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却原先低落的情绪和想法,芊芊从包袱里翻出多带的那套衣服,仔细穿上身,对着铜镜照了一番,十分满意。
镜中人一身天青色髋袖单衣很是简洁干练,一头乌发束于脑后,用一支简单的木簪插起,四肢颀长,身姿挺拔,俨然一个清秀俊美的翩翩少年。
这套衣服正是之前芊芊为女扮男装准备的另一套男子服饰,自上次去了花楼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女扮男装,这套衣服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一直被压在柜子底层。
而这次出行,也是考虑到女子在外走动多有不便,扮成男装更方便行事,所以便把这套天青色衣袍装进了包袱里。
“幸好听了小玉的话,多带了一套衣服。”
芊芊嘀咕了一句,觉得自己很是有先见之明。不过她忘了,当时小玉让她带衣服的时候,她可是一万个不愿意,差点就要孑然一身地出远门。
若是当时没带衣服,今天身上的这一套被那几个山贼抓破了,她也只能临时去制衣坊定做,总不能一直裹着披风四处奔波。等制衣坊将衣服做好了能出门的时候,武林大会肯定也早就结束了。
“咕咕……”
肚子突然传出一阵响亮的鸣叫,把芊芊一下子拉进了眼前的现实世界。
“好饿啊,找萧逸迟吃饭去吧。”
芊芊摸摸肚子小声念了一句,动作轻快地就出了房间,三步并作两步来了对门的萧逸迟的房间前,抬手就是几下有力的敲击。
萧逸迟先前说了,他也回去休息一会儿,她洗完澡后去敲他的房门就行,她当然也不必客气。两个人要是互相等着,谁也不主动,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这客栈里。
片刻后,从门内传来有些模糊的熟悉声音:“谁?”
芊芊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声音道:“是我,江迁。”
门内沉默了一小下,便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看见男装的芊芊,萧逸迟很明显地一怔。
“你这是……”
芊芊一抬下巴,撇了撇嘴,说话依旧是用的压低的声音:“经过今天的事情,我算是发现了,出门在外用女子的身份果然是不方便的。刚好之前那身女装也被扯烂了,所以就换上这身男装,还能减轻包袱重量。”
萧逸迟嘴角逸出一丝忍俊不禁之意,从门内走出,眉眼舒展:“你那包袱里,恐怕本来也就只有这一身衣裳而已吧。”
看到萧逸迟全貌,芊芊才发现,他也换了身衣服。与之前那套雪白的锦缎交领长衫正好相反,现在是一身纯黑色符蝠纹劲装,腰间扎了条暗金色的火凤流云纹带,一头如墨般发丝在头顶束起,以白玉鎏金冠固定,整个人显得更加修长挺拔,温润的气质被隐了不少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萧索之意。
注意到芊芊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衣服上,萧逸迟淡然解释道:“之前那件沾了血迹,便换掉了。”
芊芊这才觉得,奇怪的人是萧逸迟才对吧,明明没看到他有任何随从和行李,是从哪里变出一套衣服换上的?
再想想,又觉得释然了,毕竟人家是当今太子,说不定随从侍卫都是藏在暗处的,只在主子需要的时候才出现,萧逸迟说要换衣服,他们便带着衣服出现了,萧逸迟若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他们便从四面八方杀出来。
芊芊的肚子非常适时地又“提醒”了一声。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我快要饿死了……”芊芊红着脸,手捂在肚子上,防止它下次叫的声音更大。
看着芊芊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萧逸迟面容柔和了不少,伸手准按照惯例在芊芊脑袋上揉两把,但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芊芊的脑袋上空停了停,却又重新放了下去,然后率先迈步下了楼。
芊芊觉得奇怪,紧随其后问到:“怎么了?你干嘛伸手又收手的?”
嘴角勾出一抹带着恶作剧意味的弧度,萧逸迟瞥她一眼。
“我怕别人看见了误会,以为本王有龙阳之好。”
芊芊被噎了一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可是男子的身份,若在旁人看来,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摸头,确实怎么想都不太像普通兄弟朋友之间做的事情……
两人在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芊芊正是饿得厉害的时候,想着反正有萧逸迟这个大金主买单,点菜也没收敛,差点就把这客栈的全部菜品、茶水、点心点了个遍。
在芊芊对着菜单指来指去,让店小二记录的时候,萧逸迟就坐在侧面沉默不语,双手交叠,眼眸一刻也没有离开芊芊的身上,深邃得仿佛能把芊芊吸进自己的眼瞳深处。
不得不说,她穿男装也是极好看的。既有少年的俊秀飘逸,又有男子少有的细腻柔和,身形虽不健壮但很挺拔,五官更不必说,双眸顾盼之间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整体看下来,也是会让少女们芳心暗许的绝世佳公子。
“你看什么?不怕被周围食客误认为是龙阳之癖了?”
店小二抱着写满菜品的订单一走,芊芊便注意到了萧逸迟的眼神。
这两天相处下来,不知不觉两人的关系已经很是熟稔,芊芊对萧逸迟的感觉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有些拘谨和害怕了,除了担心自己某些时候的话会不小心暴露关于小和尚的事情之外,他们的相处方式已经基本如同朋友一般。
平心而论,萧逸迟其实对她还是很不错的,没摆过什么太子的架子不说,还处处照顾她的感受。先前遇险,他也飞奔过来救了她,从他对那些山贼的态度也看得出,他是动了真怒。
所以经过了这些事情,芊芊也开始和萧逸迟拉近距离,学会了耍嘴皮子。
萧逸迟闻言,反倒笑眯眯地看着芊芊:“你这身装扮虽然还算到位,但真正的明眼人一看,便会知道你是女子。”
“不可能!我之前扮过一次,根本没人认出我来!”
芊芊想都没想就开口反驳,反驳完便看见萧逸迟露出一脸得逞的表情。
“哦?你之前是为了什么假扮男人?”
这家伙,原来是想套她的话!
芊芊懊恼地锤了桌子一拳,她忘了,萧逸迟狡猾的很,之前在路上就曾吊过她的胃口,诱出她的真实意图,老是声东击西的。
怎么她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我……我是一直有这个爱好,不行吗?”
芊芊想了想还是不能说出实情,逛花楼这事要是被萧逸迟知道了,还不被笑死,她面子何在?!
萧逸迟抬抬眼皮瞅了芊芊一眼,忍住笑意淡然道:“哦?原来‘江公子’还有这等爱好,等回了京城,本王必然要去贵府拜访一下令尊,问问他知不知道且支不支持此事……”
芊芊露出一脸苦相,缴械投降。
“别别别!”顿了一下,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然后用蚊子哼一般的声音道:“之前去醉梦乡的时候,女扮男装过一次……”
听到这个回答,萧逸迟本来云淡风轻的表情顿时破功。
他先是呆了几秒,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容又逐渐转变为大笑,惹的隔壁桌的顾客都纷纷侧目,疑惑这位公子究竟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竟然笑的如此失态。
“你……你真是有意思……哈哈哈……”
芊芊又是尴尬又是羞恼,恨不得上去把萧逸迟的嘴给封上。
“有意思什么!好奇不行吗?难道只许男人去,不许女人去?再说了,我也没干什么,我就是去看看……”
即使芊芊极力解释,也制止不了萧逸迟的乐不可支。
半晌,萧逸迟才恢复了正常,虽然一看到芊芊就想笑,但好歹不像刚刚那么夸张。
“那你说说,都看到什么了?”
芊芊想着,既然最尴尬的事情都已经说出来了,其他事情也就没什么了。于是,便把自己找了姑娘却没钱,搬了吴文贺作救兵的事情都顺口说了一遍。
这回,萧逸迟听得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惊讶,一副想笑都不知道该从何处笑起的样子,看上去颇为复杂。但同时,看向芊芊的眼神又不知不觉多了些什么。
这个姑娘在他的眼里,越来越像是一个装满宝物的魔盒,每一次满怀期待地打开,都会给他一个惊喜。她总是这么独一无二,有着与任何他人都不同的想法和行事风格,给他耳目一新的感觉。
试问,哪个京城高官的女儿,会女扮男装去逛醉梦乡呢?
芊芊被萧逸迟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随后又像请求又像威胁地开口道:“你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尤其是我爹!”
店小二一样一样将菜端上来摆在桌上,不多时便摆了满满一桌。萧逸迟不置可否地看了看芊芊,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同时拿起了筷子。
“如果你接下来几天乖乖听话的话,这个条件我可以考虑答应你。”
听到这话,芊芊哪还有心情吃菜,刚举起筷子的手便放下了,急道:“不行,你要是告诉了爹,我肯定要被罚去跪半个月祠堂的。你难道忍心看我在祠堂里住上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