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奴婢冤枉!”月枝急切辩驳。
姚暮染冷哼了一声,道:“月枝,你一定认为,我来到此处说好听了是来者是客,说难听了便是寄人篱下,所以我一定不会将你如何,哪怕你打碎了我珍视的东西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对吗?那你还真是赌对了,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我能试探出人心就够了。”
姚暮染低头打量起了锦盒里的东西,慢悠悠道:“再说,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一些旧了的廉价玉饰放在这盒里,就算被你打碎了也无关紧要。”
“什么?”月枝喃喃一声,抬头去看姚暮染:“那锦盒里……”
姚暮染淡淡道:“不错。我给你递了话后就已经暗地里取走了我所珍视的美玉,然后换成了一些廉玉,好让你摔个痛快。还有,我不得不告诉你,你还真是愚蠢,我哄人的鬼话你都信?就算那套美玉真的碎了,乔公子又岂会因此休妻呢?”
绿阑与月枝听得目瞪口呆。月枝回过神后,连忙道:“太好了太好了!夫人的美玉没有碎就好!夫人,至于您说什么奴婢真的不明白,奴婢就是不小心摔了锦盒而已,眼下知道美玉完好,奴婢也为您高兴。”
姚暮染见她避重就轻装模作样,冷声道:“少来!月枝,我这里是留不得你了。我虽然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我至少可以让你无法继续在我眼皮子底下晃。去吧!去找营中管事,就说我宫婢出身,娇贵不起,不用两个人伺候,一个绿阑就可以了。”
月枝一听慌了:“夫人!求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姚暮染语气轻慢:“你舍不得乔公子?那等他回来送你一程好了。若让他知道,你故意打碎他送我的定情信物,他一定不肯轻饶你,轻则上报给相国大人,你换来一顿责罚。重则闹到殿下跟前,到时,殿下脸上挂不住,只能杀你泄愤了。”
“夫人,求您不要……”月枝哭着哀求。
“所以,比起你自己去找管事,让他给你另派差事可好多了,不是吗?”姚暮染说着,放下了锦盒,淡淡道:“去吧。”
姚暮染说完后,便上了床榻躺下,不再理会。晨起散步到此时,还真是困了,平常哪里会早起,只是绿阑与月枝是每日清晨进帐打扫的,所以这个摔玉的机会她得给。
姚暮染躺了一会儿后,耳中听见绿阑轻声劝了月枝几句,不消一会儿,帐帘被人掀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了出去。月枝离开了。
帐中一时静谧。姚暮染身上一暖,绿阑已经小心地给她盖上了薄被。姚暮染却缓缓坐起,拉起绿阑的手,温声道:“绿阑,我一向是非分明,月枝是月枝,你是你。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心眼也好,人也实诚,我这边也没什么赏你的物件,便实际些,给你赏些小钱作为你的体己之用,也算你尽兴伺候了我们一场。”
姚暮染说着,下地去取包袱里的银票。
“夫人!奴婢不敢居功受赏,奴婢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绿阑感动推辞。
姚暮染将取出的银票往她手里一塞:“绿阑,拿着吧,这是你该得的。我也只能赏你钱财了,你别嫌我俗气才好。”
“夫人说的哪里话,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呢。奴婢谢夫人赏赐!”绿阑看了看手中银票的面额,惊喜道:“夫人,您的赏赐太丰厚了!奴婢在东宫当差半年,所得才是这般多。奴婢谢夫人!”
“好,快收好吧。我累了,睡上一会儿,你退下吧。”姚暮染重又回到了床榻上。绿阑为她盖好被子,满怀欣喜地退下了。
……
帐外晨光渐盛。月枝垂头丧气漫无目的走着,只是,离那帐篷越远,眼泪珠子就越多了。
“可恶!她就这样自作聪明地赶了我走,不过是一个宫婢而已,一朝飞上枝头,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真是可恶……”月枝一边抹泪一边低声咒骂。可再怎么骂,也已经这般田地了,往后是再也靠近不得那个帐篷了,也见不到那道风采俊极的雪色身影了……
月枝越想心里越难受,才干了的泪又蓄满了眼眶。她狠狠抹了一把,想抬头看看天,谁知这一抬头,迎面处一道白色的身影赫然印入了眼帘……
她盯着那道身影,不再擦泪,任由它流淌,声音低愤道:“哼,你想把我赶出乔公子的视线,我就偏不让你如愿!”
说罢,迎面处的身影越来越近了。月枝马上哀哭一声,扑跪在了那人的脚下,楚楚可怜地哭了起来。
正要回帐的乔奉之被她弄的莫名其妙,停住脚步问道:“月枝,你这是怎么了?”
问罢,乔奉之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紧张起来:“难道?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乔奉之说完,马上绕过她大步往帐篷那边走。
月枝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哭道:“乔公子,夫人没事!只是,您家夫人却是个多心眼儿的!她……她说奴婢爱慕您,所以就编排了一套说辞赶走了奴婢!乔公子您说,奴婢自被派来伺候你们,哪里不尽心了?夫人她却疑心我冤枉我!奴婢求公子做主呐。奴婢就这般被赶了,到了管事那里也不好交代,指不定还要吃罚,奴婢真是冤呐!”
乔奉之听罢,已隐约了解了个大概,心里的紧张也消散了。他低头看了看脚下哭成泪人的月枝,静默片刻后,他忽然搀上了她的双臂,亲自扶她起身。
他忽如其来的亲近让月枝一愣,她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整个人站在了他的臂弯里。眼前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他身上清淡宜人的百濯香萦绕而来,月枝顷刻间就红了俏脸忘了哭。
乔奉之抬手拭了拭她脸上的泪,温声道:“多大的事你便哭的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好了,我那夫人的确多疑,你不必与她计较。这些日子你伺候的的确尽心尽力,要不我去跟殿下说说,收了你做妾,你看可好?”
“公子?”月枝惊喜莫名,一双泪涟涟的大眼马上迸射出了光彩,她这是因祸得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
乔奉之看着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月枝回过了神,心里欣喜若狂,一时冲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语无伦次道:“公子,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奴婢能做公子的妾室,都是奴婢的福气了!”
“为什么?”乔奉之问。
月枝红着脸道:“公子如此人物,谁不爱慕呢?奴婢自第一眼见到公子时,就……公子,奴婢今后一定尽心竭力侍奉在您的身侧!”
下一刻,乔奉之忽然就将她推远了一些。他清冷浅笑:“这不,我家夫人不是没冤枉你吗?”
月枝结结实实愣了一下,喃喃道:“公子,您……”
乔奉之已经恢复了冷淡疏离的模样,一张俊脸在晨光的映照下俊美的不真实,可望不可及。
“好了,去吧。我家夫人能赶你,一定是你还做了别的什么事惹她过不去了,至于什么事,我这边也不追究了,可也别再让我听到你四处去说我家夫人的不是,否则我自有法子治你。”
乔奉之说完后,扔下她大步离去了。
月枝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修长的身影走远,如一盆霜雪给她兜头浇下,阵阵屈辱与羞臊涌上了心扉。
……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军营里的凯旋宴开始了。姚暮染依旧留在了帐中,乔奉之领着福全去赴宴了。
“夫人,听说今晚的凯旋宴办的甚是隆重呢。大家忙了一个下午,把宽敞的酒帐都支起来了,里面摆满了桌椅。营中好几处膳帐里都一齐造菜呢。夫人怎么决定不去呢?”绿阑一边为姚暮染摘簪梳发,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
姚暮染浅淡一笑:“男人们的宴会,我一介妇人不便抛头露面。”
绿阑听了,忽地明白了过来:“瞧我,一时都忘了夫人是北越人呢,这就是我们两国风俗的不同了。北越国风保守,女子矜持,可我们南乾国风开放,男子善饮,女子善聚,可没有女不见客一说。”
“哦?”姚暮染起了兴趣:“何为女子善聚?”
绿阑神采飞扬讲了起来:“在我们南乾,即便是未出阁的女子,也不会整日闷在闺中不许走动。像京中的名门千金官家小姐,熟识的都会结伴一同出游或是聚会赏花,茶会诗会可是三天一小办两天一大办呢。有时皇后娘娘举办宫宴更是会邀请那些重臣的千金与夫人参加呢。”
姚暮染听得稀奇,也听得热闹,又笑着问道:“那若是男子居多的场合呢?女子与妇人都不用避忌吗?”
“自然不用。男女齐聚一堂,男子豪饮,女子谈趣,才艺不俗的还会被大家捧着献技呢。”
“原来如此。”姚暮染说着,转过去拉起了绿阑的手,道:“绿阑,你是东宫里的侍婢?”
绿阑点点头:“嗯。”
姚暮染道:“我就是喜欢你,你与我年龄相仿,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亲切面善。他日等我到了南乾,人生地不熟的,若有你在身边提点处事,和睦作伴,该是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