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沟枫林似火,静得出其。
纣天纵途经红树林,四下张望,未查不对之处。
自纣天纵身后,毒镖数轮齐发而来。中镖者必死无疑,情况凶险万分。
幸好小孩想解裤撒尿,转到大树之后,数轮毒镖吃空,掉落在地。
“叮铃哐当”,数个行刺之人从树林里冲出来!
纣天纵回过神,抽出破斧,与之厮杀。
来人黑衣蒙面,所用武器不尽相同。行招没有统一风格,但全部咄咄逼人,极尽狠辣颜色。
纣天纵打打退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你们是什么人?这样为难我一个小孩?”
“你是不是姓纣,叫纣天纵!”
蒙面黑衣手不留情,打斗中问道。
纣天纵心知纣氏四处结仇,自然有人寻仇。可山庄被灭四年之久,也不见有人追杀他这个小孩。况且他们是如何寻到巫峡,如何知晓他的身份?
纣天纵想过这些,回答道:“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一个小孩,何德何能,劳烦阁下如此兴师动众?”
带头两人对视一眼,并不做出解释。仿佛沟通好了,一定要拿纣天纵性命!
既然如此,纣天纵放开手脚,与他们搏斗。破斧挥砍,剑气四溢;内力有如洪涛猛浪,一拳一掌中喷涌而出,岂是纣天纵能控制得了?
刀光剑影,不下一炷香的时间,蒙面黑衣伤亡惨重,一边撤退一边放下狠话:
“纣天纵!今日算你技高一筹。但不下半月,定有人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场刺杀无头无脑,潦草收场,令纣天纵十分迷茫。
只听山岸猿啼凄厉,山鸟飞窜,纣天纵心下紧张,草木皆兵。
对面山道枫树林边,一人孤身而立,欣赏纣天纵慌乱之色。
“你又是谁?也是来欺负我的?”
纣天纵拿破斧指着来人,再仔细一看,那人不正是在夏季时分,自己跟丢的怪人?
那人见纣天纵发现自己,迈步离去。轻功一起,一去半里。
纣天纵怎么会错过如此机会?这么个身份怪异,能压下存在感的侠客,论谁都会好奇。
纣天纵轻功尚不入流,内力深厚,乘着丹田之气上下飞窜。
两人路过,带下红枫萧萧。
纣天纵跟着跟着,发现地势越来越高,山路越来越窄。
栈道凌空悬挂,陡峭绝壁下江水翻腾。枫林穷尽,青山瘦骨嶙峋,栈道只剩几个木桩、两条铁链。
纣天纵自栈道追,速度慢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对手仍然身轻如燕,在激流之上如履平地。
少年不甘示弱,踩上木桩,身体四下摇晃,摇心眩目。
大江奔腾,少年逆流直上半山之腰。
又见对手以倾斜之姿飞速滑过铁链,平衡感惊人。
纣天纵一咬牙,匆匆踏上铁链,然而没有几步,便从铁链滑落。
他死抓铁链,身下万丈深渊,如腾云驾雾。
少年双手交替抓过链子,一手一手向前挪动。铁链摇晃不止,纣天纵前进也不断。
待少年飞身爬上山崖,有一人在山顶俯视,眼里颇有赞许之意。
纣天纵见对手不动,大喜在望。小孩一股蛮劲,向山顶猛冲。
深山如雪里,古驿出云端。
山路横断,无路可上。那人近在眼前,踩在云端。
纣天纵气喘吁吁,大声说:“大侠轻功好强,敢问名号?”
那人默不作声,看了纣天纵两眼,背身向白云倒去。
“啊!”
纣天纵大惊失色,向深渊张望。
垂直山崖,有人凌空滑落,手中匕首在山石上刻下百丈痕迹。
待他降速转身,背对山谷,双脚横踏崖壁,一步直下数里!
“大侠!”
山谷中只剩纣天纵回声。
纣天纵胸膛起伏,急匆匆下山而去,心中想着,他死了吗?
待到急流之上,水大而急,千梁无柱。纣天纵疾步而行,烂桥梁应声踏破。
即便小孩会水,水势奔腾有千斤之力,推人从山峡滑落,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纣天纵被人抓住。
小孩抬头一看,此人正是大侠!
他双腿勾住枫树枝条,拎着纣天纵往山路上一扔,翻转浮空,如有逆天神功!脚尖在枝条轻轻一点,他便没入树林。
枫叶似火,燃烧百里,一片寂静。哪里还有人影?
纣天纵失望而归,直到中秋佳节,来到巫峡镇,遇到烧饼。
集市热闹非凡,来往人群各异。嘈杂声中,烧饼正在街头行乞。
“小乞丐,原来你在这里!”纣天纵也不嫌弃,在烧饼身边坐倒:“我向你打听打听,最近巫峡镇来了哪些人?”
烧饼捡起破碗,擦擦几个铜板,心不在焉答道:“每日来往商船客旅很多,门派杂七杂八,你要问的是什么人啊?”
纣天纵讨好一般,对烧饼左右恭维:“你可是这巫峡镇上,消息第一灵通!”
烧饼笑笑,示意他问。
“我就问问,可有哪些名门正派,又有哪些高强之人?”
烧饼看纣天纵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心想他或许是遇到什么人了。
“名门正派,你遇到了还能安然无恙?武功高强之人,你算不算一个?”
烧饼打趣到,纣天纵颇为不满。
烧饼解释:“你要说清楚你问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征,有没有想杀你,我才能猜一猜呀?”
“那个人,”纣天纵起身一站,满脸的羡慕:“他武功高强,侠肝义胆!”
“他能从百丈悬崖上一跃而下,还能脚步凌空,救人于危难之中。”
烧饼拉拉纣天纵衣角:“你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当今武林,谁能从百丈悬崖上跃下还安然无恙,就算有,此人也不会救你这个纣氏余孽!”
“那人是谁?”
烧饼与左右的兄弟交头接耳,不一会儿回答:“自群英集会之后,各门派早回中原,陈可功带弟子出山治匪,只有解衣派留在巫峡。”
“而你所说,只有乱葬鬼见绝可以做到。乱葬派向来神秘,鬼见绝行踪难觅,你或许真的大白天见鬼了!”
“真的?”纣天纵席地而坐,兴高采烈:“这个人号称鬼见绝?除了那高妙身法,还有何种绝处?”
烧饼摇头叹息:“乱葬向来不参与武林争斗,四年前竟然也被武盟主请动,鬼见绝一人破你们纣氏山庄防守,因此扬名。你这都不知道?”
“什么?”
纣天纵难以置信,原来这样的大侠,也是他家仇人。
怪不得鬼见绝对纣天纵避开不见,恐怕也忌惮他既是纣断山之子,又继承父亲内力。
纣天纵双手攥拳,好像全天下都是他的仇人,可全天下又与他无仇。如此多的江湖侠士,没有多少能像大侠这样身怀绝技,但一定人人对他避之若浼。
父亲所说,夺回纣氏山庄,唯小小少年一人,何年何月能成功?
纣天纵心意动摇,难道真的像弟弟所说,纣氏活该穷途末路,他将一错到底?
“发什么呆!”烧饼拍拍纣天纵,拉着他往红木高楼走:“听说解衣派掌门与她师姐来了,我们去看个热闹,再讨个饭钱!”
两人来到穷奇蜀道,一轮澄黄圆月挂上红楼。
“小乞丐,不要在门口讨!”
店小二摆摆手,让两人走开。此时,有一少年公子闻声走出。
店小二挡了纣天纵的影子,那少年拿着铜板的手伸到烧饼面前,就停在半空。
纣天纵与少年愣在原地,默不作声。
店小二不明所以:“公子,你这次给了,下次他们还要来!”
“我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
少年长得白净,说起话来却颇有威力,店小二不再多话。
“你、你过得好吗?”
纣天意打破沉默,问自己的哥哥。
纣天纵穿得破破烂烂,在弟弟面前矮了一个头。
“当然,逍遥自在!”纣天纵揽过烧饼肩膀:“天为父,地为母,乞丐作兄弟,亲朋好友遍布江湖!”
“进去坐坐?”纣天意颇为尴尬:“我四处奔波,勉强容身。”
纣天意也不过十余岁,脸上稚气未脱,纣天纵颇为不忍。
“好。”
纣天意十分喜悦,招呼着两人进店,又让小二哥上上好的菜、上好的茶。
纣天纵还没坐下,就对弟弟指责:“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破费,你不是过得不好?”
“公子真是谦虚,跟着陈盟主行侠仗义,四海扬名,没有这点小钱?”
店小二快言快语,跑到后厨上菜。
纣天纵一听不高兴了,拉着烧饼往外走。
纣天意急急跟上自己哥哥:
“我跟陈盟主四处奔波,江湖人对我颇有微词,我也是迫不得已,勉强容身。”
纣天纵气不打一处来,反语相激:
“那感情好,时间一久,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了。纣家还有个正眼能看的儿子!”
“哥……”纣天意低头认错:“我已经改了姓氏,随母亲姓……姓江。”
纣天纵闻声停在客栈门外,纣天意留客栈内,不敢抬头看他。
天上一轮圆月,今日正是中秋。
“那……”纣天纵背对着自己弟弟,从小天意就爱缠着自己,如今也能独当一面,选择了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一条路。
“那,江天意。”
纣天纵眼眶酸涩,离开伤心地,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到了:“你别忘了……”
你别忘了,你娘也是他们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