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殿外红枫飘零,凄美异常。
一只枫叶随风落入冰冷的大殿,普一落地,便被寒石冻出一层薄霜。
这里,冷的连季节都可逆转,没有四季交替,只有寒冬刺骨,冰冻了身体,也冰冻的心。
“封淇奥,战争结束,我已助你登上皇位,也不算违背了我的誓言。这是我们的私事,不可涉及两国建交。从此以后,我和你便是仇人,你不准踏入玥国一步,我亦不会来封国。把她埋葬在两国交界处的玉兰冰河里吧,她喜欢玉兰,讨厌世俗纷乱,更讨厌你”
直到玥温玉离开大殿,封淇奥的眼珠没有转动一下,像一个死人一样直挺挺躺在寒冰石地面上,感受着属于她的温度。
是那么冰冷刺骨。
他去带兵打仗,而她一个人在这里呆了整整两年,该是有多孤单。所以登基之后,封淇奥就把他的寝殿安排在凰羽旁边,仅一墙之隔,每日体会着只属于她的温度。
还是那个深秋,凰羽“睡”了整整两年的深秋。那夜月似银钩,星光璀璨,时不时吹来的夜风寒冷刺骨。红枫被夜风吹拂哗啦啦飘落在地上,下起一阵凄美赤雨。
皎洁的月光透过琉璃窗,射进点着暖炉的大殿,一片洁白清晖,似不染纤尘的仙子突然降临世间,安扶着世人焦灼的内心。
他曾经也拥有过一位仙子。
封淇奥侧身躺在床上不由伸手,接住那皎洁的月光,轻柔捧在掌心。月光在他手中温顺的眷恋,可当他握掌想要抓住这月光时,却什么也留不下。月光还是那月光,手掌还是那手掌,只是两不想触,碰不到,也留不下。
封淇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可突然,一阵冷风吹过,熟悉的暗香味道从背后传来,他眼瞳大睁,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看到大开的木窗下,琉璃灯火旁,一个人正斜靠在雕花榻上。雕花榻是凰羽最喜欢倚靠的地方,所以封淇奥花重金打造了一座纯银镂空苏锦双面绣雕花榻,摆在床的正侧旁,一起床便可以看到。如今,她正安静的坐在那张塌上。长发如墨,空灵美丽,青丝如瀑,服服贴贴的垂直与腰间,偶来几丝微风拂过,几缕发丝舞动,更显美人慵懒不羁。她的手指修长灵动,低垂的眉眼安静而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奇异录。
还是那件白衣,她死在他怀里穿的那件,不过白衣已经没有了怖人的血迹,干净的像是皎洁的月光编织而成。
月白色的腰带凸显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长发如墨,仅懒懒的挽起一个优雅的发髻,用一只展翅翱翔的金凤凰衔珠步摇穿插而过。那金凤凰做工精美绝伦,虽小巧,但身上的羽毛根根分明。细看过去,竟能看到小米粒大小的碧色凤眼中闪着精粹的光。
从王爷起封淇奥就爱收集天下奇珍异宝,作为帝王更是见过所有华贵的珍品,却从未见过如此巧技,这只金凤凰美得不似凡物。
任何人戴上都会有喧宾夺主的感觉,唯一凰羽可以完全掌控这只金凤。
月光下,小巧晶莹的鼻尖如同天下极美的浆果,让人忍不住采揭。倾城之貌,闭月之姿,流转星眸顾盼生辉。但那绝美容颜此时却没有任何表情,认认真真的看着书上记录的奇闻异事,看到不可思议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又放松下来,好似什么事情都不会惊动一般。
封淇奥看到那一页的图画,便知凰羽读到了哪里。为了复活凰羽,他开始相信鬼神之说,到处收集白骨生肉,死人复活的故事。这就是其中一本,记录了民间不可思议,不可用常理解释之事,故名奇异录。
那一页写了一个盲书生的故事。白天,书生是一个瞎子,每天晚上,书生的两只瞳孔便会从眼眶中跑出来,偷偷看邻居女子更衣沐浴,后被女子发现匆忙之中齐齐逃入书生的同一个眼眶,于是书生得以光明,但是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
封淇奥读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是不是凰羽的魂魄也和这盲书生的眼睛一样,用平常的方法不得视物,只有特定的方式才能探得一知半解。想着想着已到深夜,故封淇奥将书页折了一角,反扣到了桌子上。没想到竟引来了凰羽。
微微一声叹息,轻的不可听闻,只有全神贯注看着凰羽的封淇奥注意到了。
此时的凰羽,除了绝美,给封淇奥的感觉,还有些陌生。
她身上的月光却是不如她本人的光芒,碧色的眸里是不易察觉的诱惑和魅彩流转、幽深在眸中一直停蒂。此时的她美丽得接近妖孽。那精致的柳叶眉细长而凌厉、天然而成、且高傲绝美。不再是他温婉的妻子,更像是一位女皇,那么高傲自负。
她的皮肤似乎像冬天的雪一样、那么光华皎洁。朱唇不然自红唇,有如玫瑰一般娇嫩、像是玫瑰一样诱惑、她在仙子与妖精之间穿梭自如,拥有魅惑君王的颜色、更有藐视众生的高傲。
“凰羽……”,封淇奥情不自禁的喊出这个相思已久的名字,呆呆的看着雕花榻上绝美的女子,声音浅浅,怕惊扰了这一缕幽魂。他用锦被下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嘶!
疼痛感很真实,这不是梦!
凰羽听到男子唤她的声音,警觉的转头看过去。碧色凤眸发出凌厉的光芒。
封淇奥一惊,连忙把目光不易察觉的转移到凰羽身边的木窗上,金眸里倒映出木窗外点点随风而舞的红枫、木窗里精致的苏绣雕花榻,雕花榻上,却没有她的身影。
“黄与红,树叶飘落的两种颜色,真真是好看极了……”,封淇奥连忙改口,心中砰砰直跳。
他可不想吓跑了她。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木窗被刮得响个不停,不少红枫被吹进寝殿,凌乱了一地。
封淇奥起身掀开被子,弯腰穿上龙靴,一步步走向凰羽。
凰羽眼中杀气尽显,腰间闪着光芒的银鞭蠢蠢欲动,她的手慢慢抚上去,这是她准备杀人的动作,封淇奥记得很清楚。
再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若是他敢坐上雕花榻,封淇奥相信,她会毫不留情的给他拦腰一鞭。
到了榻前,封淇奥突然停住,弯腰拿起雕花榻旁边的银杆,身子越过雕花榻,用杆子上的银钩去钩敞开在外的木窗。他的一只手掌从凰羽背后穿过,稳稳撑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拿着银杆,正好把凰羽包围在他的怀抱之中,保持一种将碰不碰的距离。他的左脸颊不经意的伸到凰羽的朱唇旁,细嗅着只属于她的幽香。
“哎呀,怎么这么难钩,这个杆子真不得用”,封淇奥不停的抱怨道,脸在凰羽面前乱动,似马上就要与朱唇亲密接触。
凰羽微微蹙眉,不耐烦的转过头去。女子鬓角的发梢扫过他的脖子,有些痒痒的感觉。她的手指微微用力蜷起,看来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咔嚓”一声,木窗终于被封淇奥勾了过来,挡住了寒冷的北风和飘零的落叶。琉璃灯被风吹乱的烛火也明亮起来。
封淇奥再次弯腰放下银杆,猛的被地面上的影子震了一下。地面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而凰羽没有!
刚才月光和琉璃灯光交接,让他看不清楚凰羽是不是真的有影子,现在他终于确认,这是凰羽的魂魄!凰羽的魂魄回来了!
封淇奥喜不胜收,又害怕惊扰到凰羽,只能狠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憋住欢喜。转身走到床上,盖好被子,从床头拿了一本玄幻小说打开其中的一页细细阅读起来,虽然书被拿反了,但他还是看的十分认真,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封淇奥的眼珠将书从上看到下,一个字也没读进去,余光准确的观察着雕花榻上的凰羽。
凰羽眉头微蹙,眼神凌厉的注视了床上的男子,确认他是否看到自己。等了一会,见男子行动如常,她的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玉足放下雕花榻,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开始到处翻找。
她来,是有目的的。
她虽然记不得这里的一切,但最近总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她,让她来这里一趟,大概是她生前割舍不下的人或物吧。
唉,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再回来还有什么用?还不如陪着秋辰睡觉来得舒服。话说不知道秋辰有没有蹬被子,睁开眼看到没有她在身边会不会哭闹。她得速战速决快点回去才行。
除了那个召唤她的声音,她在这里还感受到了一股邪魔的力量,她肯定,这股力量源自一个上古魔器,一靠近这个魔器五里,她就被它惊扰得心神不宁,所以 今天她要找到那个魔器一探究竟,最好能毁了它以绝后患。
凰羽赤着双脚在寝殿里到处翻找,先在衣柜扒弄一番,无果,嫌弃的关上衣柜门。又回去雕花榻掀开苏锦双面绣,镂空的银榻一眼看到底,什么都没有。凰羽撅起嘴,生气的把苏绣丢下,继续走到兵器架前。
尖锐锋利的兵器一下子便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拿起玉架托起的一把精致银匕首,在手上掂了掂,嗯~手感正好。她左手握住匕首鞘,右手用力一拔,银光灼灼的匕首反射着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