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焕当即反问：“什么意思？会有什么后果？”

“意思就是……”苏铭弋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来解释这种心理学上的专有名词，“意思是给我一个情景，让我自我催眠，把我自己变成受害者或是凶手，我可以还原出他们的心路历程，在这个地方再走一遍。”

江子焕挠了挠头：“……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暖暖和煦的日光洒在苏铭弋挺拔英俊的侧颊上，勾勒出这几乎是漫画般完美的侧脸轮廓，正直威严的气质瞬间铺满了他周遭的空气，他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就好像早已料到自己一定能说服对方一样，说道：

“江子焕，你别无选择，这个案子被抹杀的太干净了，但凡要是有一点痕迹可以查，我想杀林川的凶手也不至于一定要铤而走险，直接杀人泄愤……用普通的刑侦办法已经查不到这件旧案的真相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死马当活马医，答应下来，万一有办法呢？”

“少跟我扯！”江子焕一嗓子吼了出来，话一出口，直接把愣在一边的颜婼吓得一激灵，还顺便吓到了两个离得比较近的路人，并荣幸地收获了两道“这人应该是精神病！”的目光。

饶是再游戏人间、满不在乎的人，这时也显得有些尴尬，江子焕只能压低声音，轻声说道：“苏铭弋，我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犯险，你忘了你上次心里催眠躺了多久了？”

苏铭弋缓缓说道：“不会，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不管你怎么查，也查不到这二十年前的案子的，我不仅要抓这个凶手，我还要还这个凶手一个公道……我是编外人员，出了事也不用你们负责。”

空气瞬间安静了，江子焕忽然说道：“KTV案你看过吗？”

苏铭弋答道：“看过现场照片，怎么了？”

江子焕道：“着眼于当下吧，回s市，查KTV的案子，我早就让周时杭把所有资料都传给我了，实在逼到这一步了……再说吧。”

“有意义吗？”

苏铭弋一脸无奈，反问道：“江队，要是真能在KTV查到什么，你还至于在这？就为了我一个好无厘头的猜想，陪我在这耽误时间？”

江子焕油盐不进，笑道：“你怎么说，我也不可能让你再试这种心理压力太大的东西，你要是真抑郁了，不是什么责任不责任的问题，我良心难安行吗？”

见苏铭弋没话说了，江子焕看了一眼旁边的颜婼，笑道：“小婼别站着了，优待女同志，你先上车，我把资料发你一份，你先研究研究，回去直接去现场。”

颜婼笑了笑，“没那么矫情……”

一句话没说完，资料已经传到了她的手机上，她一直秉持着学习的态度，这时便毫不犹豫地直接点开，自行研究去了。

苏铭弋还在想办法让江子焕松口，却忽然被颜婼一句话打断了。

“江队，你发给我的是KTV案的现场图吗？”

江子焕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对呀。”

颜婼盯着手机里的放大图片，缓缓问道：“这个真的是第一案发现场吗？这凶手是个半职业杀手？”

苏铭弋忽然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颜婼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低下头，视线低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着，支吾地说道：“这个……不太好说……”

江子焕气笑了，说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你忽然发现这女的是你闺蜜？”

颜婼瞪了他一眼，当她再一次缓缓开口，江子焕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好说了。

“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我……”她低头看着脚尖，深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接上了自己的话，还说的磕磕巴巴，宛如挤牙膏，还是一管快没了的牙膏。

“我……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虽然……虽然那个人……那人是个黑社会，虽然我……我也挺恨他的，但是我还是……还是……还是砍了好几刀，他……他才死的……”

江子焕：“……”

苏铭弋：“……”

天啊，他们听到了些什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子焕愣了好半天，第一反应是看向苏铭弋，问道：“你觉得呢？”

苏铭弋也愣着，闻言轻轻地说道：“我……没经历过这种……这种砍人，我怎么会知道？”

“……”江子焕无奈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可能要被按出个坑来了，“那个……小婼，KTV案的死者成溪是心脏被捅了一刀，当场毙命的，这个方式，有必要很熟练吗？”

颜婼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却还是说道：“女人不像你们男人，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的，其实那种感觉很奇怪，准确来说，可能不是害怕，是心软……我当时第一次杀人，对方是一个黑社会老大，那天晚上警察已经开始收网，我的任务本来已经快完成了，但是那个黑社会老大偏偏在那天晚上想对我……”

她语气一窒，没说出来，又接着说道：“我当时也是急了，直接抄起一把刀就砍，当时明明每一次都对准了他的心脏，却一次都刺不到……没有原因，只是害怕。这个案子的凶手如果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那她说不定真的是半职业杀手。”

江子焕当即反问：“所以这不是第一起案子？或者，凶手是一个半职业杀手？等一下，为什么会是半职业？”

颜婼扫了苏铭弋一眼，终于抬起头，笑道：“如果真是职业杀手，那尸体还能让你们分析出什么线索？”

江子焕心里蛮不是滋味，也没回答她，打电话给周时杭：“周时杭，让技术队查一下二十年之间的类似案件，我们怀疑KTV案不是凶手复仇的第一案。”

周时杭在电话那头不时传来吸溜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吃泡面，这时又传来了敲键盘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才听他说道：“用KTV和宾馆的案子重合的关键点筛查吗？”

“差不多吧，你自己弄，”江子焕头疼地看了一眼苏铭弋，又嘱咐了一句，“不过，你给我打起十二分……不，十八分的精神查！我话可撂这了，如果你查不到有用的东西，我们队伍里可能就有个傻子又要冲了，到时候你就一命换一命，自我了断吧！”

周时杭一边疯狂敲键盘，一边打趣道：“谁啊？这么深明大义？我们人民警察作为人民公仆，身先士卒，不，身先人民多正常啊，威胁我有意义吗？你还不如……滴、滴、滴、滴！”

江子焕嫌弃地按断了电话，“太吵了，烦人，走吧，先回s市市局，不到万不得已，不用你的方法。”

……

S市，市公安局。

技术队的办公区域都快炸了，等江子焕回来的时候，周时杭已经快疯了，“江子焕你是人吗你？你知道有多少符合条件的案子吗？报复杀人，场面血腥，凶手是女人，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我找到了能有三四百件案子，二十年？你怎么不查一百年呢？你再帮大清查查案怎么样？但凡要是打得过你，我打死你！”

江子焕后退着，苏铭弋拉着颜婼溜到旁边，远离了战场。

“江子焕！老子查了两个小时，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凌晨一点了，我从十一点查到现在，你看看电脑屏幕，还剩一百多件，你再给我点约束条件行吗？算我求求你了！我要转行！”

江子焕急忙安抚这位暴跳如雷的小朋友：“不至于不至于，不就剩一百多件了吗？你再找找杀人手法专业的，受害者在m一中上过学的。”

“你知道你不早说？！”

周时杭怒吼道：“我现在救打死你，替天行道！”

江子焕笑着吼道：“给你脸了是不是？给我查！快！”

周时杭认命地坐回电脑前，又开始愤愤地敲键盘。

一旁的颜婼充了两杯速溶咖啡，和苏铭弋分享了一杯，苏铭弋自然地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见状，颜婼笑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喝咖啡？”

苏铭弋浅浅一笑，一双清俊的脸上满是疲惫：“每天睡眠都是问题，不太敢喝。”

“你不是心理学家吗？心理学的专家还会失眠？”

苏铭弋笑道：“我又没看过心理医生，再加上人生经历坎坷，当然会失眠。”

“……你真幽默。”颜婼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夸他一句……

一时无话，却听见周时杭在那边大喊一句：“找到了！这个案子像！”

所有人几乎是一拥而上，周时杭对着电脑，介绍道：“这是八年前的案子了，死者名叫陆宣明，男，1981年生人，跟成溪和林川的出生年份相同，而且曾就读于m一中，案件记录死因也是刀伤，但是这个陆宣明被凶手在胸口处捅了整整四刀才死，所以我一开始没把他拎出来。”

苏铭弋问道：“还有什么不同点？”

周时杭看了他一眼，抓着自己本就混乱的头发，不耐烦地说道：“等我查！别催我！”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句的苏铭弋：“……”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里安静地只剩下周时杭敲键盘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时杭把鼠标一撂，猛地靠向椅背，舒了一口气，说道：“找到了，好在陆宣明还犯过案，流过案底，不然我可能又成千古罪人了，拖着你们一晚上也走不了……”

“别废话了！”江子焕一巴掌呼噜过周时杭放荡不羁的头发，怒吼，“再废话我打你了！说正经的！”

苏铭弋：“……”

颜婼：“……”

两人吓得瑟瑟发抖，周时杭和江子焕的嗓门可能有一种独特的穿透力，每次都能穿过别人的耳膜，钻进心坎里。

可怜周时杭这种爱卖关子的人，最怕的就是江子焕这种自带土匪气质的，一卖关子就直接动手，该谁谁不怕？

周时杭也撇了撇嘴，说道：“成溪和林川在二十年前都是富二代，而且是那种有权有钱有势的富二代，但是这个陆宣明是个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