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陆宣明真的是个穷小子，跟富二代根本不沾边啊！”
周时杭一边吃着香肠，一边说着：“你们看看这人的案底，他十八岁那年上高三，十八岁以前，在当地派出所留了十来个案底，不是打架斗殴，就是抢劫偷窃，好在都是些小打小闹，经常被警察拎进派出所，关几天放出去，抓回来再关几天，再放出去……周而复始。”
江子焕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问道：“那他十八岁以后呢？”
周时杭不耐烦地说道：“你不会自己看吗？这不都在屏幕上写着呢吗？他十八岁以后，一直到被杀，再也没犯过案，这能说明什么啊？”
江子焕缓缓说道：“能说明，陆宣明十八岁以后有钱了，有固定收入……查一下他的工作记录，工资卡什么的，只要能查到的都查，我必须要知道这个人的固定工资来源于哪里。”
周时杭又抓了一下他混乱不堪的头发，怒吼道：“这很重要吗？大晚上的能不折腾我了吗？！”
这回是苏铭弋开了口：“我们必须弄明白陆宣明的固定收入到底是正当收入还是黑款，如果真是黑款，那就好办了。”
“哦！这个意思啊！等着！”周时杭恍然大悟，一听说有用，又一次全身心投入工作岗位，紧接着，他又问道：“那你们这个思路，就是想要找到二十年内陆宣明所得的所有汇款？这样工作量太大了吧？而且我这边只能查到个大概，要想一笔不差，只能去m市查。”
江子焕也皱眉，头累心累地说道：“那如果我去了m市，你能给我查到所有的吗？”
周时杭道：“能查到所有电子汇款，但是现金交易是不可能的，万一查到最后发现赃款全是现金交易，那我这么查有什么意义？”
江子焕一边换着新警服，一边回他：“有没有意义的重要吗？我们加班加点几个晚上，不就为了一个抓不到的线索吗？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你能不干吗？”
周时杭先摇了摇头，然后他又开始怒吼：“这个太复杂了，可能需要当地派出所、分局和交通大队的记录，我们这边也查不全啊！而且查到之后还要整合碰撞数据，一堆麻烦事，如果没有大量原版数据基础，根本就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江子焕也快疯了：“又要去m市？一来一回两个小时闹着玩呢？”
周时杭瞬间怒了：“我闲着了吗？您突发奇想有了新调查方向，受苦受累的是我们，我容易吗？让你去要个资料你还有意见？你跟我闹着玩呢？”
江子焕妥协了：“行行行，我去！把小陌叫上……诶呀行了，我自己叫，你忙你的吧！”
苏铭弋其实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下属这么跟上司说话的，而且这个上司还是个刑侦大队长，这种相处模式也太融洽了点，简直可以算是老朋友间的相处模式了。
这倒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的。
有些人啊，就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也不可能让你去没完没了地冒犯他，但是江子焕却不一样，他这个人一般不会生气，而且也不会在意身边人对他的态度，只有在身边人不干活的时候才会发点小脾气，所以整个刑侦队也都知道他们队长讨厌什么，只要一有工作任务就都马不停蹄地干。
这样也挺好的。
苏铭弋回过神来，又把思绪扔回案子里，看着江子焕穿上新警服就要走，于是赶紧拦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就算你查出来了陆宣明的旧案，查出来了凶手，我们也必须还原二十年前的旧案，林川被杀案的凶手欠这三个死者一个公道，我们，欠凶手一个二十年的公道。”
江子焕皱眉道：“不是吧，我们这边抓到凶手，那不就直接相当于知道二十年前的案子了吗？”
苏铭弋道：“如果凶手能告诉我们这个真相，我们早就抓到她了。”
江子焕挥挥手，蹙眉道：“这个真相我也想知道，但是，如非必要，我还是不可能让你用心理共感。”
撂下这一句话，他就潇洒地离开了。
苏铭弋在原地苦笑了一下，虽为苦笑，也只是苦中带笑，笑中带苦。
颜婼凑了上来，含笑着看向苏铭弋，好笑地说道：“又被拒绝了？”
苏铭弋苦笑，说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答应，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他应该是太相信你了，所以不敢让你上，”颜婼看着他，缓缓说道，“你就没看出来他在关心你吗？”
苏铭弋一愣，没再说话。
关心？
他从来没体会过这个词的感觉，如今乍一听到，竟然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颜婼看他愣到出神，不由低眉浅笑，说道：“别想了，苏顾问，这里我们两个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一起去吃顿饭？”
苏铭弋怔怔地点了点头。
周时杭一转身看见这两个人的背影，一下子就炸了：“你俩新来的什么意思？我在这泡面都没吃完，你们两个去吃好吃的了？”
颜婼转身，低眉顺目又讨好似的说道：“周主任想吃什么？我们肯定给你带回来，不加食物费不加配送费，服务到位，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送货上门，童叟无欺哦~”
周时杭：“……”
要不是亲眼看见过上次打群架受伤人员的伤情报告，他都快信了！
“姑奶奶，你别跟我演戏，我害怕，我……我什么都不要，你们吃好玩好喝好，就让我一个人饿死工作岗位上吧！”
周时杭是真的走不开，光是整理自己这边的数据就可能需要一晚上，但是苏铭弋也不可能这么绝情，虽然人是走了，但是心里还是惦记着给他打包一份的。
转眼又到了小吃街，月色茫茫，烟云变灭，星光柔美，薄纱般的银河横亘秋夜，空余一片岁月静好。
随便找了一家烧烤店坐下，颜婼笑道：“这会才终于有点夜宵的样子了，手头案子还没破，能在这偷懒吃个饭太不容易了！”
苏铭弋把菜单推还给他，说道：“这个案子还有太多没明白的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续调查了好几天，除了越查越复杂，没有一点其他的收获，连凶手是男是女都是猜出来的。”
颜婼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道：“苏铭弋，你跟女孩子吃饭都聊案子的吗？”
苏铭弋：“……也不全是。”
饭店里的座位基本上都满了，人声喧闹，沸反盈天，滚滚红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冲的颜婼喉咙一窒，她看着苏铭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那我也跟你聊一聊正事，苏铭弋，我上次说的事你到底能不能答应？”
苏铭弋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当即反问：“什么事？”
颜婼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来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和你一起完成。”
“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事？”
颜婼反驳道：“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完成他。”
“为什么？”
“你一个人……不会很累吗？”
颜婼的语气几乎是温柔，又带着一丝询问。
苏铭弋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平静地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个违纪辞职的心理顾问，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大上，我什么也不想做，我只想混口饭吃，可以吗？”
颜婼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那天被打断的任务是什么？日夜酒吧这个不是假的吧？”
苏铭弋无奈地看着她：“你不用这么刻意说话，我不想告诉你，就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参与不进来。”
“……你……”
颜婼话还没出口，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喂喂！颜婼？”
周时杭在电话那头试探地一问。
颜婼点了点头：“是我，你打电话怎么打我手机里来了？”
“打苏顾问电话他也不接啊……我筛查了结果，目前已经把陆宣明这二十年的所有收入分好类了，你们回来看一看吧，我已经没有脑袋分析了。”
“好。”
颜婼应了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她原本也没打算让苏铭弋就这样松口，遇到这种情况干脆直接把苏铭弋领走。
……
回到市局，苏铭弋把打包的饭扔给周时杭，然后按照对方的指引，自己浏览着电脑。
周时杭一边吃一边说着：“这个陆宣明真是个人才，我总结了一下他生前所有收入做了个分类汇总，发现他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收入，每个月都有四笔钱入账，来自于四个不同的银行账户，这四个账户我全查了，其中三个分别是陆宣明打工的地方——咖啡店、书店和饭店，属于正常收入，但是这份一月四千的收入是个人账户，而且来自于s市。”
“s市？”苏铭弋脱口而出，“林川和成溪都是住在s市吧？他们两个……”
“这个我早就查了，”周时杭打断他，“从九九年到八年前住在s市的只有成溪，林川是后搬来的。”
苏铭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道：“那这个四千的账户查到了吗？”
“查不到，几乎只是在银行挂个名，完全查不到户主的任何消息，这在二十年前来说保密性很好，也挺容易做到的，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干什么都要实名认证。”
周时杭叹了一口气，接着笑道：“苏顾问，该说的我都说了，让我先吃一会儿，累死我了。”
苏铭弋没有拒绝他，他看向颜婼，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颜婼说道：“陆宣明每个月挣的很多啊，但是一个月有四千元的固定收入，为什么还要去打三份工这么幸苦？要说他不缺钱，他这么幸苦干什么？要说他缺钱，他……一个月小一万块钱呢，比我挣得都多，为什么……”
“你猜猜这是因为什么？”苏铭弋淡淡地发问。
但是颜婼第一次做这种脑力分析的工作，十年前在警校学的那些知识早就忘没了，现在只能摇一摇头，丢脸地说她不知道。
苏铭弋笑了一下，说道：“你这几年也真是没生活过，陆宣明在收入上的矛盾只能说明一点——他还养了另外一个人，在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