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之路,江芊芊有些病了,故而话不太多,萧逸迟则恢复了温润之态,二人共乘一辆马车,一路高调回京。
来时原本是瞒着众人,唯有丞相府知晓江芊芊是与太子同游,不想此事一下子传遍整个京都,只因太子在间月山发现南离叛贼等人身影,立了大功。
眼看着入了城,偌大的城门却让江芊芊不安起来,她预谋了那么久的出逃,原来真的成了一场梦。
太子只是圆她梦之人,但也很快让她清醒了。
一路上江芊芊都在纠结,纠结这些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太子是否真的抓到了小和尚的踪迹,小和尚与若愚究竟是什么关系。
单单若愚看小和尚的眼神就很暧昧,江芊芊同样心悦小和尚,那是情敌之间的共鸣。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扮做贾哉伴随她左右,为何与她同游武林?
那晚他描述的江湖实在太美好,因此江芊芊才会不管不顾的想要跟他走,可是此刻,她回到京都,犹如一条灰溜溜的丧家之犬。
“殿下,属下先送您回宫。”
萧逸迟伸出手探了下江芊芊细嫩的额头,只觉得冷汗涔涔。
“她染了风寒,马车先去丞相府吧。”
属下面露难色,“可宫里来信了,听闻叛贼事宜,还望太子进宫回话...”
江芊芊此刻已没了多大意识,只瓮声瓮气的翻了个身,疲惫的睡去了,萧逸迟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先去丞相府吧,等本王进宫,再自行去找陛下领罪。”
他立了头功,说领罪自是夸张。
江芊芊这一路便睡到了丞相府外,江丞相早就领了一家老小在外头迎着,周夫人神色紧张,捏着帕子见人是被太子抱下来的,顿时手忙脚乱的迎了上来。
“芊芊,芊芊这是怎了?怎么出去一趟好端端的,便被抬着回来了?”
出声的自然是周夫人,江丞相见江芊芊被太子抱在怀里,心思早就欢呼雀跃了,哪里管得了她何如。
“恭迎太子,小女性子向来顽劣,这一路没给太子添麻烦吧?”
只见江丞相大臂一伸,恭恭敬敬的就差行大礼了,二人同游如今已传遍整个皇城,如今人又被太子亲自抱着下了马车,这街头街尾多少双眼睛看着,那些官场同僚岂不是艳羡他哉?
萧逸迟没多少时间与他们打招呼,将人搁下只草草应了一声便立时走了,后头已有公公在等,这一番又让江丞相心头震慑。
分明是亲自将人带回,可又无声丢下,究竟意欲何为?
转眼太子的人马已经离开,周夫人连忙派人来抬仍在昏睡中的江芊芊进门,小玉神色焦灼的跟在后头,一家子唯留江丞相一人在门外不明所以。
太子的马车很快驶入宫门,来迎接的公公见人总算回来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将踏板搁在了轿撵外。
“殿下,皇上正在御花园等候。”
议事本在御书房,大约是等他太久才会换到御花园去,萧逸迟心下了然,已换上一张官方的严肃脸,出了中门,经过湖心亭,果然见一明黄色身影长身站立于小池边。
那儿养着条赤色锦鲤,乃是西域送来的贡品的,皇帝偶然才会想起,过来投些鱼食。
“怎会想到去间月山?”
皇帝的消息自然会比太子灵通许多,只是他没想到太子一路隐匿身份,却在快要回程之时暴露,这不是萧逸迟办事的风格。
“儿臣早就探查到南离等人的消息,借口与江丞相之女同游,实则是追查杀手下落。”
提及江芊芊,皇帝原本严肃的面色柔和了许多,“哦?那孩子与你倒是合得来。”
萧逸迟也跟着笑了下,“她性子活泼率真,儿臣想带她见识见识。”
婚约还未定下,如今二人已经相处得道。
皇帝赞许的点了点头,“杀手的下落可有找寻到?”
“回父皇,此人阴险狡诈,儿臣多次探寻才勉强将探子安插在其周围,近日禀明的情报说他们马上就要去往望云峰。”
皇帝神色了然,“不过是帮江湖杂碎,将朕的宫墙视若无物不成,传令下去,尽快抓到刺客,带回朕面前发落。”
“是,儿臣遵旨。”
萧逸迟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很快有侍者在花园外等候,见人离去便上前给皇帝送上一件御寒的披风,二人开始低声的叙话。
“陛下不信太子?”
皇帝摇了摇头,“并非是不信,只是朕的人都未曾查到这帮刺客的下落,太子的手却伸得比朕还要长些,尽快派人去查,核实太子今日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是,陛下。”
也难怪,皇帝虽还在壮年,身子却早就不如当初,太子却有盖过皇帝之疑,如今京中太子独大,恐有弄权之嫌。
身为皇帝必定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的生身骨肉也不可姑息。
宫墙外,丞相府。
江芊芊睡了好几个时辰才醒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不是小玉,而是周夫人。
“呀,芊芊,你昏睡了半日了,可饿了?我让小厨房做了些糕点,你点吃些垫垫肚子,很快就要用晚膳了。”
江芊芊疲惫的掀了掀眼皮,只觉得身子骨沉重不已,一时还受不住周夫人这假模假式的关怀。
“我爹呢?”
听她声音喑哑,周夫人自然是着急,连忙起身去找。
“老爷正在书房,也不知在琢磨什么,我立刻派人寻来,你再睡会儿,小玉,赶紧看着小姐。”
小玉正端了食盒进来,都是些热腾腾的包子,她知小姐素来不爱周夫人的点心,早早便等着了。
待周夫人离去,江芊芊疲惫的挪动着身子坐起,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此处不是她的闺房又是何处?
她仿佛做了个悠长的梦,又好像被人打了一顿,梦里出现最多的自然还是小和尚,若愚和苗天凤那两个不堪入眼的竟然也被她梦见了,将人气得活活惊醒。
“小姐,吃口甜茶,小厨房的菜我也让人给你换了你最爱的鸡腿肉,马上就来了。”
江芊芊太阳穴疼得突突突的,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眼前的画面才逐渐清晰了些。
“太子呢?”
“小姐,你染了风寒,是太子抱你回来的。”
太子?抱?
江芊芊猛的一掀被子,看了一眼身下,惊得小玉连忙替她压下。
“小姐,你想什么呢,太子搁下你便走了,态度冷淡的紧,老爷如今在书房闭门不出,就是在想你究竟怎么得罪太子了。”
听她这么一说,江芊芊这才放下心来,“大约是抗旨了。”
“抗旨?”小玉惊得瞪大一双眼睛,若真如此,那老爷可错怪太子了。
江芊芊依稀记得进城时有太监在马车左右低声嘀咕,可再往后的事情她便记得不太清晰了。
“小姐,如今你与太子同游武林之时,已在京都女眷之中传遍了,大家都说你与太子就要好事将近呢,真好,果然不出我小玉所料,一同出游定然感情升级!”
看她欣喜抱着手,江芊芊没好气的一掌拍向小玉脑后。
“本小姐平日里让你同我看话本子,不是让你将那情节往本小姐身上套的,这次出游...情形比你想象得更复杂,我遇见小和尚了!”
提及小和尚,江芊芊原本阴郁的眸子亮堂了不少,却是惊得小玉后背冷汗层层。
“小姐,他不是杀手无妄吗?外头传得果真没错,太子就是追踪到了此刻的行踪,才刻意隐匿行程,乘胜追击的。”
小玉可不想自家小姐与那刺客再惹上干系,若事情顺利,真如坊间所说,那么自家小姐很快就要成为太子妃了。
江芊芊腹诽,单凭太子可抓不住小和尚,若真能追查到他们的行踪,他何必要打着与她出游的旗号,直接追踪不就得了。
想到这儿,江芊芊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她忽然想通了小和尚为何宁愿冒险也要扮做贾哉,伴她左右,小和尚所说都是真,想带她走是真,最后不得不离开也是真。
只是最后那一眼,实在是令人望而心痛,她差点就误会贾哉了。
“小姐,小姐?”
小玉还不知为何她就开始发愣了,甚至伴随着一丝痴笑,不一会儿又开始抱起了枕头,将头埋在被子里发出尖锐的笑声来。
这头小玉还当她是犯了癔症,正惊慌的要起身去寻郎中,不想江丞相已然风风火火的闯入了门。
看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双腿夹着枕头正在发疯,江丞相只觉得不堪入目,懊悔的别过眼去。
“老爷,我就说了孩子还病着呢,您就这样进来...”
周夫人进门,话还未说完,看着江丞相插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人却背过身去,扭脸一看,床上那位竟然浑然不知。
“芊芊,”她连忙弯身去补救,让小玉将小姐的衣物寻来,“你爹来看你了,快些起身吧,免得让你爹久等了。”
江芊芊这才撒手扔了枕头,人却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来。
生怕亲爹再将她念得双耳生茧子,江芊芊灵光一闪,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似要将苦胆咳出来擦罢休。
“爹...咳咳...女儿不孝,身子实在不适,就不起身迎您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