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吸星大法
“洛寒江。”
洛寒江又困倦了，他倦得连眼皮子都没舍得抬起来一下，只是低声答道。
沈嫣然垂在背后的那只手稍微紧攥了下，望着他那张寡淡薄凉困到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知怎的竟有点生气起来了。
“洛督军就这么困这么嗜睡的吗？”沈嫣然眉头微颦，咬牙道，“我叫人去安排一套单独的房间给你睡？”
“那倒也不必。”
也不是喜欢睡觉，只是因为睡梦中有她，而现实中没有罢了。
洛寒江耷拉着眼皮都没有看沈嫣然一眼。
沈嫣然只觉得气极了，脸颊涨得发红，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是他那越是冷清清的面容就越叫沈嫣然极致迷恋。
僵持了好一会儿到最后沈嫣然终于是觉得没有办法再搭上话把这个嗜睡的好看男人给叫清醒后，她决定放弃了，在瞧着他的侧脸睡颜好长一段时间后，她才愤愤地提起裙角离去。
凌舟在另一边看得心下一颤。
洛寒江的起床气向来大，能把他家督军叫起床还毫发无损地幸存着的，聂雪霁是第一个，而现在这个叫沈嫣然的小姐是第二个。
洛寒江继续沉浸在他的睡梦中，外界的一切似乎与他毫不相关。
***
“楚副怎么还没有来？”
顾旵低头问了顾宴之一句。
“最近总不见他的踪影，”顾宴之说，“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
一位知情的军官便回答说：“好像是安置了一位姑娘在他的府邸中了。”
“他竟因为这个倒还忙起来了，”顾宴之笑道，“这小子。”
“你笑什么？”顾旵横起眉说，“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我做什么了？”
顾宴之故意装傻。
顾旵也没说什么，只是幽幽说道：“你做些什么我不管，只是涉及到一些重要的事情上你要听我的。”
顾宴之低头，心下默然。
他最近确实是调用了一些财政力量与军队资源，顾旵也不过问他是用在哪儿，但是以现在这样的情形来看，顾旵一定已经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其实顾宴之对于那个他自己精心设置的计谋他也没有多少把握，毕竟穆灵钧是那样一个自尊心强的女孩子，若没有被逼到绝境她是绝对不会低声下气地去求他的。
只是顾宴之知道，他不能忍受一天见不到穆灵钧，如果真的失去她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彻底疯掉的。
所以就算得不到他也要勉强，哪怕是毁了，他也在所不惜。
“报告长官，”门外的一个侍卫长急匆匆来报，“黑水湾监狱有动静。”
“是吗？”顾宴之笑了笑，“小鱼儿怎么现在才上钩，真是慢。”
他迅速地瞥了一眼“安静”区域，不对啊，那人不是还在那里躺着的么？
“人多么？”顾宴之问。
“不多，”侍卫长回答，“只有两个人，蒙着面，看不清楚面容，但是从身量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
“有意思。”顾宴之狭促一笑。
“这样，”顾旵掂了掂手里的高脚玻璃杯， “你先带一小队人过去，不要打草惊蛇。”
“是。”
顾宴之便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去了。
“哎，”沈嫣然身边的一个名媛看着顾宴之离开的方向，说道，“顾少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我怎么知道，”沈嫣然还在抱怨刚刚洛寒江不肯给她面子的事情，此刻心情正是不好，“你那么想知道你问他去啊。”
那位眉眼楚楚的名媛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干咳一声，然后低头吃了块点心。
“他走了正好，不想见到他，”沈嫣然低声咕哝着，“纨绔子弟二世祖。”
可谁知还没过多久，上一秒还在沉沉睡着的洛寒江就跟诈尸似的突然起身。
肩宽腰窄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军装，两腿修长笔直，之前一直半陷在环形沙发的一角做梦，现在起身之后突然就变得很显眼，，仿佛自带柔软色调的光环。
凌厉清隽的脸上还是低沉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敛去了眼底倦色，薄唇轻抿着，煞是好看。
一时间便吸引了众多女眷反复掠过来的目光。
洛寒江向来最讨厌宴会应酬之类的麻烦事，他这人最烦的就是麻烦了。
于是只捏了一杯香槟向沈威简单地寒暄问候了几句。
“洛督军倒也是个爽快人。”
沈威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层，让人会有点怀疑他那些细细长长隐约可见的皱纹是不是他平时跟人家笑出来的。
“洛督军如此客气，改日沈某定当登门拜访。”
“那倒不必。”
洛寒江礼节性地回辞了一句，又说，“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罢，他便拎起自己的黑色风衣搁在肩侧。
沈嫣然见洛寒江终于是清醒了并且还在那里和父亲搭话，心下便欣喜起来。在那里反反复复地看着他。
等到他像是要结束对话视线快要扫落过这边的时候，沈嫣然便匆忙低过头去。心里暗忖着他会不会也过来同自己说几句话。
然而，并没有。
等沈嫣然满怀期待地抬起头来时却只看见洛寒江渐渐远去的黑色挺拔背影。
以及，“督军，等等我啊。”
在后面跟上去的凌舟。
沈嫣然气得跺了跺脚下的高跟水晶鞋。
嘴巴里无意识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洛寒江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她身旁的那位刚才被她奚落过的名媛小姐默默看了她一眼，其实很想说一句“我怎么知道你那么想知道你就问他去啊”，但是碍于某些微妙因素她还是选择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可是沈嫣然的勇敢与果断程度让她小小地惊讶了下。
没想到沈嫣然已经直接追了出去。
联合军政办公大楼外，花木扶疏的曲折鹅卵石子道上。
“洛寒江！”
沈嫣然提着裙子跑得扭扭歪歪，一路上坑坑洼洼，她穿的鞋子又不好走路，更别说是跑上去追人了。
“碍事。”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干脆弯下腰来很快速地把脚上的那双亮闪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尖头细跟水晶鞋给撩了下来。
外面的风它又大又冷冽，沈嫣然只穿了件薄薄的丝质紧身晚礼裙，这外边不比大厅内开着暖气那般暖和舒适，沈嫣然一出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她也只是稍微抱着胳膊哆嗦了下，然后便奋不顾身地向洛寒江跑去。
她现在脱了鞋子，脚踩在冰冷又光滑突兀不平的鹅卵石上，脚掌跟挠痒痒似的感觉怪怪的。
“洛寒江！”
她一边在冷风中跑着一边又叫喊了声，还好现在离联合军政办公大楼有一段距离了，又有绿化隔离带的消音效果，不然她这样大喊大叫的被别人知晓了那像个什么样子？
鱼尾裙长长地拖在地上，她就干脆把下面的一半给卷了起来，露出半截细白紧致的双腿在寒风中。
“洛寒江，你等等我……”
不料脚底一滑，“噗通——”一下，她便摔倒了。
圆润的膝盖头被地上的石子磕出了浅色的淤青，虽然没有流血表面上看不出点什么，但是一触碰到便会发疼得厉害。
手撑在地上被磨破了皮，华丽的鱼尾裙也被撕开了一点，还弄脏了，沾染上了地上黏|腻与干燥并存混合着的泥土与污渍。
“好疼……”
“哗——”
她本来想支撑着手站起来的，但是结果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脚踝居然也被崴到了，它们现在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没有知觉，脚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使不上劲来。
她眼里慢慢氤氲出泪光来，这不是因为跌倒了的疼痛，而是因为她现在知道自己追不到那个人了，也喊他不回来，她还感到有点委屈。
沈嫣然也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傻子一样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在这里受冻还要跌倒，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这么疼，矜持又高贵地待在会馆大厅里它不舒服么它不暖和么，偏要这样给自己找苦吃，真是绝了。
沈嫣然正在低头啜泣暗自懊恼时，冷不丁一只指节分明又好看的手伸在她眼前，沈嫣然还是懵的还在自己的懊恼中没有走出来，于是就对着眼前这只颜值很高的手发愣了好长一些时间。
“地上很舒服，你不起来？”
伴随着一点磁性的沙哑男声响起，似乎是还没睡醒似的懒倦，却也好听。
沈嫣然猛地抬头，然后眼神便呆滞住了。
冷风凛冽却无丝毫寒意，绿化带丛中的常青枝叶也吹摇得簌簌作响，滤过云层的清冷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骨相勾人的俊美脸庞上拓染开柔色的光晕，眼睫微垂着，只是眸色浸凉。
沈嫣然只当她是看见了她那长久寂静的黑夜中一缕特别耀眼的光芒，他是不羁而和煦的风，是炽热而温润的光，与众不同，一尘不染。
从此在她的世界里，便亘古不变。
只这一眼，虽是片刻，在她心中却已经飘飘摇摇如过万里江山去了。
前不见来路，后已无归途，这是真正的绝境啊，从此，她自知她便只能溺死在他那薄凉的眼里了，毫无退路。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这大概就是顾嫣然此时的心境了。
洛寒江那双寒凉又温煦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就像有吸星大法似的总能在不经意间将沈嫣然的整个注意力给吸引过去。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洛寒江，哪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她看来却也无比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