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气急。
宛如被踩了尾巴。
“什么教只要不出意外?!只要——”
“时候不早了,夫人也吃饱了,不如回去休息吧。”司空烺打断,眼睛直勾勾的和司空若镜对视,吩咐管家。
管家走到大夫人身边,恭敬又有些同情的弯腰做出请的动作,“夫人,还请快些回去吧。”
大夫人怎肯依!
“老爷!那可是境儿,我们的女儿!往日我只道你对境儿严苛,是厚看她,可如今看来,她还不如她的二妹妹!起码他爹不会害她!”
大夫人心生怨恨。
夫妻的嫌隙,怎会是轻易就能愈合的。
随时都可能处罚。
对于梅姨娘母女,一直是大夫人心中的恨。尽管她表现的默默无争、清高有修养。
“管家,带夫人下去。”
司空烺皱了下眉道。
司空若镜强忍眼眶中的涩意,暗暗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可落泪,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父亲不喜司空家的儿女软弱。
“娘,你安心歇息吧,女儿同父亲说几句话便同夫君回去安寝了。”司空若镜望着自家母亲,费力挤出一抹笑意。
殊不知大夫人看了,心是抽抽的疼。
可看着自家女儿那模样,她心口像是被剜了肉,却还是走了。临走前恨极,气急败坏,一眼都不愿再看自家夫君。
司空衍食不知味,放下碗筷,语重心长解释道:“若镜,你该知道父亲没有别的意思,若不是那日……父亲也不会这样做。你知道的,有些事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因徐云枫在场,而且若他有眼色,早该下去了,可他愣是赖在这里不走,司空衍只好打哑谜。
徐云枫温润的眸子微冷,语气也低沉了不少,可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又是徐家人,即便愠怒,也是君子,说话的气质,举手投足,都一样的赏心悦目。
“一派胡言!”
性子最好的徐云枫,忍不住发怒。
“这青天之毒,不亚于鹤顶!服用后若没有解药,日日便要承受千刀万剐之痛!”
司空若镜听到此,几乎抬不起头来。
司空烺眯了眯眼睛,冷然的看了眼徐云枫,便又道:“境儿,吃了它,相信为父,为父安排了管家,日日不间断给你送解药,青天没有有些人说的那样可怕,只要及时服用解药,身体和常人无异,其实,用不着大惊小怪。”
“夫人,不可。”
徐云枫摇头。
起身正要再争。
埋头的司空若镜,这时伸出手臂拦在他的身前,袖子因动作的缘故往后移了些,露出皓腕霜雪。
看见那纤细的手腕,叫人惊觉这个冷静理智的司空若镜,实则也是个女子。
司空烺目光闪了闪,有了一丝轻微的恻隐之心,不过这些儿女温情比起大业,不值一提。
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自认自己给这个女儿,司空家的长女带来了很多东西。
“我吃。”
司空若镜说。声音轻的好似一阵风。
“……境儿。”司空衍本不意外,他知晓自家妹妹的脾气,可如今见她连反抗都不,就轻易应下了,倒是让他突然开始不好受起来。
撇过头不去看她,心里告诉自己,一切为了司空家,他们这样做,也是不得已为之,以后事成,一定加倍对这个妹妹好。
“夫人?”
徐云枫愣了愣,只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司空若镜果断吞了那药丸。
司空烺不放心似的,眼见那喉咙处有吞咽的动作,才满意起来。
一杯酒一饮而尽,上前笑着拍了拍司空若镜的头。
“好境儿,你知道吗,爹爹是最看好你的了。若你是个男儿,该有多好。”
他说完叹息着离去,背影潇洒坚定。
司空衍也紧跟着离开了。
一桌子,只剩下两个人。
徐云枫生气,想要责怪,可是望着自家夫人那张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的脸,又责怪不起来。
到底是心疼的。
他方一张口,司空若镜便起身,秋夜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罩着里面的人,总是萧瑟的。
司空若镜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小时候被父亲罚跪,她时常仰望这星空,总觉得那些离她很远的星星,和她是一样的孤独,自己好歹能说话,能笑,它们却只能安安静静挂在那儿,如此对比,她便欺骗自己说,她要知足……
“夫君不必担忧,我只想一个人走走,方才喝了几杯,不胜酒力,这秋风甚好,吹一吹便醒了。”
司空若镜缓慢的下了台阶,语气轻轻道。
徐云枫痴痴望着她那孤寂的背影,他想去也愿意去温暖,可是他也知晓,她是骄傲的,不会让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出来。
他站在原地,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背影。
突然,司空若镜回了头,望见他眸色里的痛惜,司空若镜淡淡的冲他笑了笑,“夫君请回吧。”
笑如幽兰,长在石头缝隙中,艰难生长,却最是芳香,经久回味,生命顽强。
徐云枫佩服这样的女子,可因着她是自家夫人,他宁愿不去钦佩,只愿她百岁无忧,能在他面前卸下心防,容许他为她去遮风挡雨,共度每一个春秋。
“好。”
一直到司空若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又过了许久,一动不动的徐云枫才动了动,轻轻应答。
“父亲!”
司空烺本欲要歇下了,正吩咐管家些事情,这时司空若玉急匆匆的冲进来,许是跑的太急,头上的发簪都掉了几根,发髻也歪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司空烺不悦斥责。
司空若玉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上前便死死拉住司空烺的手臂道:“父亲!听说您明日就要去边境了!”
她其实早就知道。
“你这样急,就因为我明天要走?”司空烺意外的问。
司空若玉气喘吁吁,捂着跑的发疼的肚子,道:“也是也不是。”她说。
若是以往的她,是决计说不出这般隐晦的话的,这全是有人指点,她每说一句,便空出一些极短的时间来想。
“这是何意。”司空烺被打扰,索性摆摆手让管家先下去,待会儿再来,他一个转身,坐到了椅子上。
“母亲听说父亲要走,本来不忍分别,想到要很久不能见面,便一早就赶制了这个!”
司空若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来。
因秋天穿的厚,世家子弟的衣着打扮又都是极讲究的,里三层外三层,是以藏着一个东西还真看不出来。
司空若玉打开来,是一双厚厚的罗袜。
司空烺眼色一闪。
便陷入某种回忆。
司空若玉暗下见遵循自家母亲的话做,果然有效。
“母亲说边境寒冷,父亲的脚又是爱生冻疮的,她说你们当年相遇,便是她为您绣了一双罗袜,您便接她来司空府,她想着亲自给您送过来,可谁知……”
谁知他陪同大夫人房中的人,吃了鉴别宴,压根儿就把她们母女抛在了脑后。
司空若玉按照梅姨娘教的,绝不说责怪的话,说话留三分。男人自己就会愧疚。
果然,司空烺听此,面上竟露出一抹尴尬来。
“难为她有心了。”司空烺半晌道。
他拿起桌上的兵书,可看了一会儿,三个字都没看下去,心不在焉的模样,司空若玉乖巧的等候,一点儿也不主动出声打扰,尽管她憋的快死了。
“你母亲歇下了吗?”
司空烺突然抬头问。
眼色时不时的瞥向那双罗袜。
洁白的棉布,看厚度,鞋子也要换一双更大的才行,这样的袜子穿的很舒服,他穿过。
“未曾!”
司空若玉倏地抬头,满目惊喜。
奏效了!
来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按照她说的做,切不可露出马脚,如今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迅速低下头,不让自己暴露。
“这么晚还没睡?”司空烺微微皱了皱眉,放下兵书,“既如此,我便去看看她吧。”叹息的说。
“父亲,这双罗袜——”
“带过来,既是你母亲打算亲自送给我的,那便由她来送。”司空烺大步流星的朝南院的方向离去。
她拿了手帕便紧跟上去。
南院。
明儿张头张脑望着,被梅姨娘呵斥一声,“你那样子是不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什么来?给我回来!从窗望!”
梅姨娘早已沐浴完毕,为了不那么明显,她特意挑选一件薄薄的能展露她窈窕身材的衣服,又不那么暴露的,但是只要她一低头,依旧能看到酥胸半露。
男人都爱嘴上逞能,可梅姨娘深谙他们的心思,他们骨子里都喜欢自己这样的。
“诺……”明儿忙回到屋内。
瑟瑟缩缩,打开窗户,一眼就看见英武的家主。
小声提醒,“姨娘!老爷来了!”
梅姨娘娇媚的脸上一喜,心中涌现出一丝得意,看,还不是上钩了?
“快准备!”
梅姨娘吩咐。
明儿应了便忙点燃桌上的一炷香。看起来和寻常的熏香没有什么区别,香气不浓。
梅姨娘在明儿忙活的时候也没闲着,她忙做出一副忧愁模样,姿势和角度都是拿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