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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寨中人(万字)
作者:源野夫本章字数:1.1万更新时间:2019-11-08 22:20:30

赵闲情待阿岚走后,又将自己关在了后厨。他就不信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做不好一顿饭。

没遇见迷迭之前,他跟着徐叔跑东跑西,吃的是江湖饭,有一顿没一顿乃是家常便饭,只要有的吃就行,哪管得了胃口如何。遇见迷迭之后,才活得像个普通人,就算东奔西走,也能吃上一顿美味饭菜。迷迭走了,他索性开个饭馆,请来大厨,后续便经营成了现下的客栈。不过在这期间,他一次也没下过厨。若不是这次女儿闹脾气,他还真不愿待在这里。想来,这个女儿从小至今还没闹过脾气,这次确实有些怪异。但他当爹的,总得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不能放着不管。出个丑博得女儿笑脸,何乐而不为呢。

他如此想着,鼓捣了好一会,终于熬出来一碗莲子粥。

大厨曾言,七八月份得莲子是最鲜嫩的,熬出来的粥也都甘甜可口。

他小心翼翼的端着熬好的粥,走到赵思真的房门前,轻声道:“思真啊,爹给你熬了莲子粥,天下一奇,还不快开门尝尝。”

半晌,屋内没有动静。

不会还在睡吧,之前分明给喂了醒酒药。赵闲情不放心,又道:“思真,再不开门,爹可要推门进去了。”

他等了又等,等到没了耐心。不顾女儿在房内做什么,破门而入。那门却是不需要破的,轻轻一推便打开了。赵闲情探头进去,低声道:“思真?”

无人回应。

他心中了然。脸色霎时变得难看。

真被他猜对了。当时与赵邦胥何二人在屋内商议时,他已经做好大义灭亲的准备。若不是徐叔另有安排,他哪里会等到现在。在这等待的时间里,他无数次推想,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天底下哪里有比自己女儿还要乖巧的人。

然而此情此景,却证实了他的猜想。

或许,他一点都不了解赵思真。

为什么?

他默默将莲子粥放到桌上,退出门去。转身。眼神凛冽,朝着低坡寨的仓库走去。

---

赵邦宅内。

阿岚几近是惊恐的望着跪在地上的阿银。

这位曾经开朗活泼的少年此刻脸上犹如饱受风霜侵袭,倦怠而毫无生气。

他那空洞的眼神盯着阿岚,盯得阿岚心里发毛。微启的嘴唇轻吐的气息好似来自坟墓一般腐朽,“你相信我,真不是我。”

阿岚下意识的点点头。巨大的反差带来的惊吓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呢?”赵邦神色严厉道。

忽然随着这一声问话,内厅外有了一阵响动,只见一个人影掠过重重障碍跑向红漆大门旁,然而此时辛老仆却站在门旁,将大门缓缓关上。

那人不得不再返回原处,站在内厅门口。

那人怀间塞着的一方紫色手帕,阿岚最熟悉不过,每日都能看到许多次。不是在他眼前晃荡,就是在那人手里捧着。那时候,那人总会说着“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呢?”

“寨主早知道是我了?”门口的人影娇声道。

赵邦摇摇头。看到门口的人影是谁时,他着实惊讶。再怎么寻思着,内鬼的身份应该是个乞儿或者年过半百的老人。

辛老仆陪伴在他身边数十年,是最容易知道自己行踪的人。他曾一度怀疑这位老人是某个组织专门安插在他身边的密探。无奈观察许久,也没发现把柄。这次勾结妖魔事件,最容易下手的便是这位仆人。哪知竟真如阿银所言是赵闲情的女儿赵思真。

“你爹待你不好吗?”赵邦的话里还透露着怒意。他和赵闲情相交多年,赵思真是他看着长大的,伶俐乖巧,让人打心底里宠着。哪知竟养出个吃里爬外的内鬼放在身边。

“很好。既然寨主你知道了,以前的事情就不必多说。”赵思真话语里毫不留念旧情。

“我不是在逼你,阿银的话是否属实,你不想对峙吗?”赵邦松缓语气道。

“既已认定,对峙何用?”赵思真一口回绝。

倏的银针闪现,三枚齐发,射向屋内。赵邦旋身而起,衣袖挥舞,无风自张,从右到左滑过,顺着银针飞来的角度,将三枚银针尽数纳入宽大的衣袖下。他右臂一抖,三枚银针掉落在地,发出沉闷声响。

“你武学是赵闲情教的,火候却只掌握了三分。他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这能耐还指望杀我吗。”赵邦无奈道。他拿到赵闲情密信,只言在此等着,内鬼自会送上门来,却没说内鬼是他女儿,更没说要如何处置。要是自己失手杀了这人,赵闲情还不得扒了他的皮。想当年,迷迭去世,他在屋子里蹲了一个月,茶饭不吃。出来跟个糟老头子没啥两样,脸颊凹陷,好好的一个人,瘦成了竹竿模样,却忽然想起迷迭留给自己的女儿,抱着哭了一天一夜,别人碰都碰不得。

“再说杀我你就能走出低坡寨吗?”赵邦又说道。一记无名索破开屏风直指赵思真。他出手放慢了五分速度,暗自给赵思真闪让的机会。却见门口那人不躲不闪,站直了腰身等待制裁一般。

“不要。”阿岚大惊,连忙呼道。身影已经挡在赵思真面前。无名索只要再进一公分便能在他的额头上戳出一个血窟窿。

“小老板,你跟寨主解释啊。阿银,你怎么知道就是小老板呢?”阿岚欲哭无泪道。他当初确实没有想过,如果阿岚不是内鬼,是被冤枉的,那内鬼会是谁。若是找出来,他能下得去手,必杀此人吗?

眼前的一幕,让他忽然意识到,他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单纯。

内鬼是赵思真的话,他的确无从下手。

“是,我说的都是真的,阿岚。”阿银又用着刚才的口气说道。

“那你之前都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跑回来,不是畏罪潜逃吗?”阿岚大吼道。他也惊讶自己居然会这样吼阿银,又软声道:“你有什么苦衷,非要陷害小老板?”

“阿岚。”赵思真伸手搭在阿岚肩上,“他没有陷害我,我确实泄露了寨里的消息。”

阿岚脸上不自觉的狰狞起来,“我不信。”他低声说道,声音低的彷佛只有自己能听见,也只是在跟自己说着这样的话。

赵邦不再留手,无名索偏移一方,瞬息抖动,生生将阿岚振开。阿岚欺身欲挡,却不想无名索上的力道竟将他直接震飞出去,他未来的及转变自己的身体方向,撞在了屋外的两人方可环抱的粗壮圆柱上,只听得一声脆响,竟是方才抵挡无名索的左臂骨头断了,不仅如此,他腑脏翻涌,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

赵邦不管阿岚的伤势,再运无名索,绑住赵思真的双臂,紧紧缠住她的身子。

赵邦脚踏已经烂成两半的屏风,走到赵思真的面前,轻叹道:“我这就带你去赵闲情面前,在他那里做个了断。”

突然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跪在地上久久未动的阿银一刀捅向正在与赵思真说话的赵邦。赵邦还未反应过来,阿银已经夺过他手中的无名索,右脚踢向赵邦,只见赵邦如一道离弦的箭一样,向屋内飞出,重重的摔在屋内床沿边,一道血迹自他腰部流下,顺着大腿淌到地上。赵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眼里满是惊愕,他的嘴角还呛着血,道:“阿银,你这是何意?我此次为你翻案,你却恩将仇报,是真的在污蔑赵思真吗?”

阿银嘴角发出一阵魔鬼般的笑声,说道:“愚蠢的寨主,你这是在自作多情。”同时手中多出一把短剑,刺头赵邦大腿,将其钉在地板上。

赵邦疼的龇牙咧嘴,伸手欲拔出腿上短剑,又有一把短剑飞来,那伸出胳膊也被穿透钉在床沿处。

躺在外面的阿岚,见到此景,声音轻颤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一开始就在污蔑小老板,对吗?”

阿银拽着赵思真,走出厅外,看也不看阿岚一眼,并恶狠狠地给他踹了一脚,因这一脚,正好踹在他的受伤处,阿岚不免又喷出一口血来。

赵思真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掉入了别人的陷阱里,但是究竟在什么时候掉进去的,她却并不知情。她细细回想了自己从跟踪阿银出寨,到查找赵帮宅中的阴棺,都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你是要做什么?”赵思真问道。她并不惧怕死亡,也不担心阿银将她的罪责公布于众,只是这突发的一幕,让她心中感到惊骇。这人是否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赵邦,并借此机会,引发另一种密谋已久的事情?

阿银懒得理她,只管一直拽着无名索将她脱出赵邦宅中。一路上,赵思真为着这个野蛮粗暴的行为,跌撞在墙上,柱子上,擦过地板,到了红漆大门时,身上已是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与洇出衣裳外的血迹。

还在东厨的辛老仆,听到外面的响声,挪着自己颤巍巍的步伐,走向门口。面对眼前凄惨的一幕,他身为赵帮身边多年的仆人,心理素质极其的好,没有这般景象而吓得晕过去,反是抄起厨房内的棍棒,挥向走来的阿银。阿银丝毫不畏惧这个老人,凶狠的眼神直视着他,一手夺过老人手中的棍棒,高高的举着用力砸下来,砸在老人的脊梁骨上,只听得咔擦一声,似是什么断了。无需猜想,只要看着地面上躺着的老人尸体,便知是刚才的那一棒,将老人的脊梁骨给打断了,老人的尸体下流躺着涓涓不息的血液。

赵思真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想要喊出来,却因为惧怕,而将所有的喊叫都吞咽在肚子里。她不曾想自己错误的一步,会将整个寨子引向眼前的这样局面。

“快走。”阿英凶狠道。他甚至举起自己手中带血的棍棒,对着身后的赵思真跃跃欲试。赵思真因为害怕而停下的身躯,在这等恶魔般的催赶一下,竟然有些颤抖。她挪着脚步跟在阿银的身后出了大宅。

在内厅时,他面对赵邦的攻击都没有躲闪,只因觉得自己背叛了寨子,遭到寨主的责罚是罪有应当,却不想会落入这等魔头的手里。没有了之前强势的心理支撑,此时,惧怕袭上心头,自己也变成了弱小胆怯的人。

阿银带着赵思真出门后,缓缓关上红漆大门,一手勒住赵思真的脖颈,一手紧紧拽住无名索,站在赵思真的身后,对着悄然寂静的低坡寨,大喊道:“背叛寨子的人出现了,你们应该清醒,赵邦与这个人暗里勾结,放出了原本藏在棺木中的邪祟,想要一举毁掉低坡寨,毁掉这个经营多年屹立不倒的世外桃源。”

最先听到这个声音并作出反应的,是在寨子中到处走动的巡逻队,这些个年轻的小伙子,平常都或多或少的受到客栈的照顾。对于客栈的小老板,更是心有欣羡之情。无奈小老板每次对他们都爱搭不理,故而每次都会吃上闭门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小老板生出好感。

在巡逻队听到阿银的喊话时,纷纷赶向寨主的宅院前,只见阿银挟持着小老板赵思真,还说出如此胆大妄为的话,纷纷不满道:“你是想要颠覆了低坡寨吗?”

阿银看着眼前的巡逻队,咬牙切齿道:“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为着这样的一个寨子出生入死,却一直被蒙蔽在阴谋里。”

巡逻队队长道:“你不要信口胡说,现在挟持人质的是你,而不是寨子里的其他人。”

“哼,”阿银啐了一口唾沫道,“你们是耳目闭塞吗?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我手里的这个人是当初杀掉单廉方的人,是她与妖魔勾结,出卖寨子的消息,获取自己的利益。”

“你有什么证据?现在我们只看到你挟持着小老板而已。”巡逻队队长恶狠狠地道。他可不想在这个美人面前若下自己的气势。

阿银往后退了一步,右脚往后一踹,踹开已经紧闭的红漆大门。仅仅十来息的时间,便闻得宅中散出一股臭味,这股恶心的臭味,使得站在街道旁的人们纷纷捂住口鼻,诧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那些躲在家中的寨民也走出来,站在自家门口嚷嚷道:“是谁把粪池打开了,没有关上,怎会如此缺德心?”

其中有人说道:“是不是寨主宅子里那具棺木打开了,那可是装着阴尸的棺木,怎可轻易打开呢?不是要了大伙的命吗?”

卖糖葫芦的老人道:“你说什么?寨主将那些邪祟还留在他的宅子里吗?”

卖彩妆的婆婆说道:“那具棺木是寨主用千年檀香木制成的,可以防止阴尸邪祟扩散,若是此时打开,跟要了我们的命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早晚而已。”

就连客栈里面的伙计也赶出来,朝着宅子这边奔来。他们倒想看一看是谁如此蛊惑人心。却是看到了阿银,劫持着自己的小老板,说着惊天大事。

“小老板,你倒是说一句话呀。”大厨道,“给大家一个明确的消息,我们都是相信你的,你若是让阿银绑架了,你就眨一眨眼,我们绝不会放任这个恶屠伤害你伤害这个寨子。”

赵思真被阿银紧紧地勒住,不知何时将一把短剑抵住她的背,阿银轻声道:“你若是敢乱说话,我这一剑就要了你的命!让你现在就无话可说,我依然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赵思真拼命的摇摇头,未能吐出半个字来。就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她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而让身后这个可恶的魔鬼得逞他的奸计。她还要留着性命,去揭开眼前的幕后真相。

阿银看着不知所措的人群,再次大喊道:“难道你们还没有闻到这股臭味吗?这就是邪祟所发出来的味道,现在寨主却将这邪祟所在的棺木打开,妄图一举杀掉寨内的所有人,他被眼前的这个小妮子给迷惑了,还想着自己和妖魔勾结,暗地里做着杀人越货的土匪勾当。”

他最后这一句话似乎触动了所有人的内心,寨子里面没有人不知道赵邦曾经是一个土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那该怎么办呀?”无能的人最先出声问道。他可不想在这里丢掉性命,虽然当初他在江湖上混的不行,被赵闲情收留才有了今天的家庭。但他不过是找一个庇护所而已,就算不在低坡寨,他也可以去洛城找程家,就算在陈家做一条狗,也比在这里丢掉性命要强。

“你们知道赵闲情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当今武林上声名赫赫的沽命先生,医术精湛无比,面对这等妖魔的侵染定然会有能力救治,而他现在却躲在仓库那边,守住仓库的大门,是为什么呢?”阿银忽然提高声调说道,“因为那里藏着救人命的宝物,他想私自独吞,置寨民性命于不顾!想不到啊!这个在寨中被尊称了多年的先生,居然是一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小人。”

赵思真扭动着身躯,想要否认阿银说的这些话,但是只要她一动,阿银变把他身后的短剑狠狠的戳在她的背部。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已经感觉到有一股热流,缓缓滴落在她的手背,伴随着点点腥味,与背后刺痛的感觉,分明是阿银将那短剑戳进她的背部了。

“走,我们去仓库,”寨民中有人喊道。

事先是谁也不敢踏出一步,他们怎知阿银说的话就是对的呢?这个平常调皮捣蛋的少年,现在却成了揪出寨子幕后真相的人,能够轻易相信吗?然而,在惧怕死亡的威胁下,终是有人缓缓踏出了第一步,婆婆缓缓挪动着自己的年迈身体,走向仓库的方向。

她这个老婆子,日思夜想都是自己何时要到坟墓里去与自己的老伴相见。然而面临她住了这么多年的寨子,在她未死时,却要惨遭摧毁,赵闲情会自私自利做出这等事情吗?她想亲自去看一看,如果不是,她便要杀了眼前这个阿银,反正她不在乎一死,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传闻在很久很久以前,世间的人们都可死而复生,却因为数次大战,而让这等传说成为了一个秘而不宣的秘密,深深藏在老一辈人的心中。

紧随婆婆身后的,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寨民。他们不过想要求得一个栖身之所,并不想陷入无所谓的斗争中,也不想成为妖魔和修真界之间的牺牲品。

他们缓缓的走着,显得并不急迫,内心却慌乱如麻,仿佛这一走,就要面临死亡与生存的抉择。

“我们要跟过去吗?”大厨身后的伙计问道。

大厨看了眼赵思真,她那苍白的脸色,与平常可人的神情,迥异非常。然而她却没有给自己一个大打出手的示意。

“跟着去吧!”大厨说道。他是先迈着步子走在前面,伙计们都跟在他的后面。

“你真的相信寨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有一个年轻的伙计问道。他来低坡寨不过短短数年,对这一脸络腮胡子的寨主,颇有几分好感。

“可是那个臭气熏天的味道并不会欺骗我们,如果寨主没有事,他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们呢?看看阿银脸上的伤痕,一定是与寨主争斗中才引起的。”另一个伙计在旁断言道。

“你的意思是寨主受伤逃走了吗?”另一个伙计问道

“你们相信那个带我们闯荡山林的寨主会逃走吗?”年轻的伙计道。

“我们要只凭骗面之词去确定一个人的坏恶,确定是他做的事情吗?若是这些事情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呢,他自己又没有办法说明,我们便要跟着别人去指责她他吗?”年轻的伙计又说道,气的脸颊发红。

站在原地许久不动的巡逻队,竟然对着眼前的人流不知该采取什么措施。他们不过是想保护寨子的安全,并不是伤害寨子里的平民百姓,然而现在这种状况,似乎并不容许他们在做自己职责内的事情。

“我们也跟过去吧。”巡逻队队长道。他不可能为了营救赵思真,而放着这一群寨民不管。

“走吧!”巡逻队的其他守卫道。他们平日里受着赵闲情的管照,此次虽然不知内情如何,却仍有一份保护低坡寨安全的责任心。

看着那群人慢慢走向仓库方向,阿银窃窃地笑起来,他的笑声阴险的不像是人发出来的,而似是来自一个地狱的魔鬼。

“走!”阿英恶狠狠地道。他没有看在自己与赵思真是同一个寨子里的寨民,而给出半分好脸色。仿佛自己是一个外人,这些年不过是在寨子里收了许多苦痛而已。

赵思真被他慢慢推着往前走,走在所有人的后面。

做在仓库前的赵闲情,正拿着一块白布,细细的擦拭着他手中的银针。这数十枚银针,是他当初拜徐叔为徒弟时,徐叔亲手取来凿铧山的银矿冶炼而成,即便是其中短短一枚小银针,不做任何处理,便有救治轻微病患的功效。这些年他一直将这数十枚银针,随身藏着,没有外露过。不想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而非救死扶伤的时候,拿了出来。

平日里使用的银针,都是他自己打磨出来的,用便用了,并没有什么价值,现在那些没有价值的银针,都被她铺在眼前的路面上,一根一根插在地上,针尖朝外,一旦有人越过,便血流成河。

他擦的如此仔细,入神,连远处声势浩荡走来的人群都没有注意到。只有等到走在最前面的人,停在了银针阵之前,他才有所反应,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最前面的卖彩妆的阿婆,像往常一样,和蔼地笑着。

“赵先生,我们这次过来,只不过想求一个真相。”阿婆缓缓的道,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沧桑,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来,又或者她的年龄真的到了,已经再也说不出像以往那样中气十足声音。

赵闲情仍旧微微笑着,仿佛是看穿了阿婆的心思,没有言语。像以前一样,看着她为自己的客人推售玫瑰腮红时所说的那一套说词,而不加点破其中的谄媚话语。

“赵先生,你说像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也不需要什么真相,只有一个坟墓在等着我们而已,何苦来掺和这件事情呢?但我毕竟在低坡寨生活了大半辈子,这里虽不是我出生的地方,却是我会终老的地方,我还想着以后能够子子辈辈的在这里住着,不想就这样毁掉了呀。”阿婆苦口婆心的说道。声音里竟有些悲凄的泫然欲泣的感觉。

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虽然个个都是寨中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在赵闲情面前说出话来。

“阿婆,这件事情是我无能为力,仓库这边你们确实不能进来,胆敢进入者就先过我这银针阵吧。”赵闲情的话说的极轻极慢,仿佛与常人交谈无异。想来也是,这位曾经在武林中叱咤风云的沽命先生,又怎会惧怕这些手无寸铁之力的寨民呢?

阿婆慢慢摇摇头,她非常无奈。原本只需要自己出面做和事佬解决的事情,现在偏要推向风口浪尖,让所有焦灼的人都抱着死命一拼的决心。

“赵先生,别怪我话说的不好听,我们这些个寨民在这里,并不是任人宰割的,也不是你们送给妖魔的礼物,我们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生存的欲望。”人群中有一个男子高声喝道。

“是啊,赵先生,我们尊称您一位先生,是看您学识渊博,但你也不能把我们当猴子耍呀。”中午担水被媳妇骂的那个中年男子说道。他那时便觉得奇怪,怎会无缘无故传出阴尸棺木的事情呢?原来确有其事。

赵闲情再次默不作声,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在这次的计划中,阻止这些寨民前往仓库,是徐叔给他的任务。这个向来不靠谱的师父,总是会丢下一些不明所以的任务,让他去做,然而没有一次是错误的决定。他也不曾质疑过。

阿银在人群后面终于等的不耐烦了。他喊道:“你们不要怕往前走呀,看他赵闲情敢伤你们一根毫毛,我就要赵思真掉了一根指头。”

赵闲情听到这一句话,眉头微微颤抖,他只猜到赵思真是出门为自己谋求后路去了,却没想到会落在阿银的手里,他更没有想到的事情是,阿银居然能挟持着赵思真来到这个地方,看来赵帮那个家伙已经被制服了。

“你这个滑头小子,要是敢碰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就断你一只手,你要是敢碰她一个指头,我就要你偿命。”赵闲情没有高声喝道,但他那个在江湖里打拼过的狠戾,却通过平淡的声音传到了阿银的耳朵里。

阿银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振起心思走上前来,看着坐在仓库前的赵闲情,阴险道:“你现在有那个能力吗?不要只顾着说大话,你要给大伙一个交代,凭什么她赵邦勾结妖魔,谋害寨子里普通寨民,我们就不能为自己谋求后路,寻一条生路呢?你若还是这里的先生,就让开,将仓库里的那些救命的东西都给我们。”

赵闲情依旧不为所动。他在等,等一个讯息,在这个讯息来到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挪动一步的,即便自己的女儿现在身为他人的人致,他也不能不顾全大局。

“走哇,这些银针我就不信拔不出来。”有人喊道。更有一些人,在这喊声过后,走到银针阵前面,低下身子,试图将插地上的一根一根银针拔出来。

哪料便在此时,已经挤到人群最前面的阿银,突然一脚踹向在扒银针的人,将那个人整个身子都踹飞出去,直接趴在了银针上面,顿时鲜血自银针的间隙间流了下来,鲜红的血液流淌到每一个人的脚边,实为吓人。

“赵闲情杀人啦!”有人害怕道。他们没想到赵闲情居然真的会让一个人白白死掉,虽然他们惧怕阿银,但更惧怕眼前的赵闲情。

“冲啊,别管他了,他能杀死一个人,就不会在乎杀掉我们,我们若自己不争取,难道要这样等死吗?拼一下,总比等死要强。”人群中又有人喊道。

他们面临着这样银针穿体的死亡,心中更显得惧怕,以至于在惧怕之后大有豁命一搏的架势。

赵闲情没有料到阿银会做出这般举动,缓缓站起身来,紧攥着手里的银针,想要直接杀掉阿银,但是他还在等待讯息,等待着那个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讯息。

又有不要命的人扑上来,赵闲情不得不退让,将那个地方的银针拔出来,免得有人在为此丧失性命。

阿银看到赵闲情这番举动,不免大笑出声。就这样的人,还想着拯救这个寨子,简直是无稽之谈。当时他就跟自己的主人说过,这些平民小百姓,只要稍微耍一些手段,便可直接击溃,哪里需要潜伏那么多天,甚至还与其中一些贪得无厌的人做利益交换。要是当初他同伴能听取他的建议,就不会落到身死魂飞的地步。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笑得更为狂妄,拿着无名索的手,也不禁暗自攥紧了。那无名索因此突然收紧,让的赵思真忽然喊了一声疼。

“思真!”赵闲情紧张道。

“我没事。”赵思真咬着牙说道。突然像学会了反扑的狗一样,一脚踩在阿银的脚背上,身子在阿银抱腿痛嚎的间隙,滚上了银针阵。钻心的痛苦,立即袭上了赵思真的心头,她没有想过,赵闲情的银针居然是如此利器,这一下真正感受到了。

赵闲情哪里料得自己女儿会做出这番动作,瞬间将她要滚过的地方的银针悉数撤去,赶忙上来,抱着疼的满地打滚的人。

也是在此时,阿银狂笑起来,他虽受了那个小妮子猝不及防的一击,本来心头不快,却不想这人开出了一条道来。阿银大笑道:“这是老天相助我呀。”又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在这条活路之前,难道都不会动了吗?”

人群这才反应过来,三两个人挤在一起,从那条道上闯过去。

“我们要跟过去吗?”大厨身后的伙计说道。

“若是去晚了,还有我们的活路吗?”另外一位伙计说道。

大厨沉默不语,在这样的势头下,他并不能像往常在后厨那样做出正确的决定。

“走吧!”一位伙计走出来说道。有了他的带头,其他人不看大厨的意思,也走了出去。现在的场面不是后厨做饭的时候,性命也不像每一盘菜都可以重新来过,他们只是在为自己争取活着的机会。

巡逻队的守卫们,也在此刻动摇了自己的信心,他们看着那个平常毅然的队长,此时竟也有了些摇动的步伐,微微挪着小步子向前去。

“我们也跟去吗?”没有了命令,而不知如何做的守卫问道。

“跟去吧,不然嘞?要在这里丢掉性命吗?我们可是为了保护这个寨子的安全,而不是白白的被妖魔邪祟给杀掉。”一位跟在巡逻队队长身后的守卫说道。

“可是,你们真的有见到妖魔邪祟出现吗?”本身就对赵思真有着好感的守卫道。虽然赵邦平常带他们很严格,但看他的处事作风,可不像与妖魔勾结在一起的人。

“没有,没有又能怎样?这个仓库里难道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让大家都进去看看,又能怎么样?反而如此藏掖,更让人觉得事有蹊跷。”另一位守卫说道。

经过这位守卫的一番说道,其他人也不再有所迟疑,接二连三的走向前去,他们不管到底阿银说的是对是错,先生这一番异常的举动,着实让人觉得不对劲。

“赵闲情,你到底想怎样?”一个寨民说道。他已经穿过了银针阵,眼看着离仓库只有数十步之遥,却被赵闲情以剑相抵胸口,不敢再进一步。

赵闲情怀抱着赵思真,眼里满是疼惜之情,哪里管得上这些人的问话,他们若敢再上前一步,便不是以剑相抵,而是银针穿喉。

阿银躲在人群中央,又窃窃地笑起来,“真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爹呀,可惜呀,这个女儿不知报答父恩,竟然将寨内的消息透露给妖魔,还不知廉耻的,勾引兆邦,让其释放与自己合作的妖魔,来杀死寨内的人,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阿银的这些话说的恰是时候,又激起了寨中之人的愤怒,七八个人开始喊叫起来,“凭什么你的女儿勾引妖魔,现在却要你保护,我们这些个手无寸铁之力的人,就要任人宰割呢?”“你那仓库里的东西,难道见不得人吗?”“亏你自己还是一个医师,竟然能对别人的性命视而不见,视如草芥,那你当这个医师是做什么的?仅仅为了追求声望名誉吗?”

赵闲情听得此番话,本想解释一下,但看得怀中女儿伤得如此之重,便没有了一丝心情,与他们辩解。

他沽命先生做事,从来都是别人求自己,哪有自己求别人的时候。

“你不要为这一地的尸体负责吗?还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赵先生吗?”又有人指责道。

说到激动时,他们甚至不顾赵闲情手持利剑,一把握上抵住同伴人胸口的剑身,有鲜血自剑身缓缓流到地面,流过那些人触剑手的伤口,竟有一丝隐而不发的疼痛感逐渐侵袭全身,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谁。

沽命先生,而不是寨子中的赵先生。他持有的这把剑已经是涂满了剧毒,但凡沾上一点只要见血便会毒发身亡。

终于不是群体的暴怒,而是一个人的不满,占据了仓库前整个场地的气氛。

“若要再进一步,休怪赵某不念旧情。”赵闲情这一句话有着足够的震撼力。所有人,包括那些觉得自己已经能够触及到仓库大门的人,都心有畏惧。

阿银由原本阴森的冷笑变得稍显愤怒,果然这些凡人都不足以成大事,他不再挑拨他们,而是拽着两个人的后领,将人腾空提起,其中一位则是卖彩妆的阿婆,阿银早看这个人不顺眼了,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大话,没有一点实际性质的行动。他不顾手中两人的喊叫与周围人的惊愕,直接将两人朝着赵闲情甩去。赵闲情猝不及防的应对着侧面飞来的两个人,竟是被压在了地上。而在这时,其他人见状,蜂拥而至,一个连接着一个压到赵闲情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他苦苦支撑着身子,在身下留有一丝空间,护着赵思真。

“快走呀,打开仓库的大门,让我们瞧一瞧,里面到底是什么救命的宝物?”一个人飞扑倒赵贤秦的身上喊道。

后面的人心领神会,听着那人的声音,更知自己该如何做,纷纷涌向仓库门口,使劲撞击。也是在此时,人群中扔出了一把钥匙,被正在撞击大门的人接住,放在了大门口的钥匙洞里。那扔出钥匙的人,原来是跟着赵闲情整理仓库的寨民。他跟随在赵贤琴身边多年,虽是知道仓库里有些什么,但不免好奇是不是真的还有些其他的东西。现在趁乱将钥匙扔给别人,自己寻求出路的同时,心里倒是好受一些。毕竟仓库大门不是他打开的。

仓库的大门徐徐打开。阿银变得越来越兴奋。他完成了自己同伴没有完成的一步。同伴小心翼翼的去里面找寻东西而担惊受怕丢掉性命,他却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将里面的东西悉数拿走。

“不要啊!”远处有人用着孱弱的声音大喊道。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声音,他们都在为自己即将触摸到救命的宝物而兴奋不已。过度的喜悦让得他们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阿银露出了他可怕的獠牙,手持着一个短约五寸的短剑,将站在他前面的寨民,一个一个的杀死。

一具,两具,三具······尸体堆积成一个小丘。

压在赵闲情身上的寨民恐慌的大叫着,想要脱身离开,却因身上的人压得无法动弹。

身上的人已是一具具死尸,绝望空洞的眼神瞬息将原本还是救命的地方,演变成血湖鬼域。

阿岚就没有如此绝望过。

他拖着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摇摇摆摆的走出了寨主的院子,尽全速赶到了仓库这边,却发现了寨民们疯狂的举动,以及阿银惨无人性的一面。

更是望着被寨民制住而不加反抗的难能动弹赵先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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