊糊听见台下唱到:“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我痴也似的跟着低吟,只是不断重复那句“梦短梦长俱是梦”……

芙蓉街说书的孙先生有时也给人看相算命,小时候他批我命格“过于聪颖剔透,大运却只如微微星芒漂泊微渺,担不起大富大贵的本命。又兼心思细密情思绵长,恐慧极而伤反受诸多迷障,不若大智若愚的好”。

如今看来,这命中的迷障,许就是无忌了。

一个月前,我活在世上的唯一期盼就是等待及笄等待嫁给承尘。

而短短三天里,我亲眼见了承尘杀人,见了他的许多心机谋略与狠辣手腕,目送他转瞬转换为另一种高高在上、虚无缥缈到根本与我无关的高贵身份……

直到被反复告知我并非能够护住承尘一生的良人,我仍愿嫁他,一辈子守着他,爱他护他……

只是无忌,当我在珑堂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又惊觉那尸体不是他时,我的心似乎被重新洗换了一番。当时心中不觉悲无喜,只是填满失而复得之后的了然。

无忌不知何时起在我心里深深埋了一颗种子,在那一刻终于破土发芽了。

我一向说不清楚对无忌的感情,但我知道他在我心中比承尘、干娘、姐姐、红豆还有江洋、鸡皮、秀才小虫儿他们更加亲密。

对于无忌,我从来是无条件信任的,我以为他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可现在程玉楼的一声声一句句在耳畔清晰回转,似是将我的心都念出来了。

我眼前被泪水氤氲到一片雾气迷蒙,心中却前所未有的明澈透亮,眼前天地似乎幻化成一片极光明的画卷,天地之间只有无忌那双明澈动人的凤眼。

“梦中之情,何必非真?你怎知天下间没有和你同梦之人?”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如当头棒喝般将我敲醒。

慕容宣晟竟不知何时进的包厢,他身子歪在姐姐刚才的位子上,脸上还挂着彩。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慕容宣晟笑道,眼睛在我脸上不怀好意的流转,用扇子骨挑起我的下巴轻佻说道:“看来原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对他无情,总说他瞎忙一场,恐他坏了大事。倒是我见识短浅了,不懂你们的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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