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崩颓,神器失位,九鼎流荡,诸侯群起而逐鹿,而后有春秋五百年。
五百年的动荡,九州大地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和分裂之中,同时也成就了从未有过的活跃与自由。
百家争鸣。
这四个字,就是那个时代天才辈出,大圣成林最好的注解。那五百年,一品如云,准圣如海,他们弹指之间能使天地变色,山川崩坏。那五百年,风云激荡,神兵纵横如过江之鲫。
可是万千神兵利器,为什么偏偏是赤霄、湛泸、太阿、纯钧、鱼肠、干将、莫邪、承影和七星龙渊入选春秋九剑,而其余准圣遗物却都在历史中沦为陪衬,最终湮没无闻呢?
这个谜团,自从始帝立国,熔炼九鼎,焚书坑儒之后,世人便已永远无法揭开它的神秘面纱。然而李溪臣与南宫在偶然之间,将承影与七星龙渊相撞,随之迸发出近似于弑道剑才拥有洪荒之力,在刹那之间将一座山丘化为齑粉。这一幕,似乎已然揭开了这个迷雾的一角。
“我觉得爹肯定又在骗我……”李溪臣骑在夜影之上,心中一直思考着这件怪事,他绝不相信作为纪念品的南华剑,能够蕴藏此等毁天灭地的力量,但他更加疑惑的是,吴易之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宫见李溪臣沉默无语,双眉紧蹙,不禁问道:“小臣子,你发什么呆啊?”
“啊?!”李溪臣的思绪虽被南宫拉回了现实,但他却不敢直言相告心中所想,只好胡乱扯了个谎,“那什么……嗯,我在想我的道境到底是虚破还是实破呢?刚才打了一半,山就塌了,我根本没有展现真正的实力啊。”
“虚实之辩,不必尽开帷幕,只需管中窥豹即可。”相对于李溪臣的自我怀疑,南宫倒是笃定了起来:“我观你刚才那招‘逍遥剑意’,就知道你的道境不可能是虚破。”
“何以见得?”李溪臣看向南宫,有些好奇起来。
“你境界没有大圆满,罡气只能在依附于肉身存在,并不能体外化罡。但你刚才那一招,却能以八柄刀剑互为媒介,将罡气彼此相渡,传至三丈之外,足见你掌握之深,运用之妙。罡气一分为八,御剑凌空还能游刃有余,这等罡气,绝不是七品之力可以做到的。”
李溪臣见南宫只看了一次,就将“逍遥剑意”分析地如此透彻,顿时惊讶起来:“看来咱们南宫不仅擅长出老千,还很擅长分析道术嘛。”
“那是必须的!”南宫听到李溪臣说“咱们”,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语气也随之自得了起来:“我从八岁开始正式练剑,十岁沟通天地之力,跨入修道门槛;十三岁观尽宗内剑经,随之入七品;今年早春观天门山云海日出,连悟透第七剑‘云蒸霞蔚’和第八剑‘剑开天门’,借此破入四品。这种修行速度,纵观古今,也并不多见,要不然,你以为我娘会舍得把承影交给我啊?”
李溪臣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写着骄傲的小妮子,笑着问道:“那我修道一年就破入五品,是什么水平呢?”
南宫闻言,轻哼一声:“切,歪门邪道得来的境界,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凭什么你就是天资超绝,轮到我就是歪门邪道了?”面对南宫的双标,李溪臣无比郁闷。
“你刚才在发呆的时候,我就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了。”南宫白了一眼李溪臣,没好气的道,“你这定是江湖失传已久的邪术——采阴补阳!不然,长公主四品之境,岂能半天下不来床?你这个小小的七品菜鸟,又岂能龙精虎猛?”
“胡说八道!”李溪臣简直晕倒。
南宫听李溪臣否认,立刻反问道:“我胡说八道?那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上哪知道去?”李溪臣重入九州不到一年,对正儿八经的修道之事都是一知半解,对于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那简直就是一窍不通,“但我可以肯定,我从来没学过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
“谁知道呢?”南宫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慢慢爬满了红霞。为了不让李溪臣发现这种脸色,南宫只好假装生气,勒了勒马缰向前狂奔而去,“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我不要理你了!”
对于南宫的突然翻脸,李溪臣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时。等到他抬头望向西边,却发现南宫的绝尘已然即将消失于茫茫大雪之中。
“不对啊,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又出身名门正派,为什么会知道采阴补阳?!”
然而回答李溪臣的,只有哒哒的马蹄和落地有声的鹅毛大雪……
两人骑着马,相互追逐打闹,很快就到了楼兰城下。
皓月当空,银装素裹。子夜的楼兰城早已熟睡,但是家家户户门口都点着一盏守灵的豆灯,这些灯火随风摇曳,在熄与不熄之间摇摆,将这座安静的古城衬托得格外诡异。
“怎么办?”南宫拉着李溪臣的手,有些害怕地问道。
“沿着城墙绕过去。”李溪臣第二次来到楼兰城下,却已然不敢像上次那般冒然入城。他犹豫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舍近求远。
楼兰城在孔雀河的南方,李溪臣便牵着夜影,带着南宫往北走去。大雪下了不到两个时辰,但地上的积雪,却已然三寸多厚。这种积雪,已经无法骑马,李溪臣和南宫只能选择牵着马徒步赶路,所以行的格外艰难。
万幸的是,西域的古城由于地理条件的限制,都不算太大。
等到日出之时,踏雪而行的李溪臣和南宫终于沿着城墙,行到了孔雀河边。
令人奇怪的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孔雀河不但没有结冰,反倒冒着腾腾的热气。南宫见状,立刻冲到河边,用双手掬起河水,狠狠地喝了几口。
“舒服,太舒服了。”南宫喝完水,直接躺倒在雪地之上。
李溪臣掸了掸身上的积雪,蹲下身子,替一脸憔悴的南宫摘去发间的雪花,心疼无比地道:“让你别来,非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我才没有后悔呢!”南宫说完,从腰间解下了猴儿酿,往口中灌了一口后,把葫芦递给了李溪臣,主动请缨道:“此地离楼兰城太近,我们不能逗留太久。所以喝完这口酒,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李溪臣感激的点点头,摸了摸南宫的小脑袋:“我背你。”
“真哒?”南宫闻言,先是大喜,随后又摇了摇头,嘟着嘴道,“你也累了一晚上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李溪臣将辟易安于夜影之上,朝南宫笃定了笑了笑:“我让你上来,你就上来!”
南宫见李溪臣如此“霸道”,立刻兴奋地跳将起来,挂在了李溪臣身上,然而将头靠在李溪臣肩膀之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李溪臣反手扶住南宫,随后溯着河流而上。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座高耸入云的冰封火山,已经近在眼前。
黎明初起,大雪不停,天地之间苍茫一片,只有两人两马跋涉着荒莽的天地之间,朝着那个宿命之地一步一步挪去。
……
哈密卫,第一批合计一万的精锐士兵背着粮草军械,已经于昨日午时出发,全速奔赴亦力巴里。
与此同时,秦倾城接到了圣帝的一道密旨。读完密旨后,秦倾城便立刻找到了云昭南共同商议。
“云叔叔,你明日一早就去万河谷吧。”
“可是……”云昭南有些担心,毕竟秦倾城虽然谋略过人,但毕竟从未带过兵,恐怕无法应付军中大小事务。
“云叔叔放心。”秦倾城给了云昭南一个自信的眼神。
云昭南虽然不放心秦倾城,但也不敢违抗圣帝旨意,只好点了点头,然后召来了五十名武卒:“长公主,这五十名武卒就留给你吧。”
“这不行!”秦倾城拒绝道,“我虽然知道舅舅绝不可能反,但前线兵荒马乱,杀伐无情,总是有备无患的好。况且我出长安时,父皇已经御赐了十名武卒给我。无论如何,倾城也不能做出僭越之举。”
“圣帝如若怪罪下来,自有末将一人承担。再说西北之地,还无人杀得了我云昭南!”不知出于何种考量,云昭南竟然铁了心要留下武卒。他摆了摆手,示意秦倾城无需多言,随即转身离去。
“云叔叔……”秦倾城感动之余,声音不免有些哽咽。
云昭南见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叹了口气,说起了一些似乎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话:“末将入朝三十余载,见过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细细算起来,也只有梅鉴棠梅都督一人堪称德才兼备。自先帝以来,梅都督掌天下军权已然四十余载,却还从没出过错……唉,圣帝要开疆拓土,成千古一帝,总是没错的,只是……总之,长公主,你自己小心。”
秦倾城闻言,稍一恍惚,云昭南便已走出帅帐,消失不见。
……
还有七天,方才立冬。
初冬未至,本不该下雪的天气,九州竟然全境大雪。
圣帝穿着龙裘,捧着紫金小铜炉,随意地倚靠在御极殿外的栏杆上,怔怔的望着西北方。
“瑞雪兆丰年啊。”一切景语皆情语,看得出来,圣帝今天的心情很好。
“大雪覆凹凸,这个世界,是该平了。”
说话之人一头白发,与漫天飞雪相映成趣。他站在圣帝一侧,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无喜无悲,淡然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