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蓝岗山之战大获全胜,战中,封君威见形式不对,抛弃还在战场上沐血的东威骑,仅带着身边的一千精兵落荒而逃,成为了真正的流寇,被世人唾弃。
后,为感怀凰羽之英举,世人改蓝岗山为凰岗山,在凰羽下坠之地建立凰岗庙,以缅怀先烈。
封淇奥收服了东威骑愿降之人,以将士之礼待之,奖励良田百亩,并安抚其家人,更聚拢了人心。
当人心所向之时,便是名正言顺登基之日。
封淇奥以军队之名为开国之名,沿用“飞羽”之号,将登基第一年定为飞羽元年,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帝王。帝王登基,实行仁政,得到广大百姓的敬仰与崇拜。
废除女子不得为政的条例,实行男女平等之法,封开国大将军叶泠崖之妻秦瑶为银翎将军,子孙世代享受亲王待遇,赐免死金牌两枚,京城五十里住宅一座,金银各万两,良田千亩,商铺百位,奢侈珠宝不计其数。
与玥国开通商贾之路,渐渐的,这条路发展为封玥两国最繁华的商业街,享有“不夜锦路”之称。封玥两国签订协议,世代建交,永不交战。
虽如此,但封玥两国的皇室关系却一直不甚融洽,具体情况只有当事人可知。
封淇奥在位五十六年,享年八十二岁,是封国历史上登基最早、执政时间最长的帝王,但这位帝王一生仅有一子一养女,子乃发妻凰羽之子封秋辰,养女乃玥国慕羽公主。
帝王漫长的一生只有一位妻子,登基便封凰羽为静娴皇后,之后再未举行过选秀,更未宠幸过任何女子。后宫空虚,众大臣上书请奏陛下选秀以平衡朝臣权力,更为皇室开枝散叶。毕竟现在皇子只有一人,万一稍有不慎……这可是关系封国百年基业以及未来储君的大事!
“哦?你们是诅咒秋辰死吗?”,封淇奥眉梢微挑,眼眸冰冷的看着义正言辞逼迫他选秀的谏臣。
谏臣连忙跪伏在地上,连声说道:“臣不敢,臣只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请皇上三思!”
“朕亲手教导的儿子难道不足以承担储君一位?他不行,难道你的儿子有这个能力成为东宫太子?还是其他人的儿子有这个能力?”
“臣臣臣惶恐,臣不是这个意思”,老臣欲哭无泪。
“哦,没有这个意思那你从这里给我唠唠叨叨些什么?先皇有九个儿子,夺嫡之争后,最后死了五个,逃了一个,七弟八弟远在边疆,做一个逍遥王爷。夺嫡之争你不是没经历过,难道你还想再让你的子孙经历残酷的战争?还想把这封国再用铁骑碾压一遍?”
这一通话下来,谏臣的脸吓得惨白,跪都跪不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不不,皇上,臣该死,皇上息怒,请皇上恕罪”,谏臣把头磕到大理石上,砰砰砰磕出了血迹。
“朕的皇后唯有一人”,封淇奥抬头看着远方,眼神中透露出点点温柔与凄凉。“朕答应过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陛下,可是……皇后早就甍了啊”
即使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帝王会怒的更厉害,但是他身为谏臣,劝谏帝王是他的职责,他不得不说。
这句话听多了,封淇奥反而没有了脾气,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淡紫色的梧桐花迎风而舞,语气淡淡道:“你们都说羽儿死了,可是朕的羽儿明明只是睡着了,她在梦里睡得香甜,嘴角都勾起点点微笑呢。只是这一觉,睡得有些长。”
封淇奥撇撇嘴角,眼眶有些湿润,接着道:“羽儿一定是想给朕一个惊喜,她那个古灵精怪的性子,说不定哪一天突然醒来,俏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像从前一样唤我一声夫君。若是她发现朕违背誓言娶了其他女子,朕的羽儿会伤心的,朕可不想做一个负心汉”
“梧桐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整整五年了,羽儿,你睡了整整五年”
听到这里,老谏臣不解。三年前皇上铲除叛军率众兵回京,在最后一战凰岗之决,静娴皇后被敌军将军赵鹏渊一箭穿心,没有等到皇上登基就不治身亡,身亡之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他就是其中之一。回京后,皇上不愿相信发妻离世,就将其冰封在寒冰之中为其寻求复活之药,只对外宣称皇后重病。仔细算来,从不治身亡,到现在为止,静娴皇后才离世三年,为何皇上要说五年?
老谏臣抬起头看看感伤的帝王,咽了口口水不敢多说什么。
可能是皇上口误吧。老谏臣如是想着。
“羽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一直睡着,还是那么年轻绝美的容貌,而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皱纹,岁月不饶人啊,你醒来的时候可不许嫌我老了。没有你的这些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小事却不断。毛球前几天死在了一个隐蔽的宫墙下,它是不想让我看见它死才偷偷躲了起来。我从王府移栽到皇宫的梧桐树前几天也总是掉叶子,无论多少能工巧匠都不能复活它,我把它移回王府,它还是没有活……一件件与你有关的事都在离我远去,我害怕啊,我害怕有一天我会老的记不清你是谁,我真的害怕……”
一滴滴泪水滑落下来,砸在冰冷的窗台上碎成几瓣。
帝王落泪,谏臣连忙低下头。即使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许多事情,但他还是被帝王的话湿了眼眶。
封淇奥登基之后立马派人拿到皇宫守卫森严的聚灵灯。聚灵灯十分敏感,因活人体内有魂魄,故一碰接触活人便蓝火大盛,当封淇奥把它放到凰羽床前时,聚灵灯内蓝火一下子熄灭,再无燃起之日。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过去,守在凰羽窗前的两个男子轮流护法,不敢放过聚灵灯的一丝一毫变化,但一直再没见到那团希望的蓝火。
凰羽魂魄散了。
一个道长告诉他们。魂魄在人死后会盘踞在肉体周围,两个时辰之内就就会消散殆尽,女施主过世多时,不可救回。死者已去,请节哀顺变。
“道长!”,封淇奥抓住道长的袖子,似抓住唯一一丝希望。“道长可知寒冰阵可冻结魂魄,使之久久停留在肉体身边?”
“正是”,道长点头。
“从她停止呼吸那刻起我就施了寒冰阵,这个大殿被我冰封整整两年,一天也没有断过,她的魂魄又怎会消散?”,封淇奥双眼猩红,紧紧攥着最后一根稻草。
“施主的白发,便是这寒冰阵所致?”
“是”,封淇奥点头道。
道长沉思片刻,从怀中拿出一纸黄符,两指并拢刷刷写下凰羽二字,轻附于凰羽额头,默念一串咒语之后,黄符自下燃起蓝色火焰,火焰升起,徐徐落在聚灵灯之内,普一接触灯芯,噗的一声完全熄灭。
此殿无羽之生魂。
道长摇摇头,叹息道:“这符是生魂符,可探测方圆五里离开肉体的生魂,再加上聚灵灯的灵力,五里之内的生魂全部被探测一遍,灯不熄,则有其魂魄,只要有一缕残魂,本道便有把握找齐她的所有七魂八魄。反之,灯灭,就说明一丁点魂魄都没有”。
“道长,那五里之外呢?万一五里之外有残魂探测不到呢?”,温玉焦急的问道。
道长摇摇头,道:“五里,是魂魄离体的最远距离,离之,魂飞烟灭”
“她死时,还怀有四月身孕,不知那婴儿魂魄可在?”,封淇奥想起了那个还未出世的女儿,心中猛然一痛。
道长震惊看了他一眼,神色里透露出点点痛惜,深深叹一口气,道:“胎儿未离体之时,母子一体一心一魂魄,女施主的魂魄消散,胎儿亦消散,造孽啊!”
一个趔趄,封淇奥腿脚麻木不能自已,全身的血管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疼的一动不能动。
“她走的很决绝,一缕思念之魂都没有,施主还是早些让她入土为安”
道长留下这句话,一抚道尘,如来时那般,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冰冷的大殿,只余殿中两个手脚冰凉的男子呆滞不知所措。
“砰!”,温玉一拳揍到封淇奥脸上,打的他连连倒退几步,扶着衣柜稍稍站稳。
温玉上前,又是一拳。
没有任何武器,只用拳头,两个男人打的天昏地暗,嘴角被手骨磕破,胸前青一片紫一片。侍卫都被斥退在外面,虽听到声音,但无人敢来看一看情况。
刚开始的时候,封淇奥还会还几下手,两人伤势不分上下。但后来封淇奥就像一个布偶一般,躺在地上任由温玉拳打脚踢。没有丝毫反抗,让温玉打的更加心累。
“起来!你起来啊!起来打我啊!”,温玉拽着封淇奥的衣领,冲着他大喊,拿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砸,如同一个疯子。
封淇奥只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金眸里失去了应有的星光,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流淌在冰冷的寒石上。
温玉猛的放下封淇奥的领口,突然捂着胸口大笑起来。一根冰凉的手指指着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男人,声音凄凉地说道:“封淇奥啊封淇奥,你看看你自己多失败,凰羽复活不了,凰羽真的死了,这些年你做的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你为了皇权害死了凰羽,害死了对你那样好的女子!白眼狼,真的是白眼狼,凰羽恨透了你,连一丝魂魄都不愿留下,连一点思念都不愿给你!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凄凉悲痛,透露着丝丝的绝望。
“她恨透了我……恨透了我……”,封淇奥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嘴里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打湿了衣领,冰冷了全身。
封淇奥……我恨你……从此,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这句话像是魔咒般一遍遍回响在他的耳边,成为他毕生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