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啊。”赵思真重复道。

“他是谁？”赵闲情一闭眼无奈道。

“不知道。”赵思真直言道。

“胥何。”那人道。声音又轻又细，中气不足。阿岚这才确定，在旧屋门口自己不是幻听，而是真的听见这人说了句谢徐叔。徐叔一向懒与生客交流，怎得会告诉他自己称呼，当然若是小彩喊过他听去了也不无可能。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名字他们从未听闻。武林有名的子弟中并没有姓胥的，附近也没有姓胥的人家。这样籍籍无名的人何以受到修士传人对待？姜昆遥心思疑虑良久。

“黑衣人为何追你？”赵闲情蹲下身问道。

胥何将头左右摇晃。

“你是何处人士？”姜昆遥道。

胥何亦是摇头。随后道：“无名村落。”

他住在晓幽镇，那里曾发生狼袭。“狼袭出现在一个小镇，若是天下人尽知，将安稳不存。”徐叔的教导言犹在耳，以前的事情都要闭口不提，就算套话，也不可再用。这片武林，他刚踏出，不知其中险恶，本以为凭着一点聪明，谨慎而行就可达到目的。却被徐叔教训数句，方知其中险恶非眼前所见。

“此去为何？”李怀医道。

“去清照府。”胥何道，因身体无力，字句间还有一丝拖音。

又是一个去清照府的遭到袭击。众人心中皆是一凛。此去清照府，名门大家危险重重遭人算计，尚有理由，何故一个毫无背景名望的小儿也遭此劫？莫非真如常芝阡所说是南疆搞的鬼。

李怀医心思流转，想着昨夜燕双飞的怪言怪语，加之胥何身上虫蛊，不由得越加坚信自己的猜测，南疆这是要反扑。

便在此时，只闻得一声怒喝自低坡寨外传来，姜昆遥步出客栈，凌空而立，远在低坡寨二十里外的地方佛光大盛，魔气纵横，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姜大侠先行，我们稍后便至。”赵邦眼见天空之上盛开一朵金莲，自是猜到有修士于此斗法。他们几人当中，除了姜昆遥，其他人尚无能力辨清修士阶层，若要一战还需知根知底方有把握。

客栈内的武林人士记性着实太差，听到不寻常响动，便不管门内瘫在椅子上的人带来的用处，蜂拥挤出门外，见到高人打架，隐约有魔气存在，兴致高昂，群起喊着“诛魔降妖！”

诛魔降妖，这便是武林中头等大事。

怪不得徐叔说“你没被狼妖灭口，实属万幸。”他们仇恨妖魔，妖魔又怎不会仇恨他们。

胥何摊在椅子上，面朝房顶，眼神呆滞，心中有着千般思绪不能道出。

“你饿吗？”阿岚陪在一旁，问道。

胥何这回连头也不摇了。静静地听着感受着外面的情形，好像多年以后自己也会身处其列，成为诛魔降妖的一员。

阿岚看着胥何，面无表情的脸固化如一团面粉，瞧着便无生机。他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道：“你别在意他们的问话，大人都有大人的意思，照着说就行了。何况你还是先生救的，不然早死了，身有重病，来此回话，也是先生的意思。救命恩人的话总不好拒绝吧。”

阿岚见胥何不说话，又道：“先生人很好的，我来这里的时候没饭吃，是先生赏了口饭，不然早死在野地里。你应该感激先生，没必要将苦闷埋在心里。”

“阿岚你不是说这位是徐叔从外面捡来的吗？小崽子，要不是我见过，就被你骗了。”赵思真跳出柜台，指着阿岚鼻子道。

阿岚为防被小老板打到，身子连带椅子都倾斜着，面露笑容，道：“小老板，是徐叔让我那样说的，我也不想啊。”

“怎么，徐叔说话有用，我就好骗了？”

“我，没有下次了。”阿岚抱头窜出，恭敬道。

赵思真笑着，转向胥何道：“你别看这小子说话都是什么大恩大报的，一副书呆子摸样，他根本不懂这些，你左耳进右耳出就行。既然你是肖冰带来的，我就会好生照顾，不用拿徐叔作假。我爹救了你，徐叔也不会隐瞒你的事情，所以别介意自己身世，那些往事在这里没人会问。”

胥何眨了眨眼睛，回应着赵思真的话。在他印象里，赵思真还有着肖冰挚爱的身份，或是一位真性情可相交的朋友。也不知崔善良他们如何了。他想起肖冰冷漠的性子，崔李二人想必应付不来，心中阻塞，脸也给涨得更红。

“阿岚去请徐叔来看看。”赵思真方才见他脸上有些血色，面容呆滞，却是血中苍白，犯病摸样。眼下突然满面通红，怕是病情发作，而他爹跟李怀医又都出门去了，哪里来得及抢救。若是这人死在自己眼皮底下，以后怎么向肖冰交代。便要阿岚出去请徐叔，即便徐叔已经四五年没出过旧屋了。

“不用了。”胥何垂下的手攥住赵思真衣角，道。

阿岚听得赵思真破天荒要请徐叔过来，还以为她说错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正想着怎么问小老板是否真的确定要去说出“请徐叔来客栈”这样会丢性命的话，就见胥何软瘫许久的身体有了动作，喜出望外，道：“小老板，你看，胥何拽你衣角了。”

胥何只是下意识阻止赵思真，没想到软散的骨头已有了力气。他抬起手看着，试着握拳又张开，再握拳再张开，控制自如。

“哇哦。生骨了。“赵思真高兴喊道。眼前一幕犹如奇迹诞生，无骨人再生骨头的能力居然如此快。要说赵闲情也是个高明的医师，偏偏赵思真没有学医的心思，看不出胥何非是无骨，只是气力散尽，骨头瘫软而已。但她也未惊讶于先前还能跑能跳的人，因何成了无骨人，这份优秀的定力，倒是从赵闲情那里学得了几分。

“坐着看看。“赵思真道。阿岚忙上来扶着胥何，他挪动着身子，左倾右斜，显然还没能把握身体平衡。胥何努力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才坐正上身，脸上豆大的汗珠足见其艰辛程度。

赵思真跑到后厨取来湿润的脸帕，仔细擦去汗珠，又鼓励道：“站起来试试。“

胥何犹豫了会，两手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提起上身，他稍微站起一点，赵思真都会鼓励一下，好像胥何是她亲人一般，太过兴奋或说热情。若非旁边阿岚的助力，他方才可能无法坐正。站直，更为困难。他尝试数次，终于体力不支，倒在椅子上。

赵思真道：“没事，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胥何很想跟她解释，自己现在站不起身，不是因为蛊病原因，而是短时间承受大量功力所致。他想着，看见屋外和煦的阳光，又打消了念头。

赵思真，未必如自己眼见这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