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刚迈进去只左脚,看见屋子里三双眼睛看向她,被吓了一跳,提起右脚又想把左脚收回来,一时没捯清楚,被门槛绊了下,踉跄得进了屋子。
江丞相上午被她哄得晕头转向,只当是自家女儿开了窍,知道心疼人了,便同周夫人商量,往寺里送些女儿家平日里要用的东西来。芊芊既然想在相国寺修身养性,索性想住多久便是多久,也不拘着人回家。
谁知他下午和周夫人商量好了,一道过来,却扑了个空。又去了情师太那里打听芊芊去想向,也没知道个所以然。
他们把相国寺寻了个遍,连新主持宁和方丈都被惊动了,也没找到芊芊的影子。
江丞相气得面色铁青,心里又担心的紧。
相国寺周围除了山就是水。
山上绿树成荫,大片大片的密林,唯一一条上山的路上下通达,藏不了半个人。
那水更是高山悬瀑,携带着振聋发聩的响动,炸在深不见底的潭水里,若是里面要藏上个人,那定是了无生机的了。
江丞相实在想不出芊芊跑去了哪,直到晚间撞见驾车回来的慧弘小师父。
慧弘见他们找人,了解到是寄宿在寺中的年少女施主,便实话实说告知给了江丞相。
江丞相吹胡子瞪眼,就要去城里逮人。被周夫人好说歹说拦下了。
了情师太在一旁沉着脸,一言不发,眼底似乎也藏着一簇怒火,当发不发。
吴文贺带着芊芊在城里面浪了一个半时辰,每半个时辰都有人向江丞相报一次信。
每报一次,江丞相的怒气值就上升了一个台阶,等芊芊悄无声息得进了门,以为回到屋里便万事大吉的时候,熟不知江丞相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以至于一向不舍得对女儿动手的江丞相,竟抄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对着芊芊就扔了过去,还好芊芊眼疾手快,虽是被吓住了,但是脚上下意识动起来,险险躲开了。
那白瓷茶杯撞击在芊芊脚边的地面上,瓷片四溅,碎了一地,连带着里面尚存着的半杯水,也一并遭了殃。
芊芊自知理亏,也不敢辩解。
只看着江丞相吹胡子瞪眼,指着她却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气得面色通红。
周夫人见状连忙扑过去帮着江丞相顺气,又一个劲儿使眼色让她赶紧道歉。
芊芊站在原地仿佛是吓傻了。
“还当你真是转了性!却不知你还玩了一出瞒天过海,把我好一通骗啊!”江丞相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若不是芊芊知道自家爹爹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她都以为那桌子下一刻便会像方才的白瓷茶杯一般,四分五裂。
江丞相缓过来后,便足足说了有两刻钟,芊芊也不插话,只是低着头站着,看着跟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江丞相更是来气,“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芊芊卷着身上的衣带,茫然无措。
“哎呀,孩子知道错了,”周夫人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只想着缓了江丞相怒气,赶紧回家才是正事,哪有在寺庙里训孩子的,这还成何体统。
万一哪个嘴碎的,把事情传了出去,芊芊以后还怎么寻婆家。
只是江丞相到了气头上,已是顾不得那么多。
周夫人劝不住,了情师太指望不上,芊芊又变成了闷嘴葫芦。
周夫人正四处寻救兵的时候,了情师太收起了手中佛祖,也睁开了眼睛。
“芊芊!”
她方才也是厉害,在江丞相的捶胸顿足好一通数落中,竟是在心中念起了经。
都以为念经可以平心静气,但事实上,了情师太还是被芊芊气到了。
她这几年来第一次没在“芊芊”后面加上“施主”二字,反倒是在如此境况之下。
“娘……”芊芊松开卷着衣带的手,“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没跟你讲就偷跑去玩……”
芊芊认错态度前所未有的诚恳,细数了一遍自己哪里错了不说,还外加上了改进措施,但江丞相却狠下了心,对着芊芊下了最后通牒。
“从今日起,给我好好在府中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解了禁足!”
芊芊垂头丧气被江丞相带回了相府。
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她也知道现在求情没什么用,转而一想,没几日这个月便要过完了。
下个月太子邀她一并去参加武林大会,江丞相肯定会看在太子面子上将她放出来的。
芊芊便又觉得日子有了盼头,索性真的认真做起了乖乖女。
江丞相见芊芊真的好好呆在府中,没再搞什么事情,连带着练琴都认真了许多,怒火也便真的慢慢散了。
秋日渐凉,周夫人张罗置办秋服,请了裁缝来给芊芊量体裁衣,又从府库中搬出了好几匹布匹,又叫裁缝铺子带着新款的布料来,一大堆放在一起,叫芊芊选出个合眼缘的。
芊芊东瞧西看,随便指了几个,全被周夫人否了。
芊芊心里清楚得很,周夫人叫她来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她的眼光周夫人一向看不上,她身上的衣衫首饰,连带着胭脂水粉,也都是周夫人一手置办的。
“呸!假惺惺,装好人!叫我去不过就是做给爹爹看呢!”芊芊心里有气,连带着也不给周夫人好脸色,翻了个白眼直接跑走了。
周夫人被她冷落惯了,期初心里还觉得不好受,后来便也随她去了。
她见裁缝也量好了芊芊的尺寸,便同几人商量起近日京里流行的服装款式和颜色来。
一时厅里热火朝天,倒没了方才芊芊走了之后一时冷场的尴尬。
小玉劝了芊芊一路,芊芊回了房直接扑在被子上生闷气。
她把床上的迎枕,卧枕,靠枕,全都折腾到了地上,小玉跟在后面也捡不及,索性也丢了手,站在一旁看自家小姐闹脾气。
“你说她天天巴巴的对我好,可不就是装的!她把我娘亲赶去了寺里面,自己在府中耀武扬威的,以为自己还是个正经女主人了!我呸!狐狸精,早晚我要在爹爹面前揭穿她的嘴脸!”
小玉倒不觉得周夫人装,若是有人能好几年如一日的装,也的确是个本事。
她嘴上应承,脸上却满是敷衍,谁知道芊芊猛地一扭头,正对上小玉心不在焉随口搭话的模样。
芊芊被气得不轻,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委屈道:“我还以为你心里是向着我的!谁知道你的心早就跟那个老妖婆跑了!”
小玉也委屈,“小姐,您可不能这么冤枉我!”随即她便话题一转,提到了城里最近发生的事。
吴文贺前段日子一直随着武将军行走在卫城大营里。那营帐里混入了个奸细,也不知道多久之前混进去的了,倒是被才去没几日的吴文贺揪了出来。这事也是赶巧,总归过程如何不提,的的确确是在那奸细手中搜到了张京都城防地图。
可把武将军等人吓坏了,得亏地图没真的传出去,那上面标记的暗道、卫兵布防等等,详细得紧。就连朝中都不曾有人有过这么一张图,可想而知那奸细是废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把图绘制的那般尽善尽美。
但这也更是衬得吴文贺功劳愈发之大了。
一时间知道的人都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不知道的人也隐约听说吴家小儿子立了大功,被圣上褒奖。除去赏赐金银物什不提,因得知吴文贺喜好骑马,还特地下了旨,准许他在京中纵马,可骑马至华清殿前。
芊芊和吴文贺的感情一向深厚,得知他立了功,很是高兴,小玉虽知道的不甚详尽,但也把吴文贺最近的风光讲的生动形象。
小玉说到此,故意顿住,给芊芊卖了个关子。
“小姐,你猜猜现在往吴将军府跑的,什么人最多?”
“自然是贺喜的人呀!”芊芊顺着小玉的话说下去。
“非也非也!”小玉摇了摇头,对着芊芊眨眼睛,“小姐,你再猜。”
芊芊苦思冥想好片刻,也跟着摇了摇头,“除了贺喜的人,难不成那敌国来人想要报复文贺哥?派了人闯了将军府?这也不能够啊……毕竟是在大梁国境内,他们还能这般张?”
小玉见自家小姐一猜便没了边儿,索性直接道:“是媒婆啦!近日来说媒的快把吴将军府门槛踏破了,乌央乌央的,一天都得接待好几批。”
小玉说完,以为芊芊会被逗笑起来,谁知道她却看见芊芊拧起了眉毛,失落的说:“也是,吴文贺也到了该说媒的年龄,我们也过不了几天自在日子了。”
她说着,竟下了床,认认真真把方才自己仍下床的枕头统统捡了起来,拍干净,又稳稳妥妥摆回到床上去。
小玉知道她是又想起来自己最近的境遇。
前段时间在府里没少被江丞相嘀咕跟太子的婚事,现如今又怕她生出什么幺蛾子,竟狠心给人禁了足。
芊芊心里若是没有怨气那定是假的。
之前在相国寺中胡来虽她错在先,但也并非见得江丞相怕她闹黄了随太子私下出行的邀约。
芊芊心思一转,知道吴文贺最近定也闹心的很,便撺掇小玉去外面找吴文贺,让吴少爷想个法子,把她从相府中正大光明的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