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把戏江丞相自她手里见过不少，再加上太子离去时的那番沉默，足够让江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此番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这丫头，要气死你爹我才罢休是吗！同太子出游是多好的机会，你定然是做了什么惹得太子捕快，他才会冷脸将你丢下，江芊芊，你最好老实交代，平日里小打小闹些我自认也未曾苛责过你，可那是太子...”
“老爷，好了，别说了，芊芊这还病着呢。”
听着江丞相的数落，周夫人立即心疼来拦，江芊芊却不领这个情，一闪身躲了。
“爹，太子去间月山并非是为了我，您莫要自作多情了，他是为了追查刺客的下落。”
江芊芊的话将江丞相气得心头一哽，差点喷出来一口老血。
“我自作多情...芊芊，我的儿啊，太子为何旁人不选，偏偏选你同游...”
“那是因为我认识杀手无妄。”
江芊芊想也不想就打断他，江丞相一听，更是气恼，这次就连周夫人也好言相劝。
“太子怎会是别有用心之人，芊芊你别想太多了，不过...你怎会认识那无妄？传闻他杀人如麻，你可切莫再与此人来往。”
江芊芊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吹过便罢了。
“南离主持是无妄的师父，我爹把我关入寺庙反省时，我便认识了那小和尚。”
佛典那日之事历历在目，小和尚慧净一飞冲天，奔向皇帝的场景也记忆犹新，光是想想江丞相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么说，你还要怪我让你去反省了？”
父女俩都碍着面子，争执不下，周夫人看得心焦，只能劝江芊芊。
“庙里主持已然换了，不过此事老爷确实也不知，谁能想到多年来为皇室奉香之人会是有异心的刺客，芊芊，你也别怪你爹。”
早就受不了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自了情师太遁入佛门，周夫人这演她生母的本事便愈发熟练了。
江芊芊没听，只将脸别到一边去。
“太子是何居心我不知，但若让我嫁他，没门！”
她始终要去找小和尚的，若丞相府答应了婚约，岂不是束缚了她？江芊芊虽不是甘愿被规则束缚之人，可也没想过要牵连阖家上下。
最好是没有这个婚约，也能避免日后诸多抉择。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其他事可由你任性，唯独此事，爹不可能不管。”
江丞相态度坚决，惹得江芊芊心头一阵烦闷，她只能继续耍无赖，“我要见我娘。”
知晓她又来离家出走那一套，江丞相干脆将门一关，“风寒未好你休想再乱跑，你们两个都给我好生将小姐看着，若她丢了，唯你们是问。”
受命的二人自然是周夫人和小玉，见江丞相愤懑不已的拂袖走了，周夫人也只好跟着离开。
好半晌，小玉才敢做声，惴惴不安的，“小姐，老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你就安分些吧，别再让老爷生气了。”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江芊芊也是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都能恋爱自由，为何偏偏她要被人安排未来，别说她遇见了小和尚，即便是没有命中之人，她也绝不肯接受如此安排。
天色渐暗，江芊芊不知从哪弄来一套夜行服，胡乱套在身上，竟也有几分江湖义气。
小玉惴惴不安的跟在她身后，身着同样衣衫。
“小姐，老爷说了让我和周夫人好生看着你，你怎么又惹事呀...”
高墙内假山流水，树影深深，压根无人注意到这两个娇小的身影，竟是搬了梯子要翻出墙去。
江芊芊打头阵，先骑坐在了墙头，直朝下头的小玉伸手。
“我爹说了，近些日子要我好好闭门思过，可咱俩这话本子不是看完了么？这个时辰还早，书局应当还未关门，咱们快去快回。”
小玉被她说得心动，只能从命，她跟着江芊芊翻过不少墙头，撬过不少锁了，然而近些日子是非常时期，她生怕二人行踪被人发现，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小姐，你那轻功练得如何了，下次可否带着小玉飞一次，这墙头老爷让人加了倒刺，实在咯人。”
二人走在荒芜一人的街道之上，小玉拍了拍沾满尘土的屁股，连连吐槽。
江芊芊伸手拍了她脑袋一掌，“你以为轻功是那般好练，不需要吸取日月之精华？”
夜色隐匿身形，很快便有打更人路过，高声敲着竹杠，令二人心惊。
“小姐，都快三更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若要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江芊芊不是头一次做此事了，连忙安抚，“京都治安好得很，不会有坏人的，再说了，咱们去去就回，很快的。”
小玉只觉得自己有些被小姐牵着鼻子走了，她话里尽是忽悠。
偏偏已经出府，此刻再回只怕也是不妥，便只能战战兢兢跟着江芊芊走。
二人走过了后街，又在分叉路折返回了灵芝堂，路过灵芝堂后又绕了两条路，这才来到一处热闹非凡的街巷之上。
深更半夜，旁的铺子都关了门，唯独此处喧嚷不已，远远就能闻得见脂粉香。
小玉立时觉得不对，干脆赖在路旁不走了，“小姐，前头不是书局，是烟花柳地，咱们去那儿做什么呀，还是回去吧。”
“平日里咱们看的那些书局都有，可唯独武功秘籍，只有暗房才卖，你给我争气些，出了一趟京都我竟连本武功秘籍都未曾带回来，改日若有人约我，我拿什么出去见客？”
原来是为了这个，小玉腹诽了一阵，暗想这京都也没几个和自家小姐臭味相投的闺秀，大多都钟爱女红刺绣，琴棋书画，有谁会问她要武功秘籍？
细想之下，小玉总算才明白过来，除了吴文贺也没有旁人了。
难怪说是去书局，却要穿夜行衣，难怪不走正门却要翻墙，选择在这种夜深时刻。
小玉感到心累，却又不能让自家小姐独行，只能故作硬气的挺了挺干瘪的胸脯，一副伴君左右、视死如归的模样。
“小...小姐，这事儿小玉我替你办了，咱们早去早回，若...哎，小姐——”
话才说一半，小玉便发现江芊芊似乎又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她连忙追寻而去。
街上本就没什么行人，却有一人与江芊芊穿着一样的夜行服，很快朝一门外挂着灯笼的住户去了。
江芊芊好奇跟去，小玉如何拦也拦不住，“小姐，咱们不是去青楼吗？怎么又不去了。”
“那人跟咱们穿得一样，势必是要做什么亏心事去了，咱们跟去瞧瞧热闹。”
小玉实在焦心，原来自家小姐还知道自己做的是亏心事呢，那还这般乱跑。
“小姐...回去吧...”
“嘘——”
二人追得不紧，只因为长街就此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才将那身穿夜行服的人行踪看了个清楚。
小玉实在拦不住，便只能跟着江芊芊去了。
那人一路走来，都十分小心谨慎，进入点着灯笼的门之后，门外灯便立时熄灭了，屋门看着像是私宅，没了追踪下去的路，跟着追来的小玉也打起了退堂鼓。
“小姐，这下没得追了，咱们回去吧。”
“咱们去后门。”
家家都有后门，更何况这户人家是独户，有后门不说，还有狗洞，后门外堆着沙袋，是江芊芊费力搬开才发现的。
小玉觉得冒险，不肯上前，江芊芊却觉得那人实在是眼熟，单凭身形就觉得似曾相识。
终究小玉还是拗不过，跟着江芊芊一前一后，进了狗洞，抓得满脸灰头土脸的，一进院内竟然发现无人。
四处都未掌灯，京都这么大的一个院落，原来住着的应当是个大户人家，怎么如今荒废了？
一地的杂草丛生，二人正迷茫之际，一侧的房舍忽然有人点了灯，无异于在黑暗中给二人指了路。
江芊芊一路追随，好在门外还有假山和莲池，流动的水声将二人声音掩盖了。
“进宫禀报殿下，他们去了望云峰参加了议事，预备鼓吹几个帮派帮忙再安排刺杀。”
“多少人？”
“不过百余人，连禁军守备的千分之一都不到，不必在意。”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客，与无妄齐名与高手榜，不得轻视。”
提及无妄，江芊芊的呼吸几乎停滞，屋内那两人似乎只是专门传信之人，消息送达，便立即散去，屋内灯盏便也尽数熄灭。
有脚步声自头顶走出，江芊芊憋了一口气，见小玉吓得发抖，她便立时伸手将她口鼻捂住。
直到那抹黑影在二人眼前翻身出了墙，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耳畔，江芊芊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小姐，”小玉惨白着一张脸，说话声音都很虚弱，“他们是什么人呀。”
知道她是吓惨了，江芊芊何尝不是心跳加快，“京都之内，唯有一人可称为殿下，你说他们是谁？”
小玉吓得胸口犹如揣了只兔子，上唇碰着下唇，浑身抖动着。
“太子查刺客不是陛下亲令之事么，太子为何要躲躲藏藏的？”
小玉的疑问正是江芊芊的疑问，然而她也不确定，只能抿着唇带小玉再次从狗洞而出，又重新将洞口填上。
屋顶之上，有人洞悉一切。
“殿下，为何将这消息让丞相之女知晓？”
穿着黑色斗篷之人抬眼扫了下夜空，露出削尖的下巴来，“无妄会再来京都，让她知道这个，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