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且狂只是静静地品着茶,既没挽留徐云怡,也没说徐盈盈的不是,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似的。
看到徐云怡生气后,一阵快意立即涌上了徐盈盈心头。她的快乐正是建立在徐云怡的不快之上,若能让徐云怡不快,她就会感到兴奋。
品茗轩与徐府大门有着一段路程,走出品茗轩后,徐云怡便径直走向了大门。
“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姐无须和她一般见识。”走了一会儿后,竹沥姑姑轻声安慰道。
“是啊,小姐,徐盈盈就是记恨你赢了她。她这种人心思狭窄,小姐不必往心里去。”青黛跟着附和道。
在品茗轩时,徐云怡确实生气。但出了品茗轩后,她心中的怒火却消了不少。只是徐盈盈为人轻浮鄙薄又极爱炫耀,徐云怡也不愿与她多呆一时半刻。
正欲回答竹沥姑姑时,徐云怡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顺着声音的来向看去,徐云怡发现自己已快到徐府门口,几个家丁正在门口与一个年轻公子大声争吵。
“随令小姐而来的那个男子便是家兄,那个气质高贵的女子则是在下的相识。在下不过是想进贵府见上家兄一面而已,烦请诸位通报令小姐一声,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知有何难处?”那个年轻公子大声说道。
徐云怡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是在方府见过的郁且痕。
于是她再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与徐府家丁争吵的年轻公子正是郁且痕。郁且痕身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男子身材微胖,有点驼背,五官和郁且狂有些相似,但少了些郁且狂的英俊,而多了丝愁眉苦脸。
那男子弯着腰立在郁且痕身旁,时而告诉郁且痕说话要有礼貌,时而向又向守门的家丁道歉,说舍弟年幼无知,说话多有冒犯,还请众位海涵。
看到那男子长得有些像郁且狂时,徐云怡便暗暗感到疑惑。听他称郁且痕为“舍弟”后,徐云怡便断定他是郁且狂和郁且痕的长兄郁且镛。
“徐盈盈和郁且狂果然早已相识,连郁且镛和郁且痕都来了,只怕南京郁氏和这徐府乃是世交。”见到郁且痕和郁且镛后,徐云怡暗暗在心里想到。她想若非郁氏和徐府乃是世交,郁氏三兄弟定不会齐聚徐府。即便不是世交,两家的关系也一定不简单。
想到郁且狂居然和徐盈盈这种小肚鸡肠又张扬招摇的人为伍,徐云怡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管郁且镛怎么说,双方都没有要停止争吵的样子。他想自己兄弟两人孤身在外,要是惹怒了这些家丁,只怕会对自己拳脚相加。然而弟弟又不肯听自己的劝,反而和这些家丁越吵越凶。眼见家丁显得越来越不耐烦,郁且镛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脸上也因为害怕而出了不少汗。
正忙着用颤抖的双手擦脸上的汗时,郁且镛突然看到正朝大门走来的徐云怡。见徐云怡气质高雅,身后还跟着众多仆从,郁且镛以为她就是郁且痕对守门家丁所说的“令小姐”,心想她便是眼前这徐府的小姐,于是他轻轻推了推正和家丁吵得面红耳赤的郁且痕。
“何事?”郁且痕极不耐烦地朝大哥郁且镛吼道。
郁且镛被郁且痕的吼声吓了一跳,为了不在外人面前丢脸,他假装轻轻咳了一声,红着脸掩饰了这个尴尬。
“那个朝我们走来额姑娘可是你口中的徐府小姐?”郁且镛朝徐云怡努了努嘴,假装很有气势地问郁且痕。
因为和守门家丁吵得太过激烈,郁且痕便没注意到徐云怡的到来。
“她是我和你说起过的徐云怡!”郁且痕轻蔑地看了大哥一眼,不耐烦地说道:“跟踪郁且狂时,咱俩不是在那个名叫净友庄的庄子门前看到过她吗?郁且狂和她,以及那个徐府小姐都在净友庄门口出现过,那时你瞎了吗?”
“那时咱们不是躲在大柳树后面嘛,垂柳叶儿过于茂密,挡住了我的视线,故而……故而没看清这两位姑娘的脸。再说了,你是知道的,我这眼睛不是有视近怯远症嘛。”郁且镛陪笑道。
郁且镛确实有视近怯远症,又被称为短视(即近视眼),两眼不红不肿,看上去毫无病状,近视时虽然真切,远视时却模糊不清。正因为有视近怯远症且较为严重,郁且镛才会看不清迎面走来的到底是徐云怡还是徐盈盈。
骂了句“傻子”后,郁且痕便不再理会大哥,他阴狠地朝徐云怡笑了笑,说道:“徐姑娘,许久不见!”
见郁且痕不再吵着嚷着要进入徐府,守门的家丁也停止了和他争吵。
“许久不见!”徐云怡冷冷地答道:“当日清平卫一别,不曾再见竟是在苏州府。郁相公来此何干,难不成是随令兄郁且狂而来?”
当日在方府时,郁且痕曾意图对徐云怡不利。今日乍然又见,荀叔和钟叔均各自做好了保护徐云怡的准备。
“郁且狂和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是我自己打清平卫而来,并非与他同路。”郁且痕冷冷地答道。
徐云怡和郁且痕不仅长相相似,连那冷冰冰的神情和语气也很相似,只是徐云怡的冰冷夹带着高傲与尊贵,郁且痕的冰冷所裹挟的却是阴狠与毒辣。
“你和令兄不是同路而来?”徐云怡奇道。
“我与郁且狂势同水火,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怎肯与他同路而来?”郁且痕恶狠狠地答道:“当日我一觉醒来后,得知你早已离开方府。我知道只要离开方府,想要将你擒住便难如登天,所以只好作罢。后来得知你将要离开清平卫前往苏州府,我便修书一封,让大哥即刻前往苏州府与我回合。”
说到这里时,他指了指一旁的郁且镛。
徐云怡心想自己果然猜得不错,这男子果然便是郁且狂和郁且痕的长兄郁且镛。
郁且镛急忙还了弟弟一个夸张的微笑。
郁且痕继续说道:“来到苏州府和大哥回合后,我们便一直在悄悄跟踪郁且狂。昨日是重阳,我们跟着他去了笠帽峰,昨晚他便辗转反侧,后半夜更是悄悄潜入了太湖之畔一个名叫净友庄的庄子。净友庄早已无人,他把庄子翻了个遍也毫无发现。今早他又来到了那个庄子旁边,驾着一叶小舟藏在了水草之中。姑娘不会天真地以为他和你乃是偶遇吧?其实昨日笠帽峰上的相遇是他有意为之,今日净友庄的相逢也是。”
徐云怡心想原来郁且镛和郁且痕两兄弟一直在跟踪郁且狂,怪不得适才郁且镛会说“躲在大柳树后面”之类的话。
“我早知他是有意为之,既然他要演戏,我便奉陪到底。”徐云怡答道:“只是你们既然是在跟踪郁且狂,便该偷偷摸摸,怎么此时又在徐府门口大声嚷嚷了?别忘了郁且狂可还在这里面。”
听了徐云怡的话后,郁且痕的神色立马愤怒起来。他瞪大了双眼,眼里满是怒火,却未说一个字。
“是这样的,一路跟随你们来到这里后,我和且痕也进不了这徐府的门,便躲在了那棵桂花树后面。”见郁且痕不说话,郁且镛便小声说道。他指了指离大门东侧大概五十步左右的那株桂花树,“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你们出来。且痕还以为他二哥发现我们在跟踪他,故而来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所以我们两人便来到门口,想要到里面看个究竟。谁知这些守门的兄弟们竟拦着不让我俩进去,这些兄弟越是拦着不让进,且痕越是觉得他二哥早已金蝉脱壳。现下听了姑娘的话,才知道且狂原来还在里面。”
一旁的家丁听了这些话后,冷冷地说道:“小姐有令,没有她的吩咐,任何生人不得擅自进府。”
“是!是!”郁且镛陪笑道:“小兄弟言之有理,是在下和舍弟……是在下冒犯了!”
他本想说“是在下和舍弟冒犯了”,但想到此言一出,郁且痕难免不快,于是便把舍去了“舍弟”一词。
听郁且镛絮絮叨叨地说完这些话后,徐云怡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疑问:“我本来还道郁氏和徐府交情不浅,难不成两位并不认识徐府的这位小姐?”
郁且痕瞪了守门家丁一眼,凶恶地答道:“若是认识,他们岂敢拦我?哎,功亏一篑,跟踪了郁且狂这么久,不曾想却在这个狗屁徐府栽了跟头。”
徐云怡心想原来自己又猜错了,原来南京郁氏和眼前这徐府并非世交。可既然两家并非世交,郁且狂此时为何还不离开徐府呢?他为何还要留下来和徐盈盈喝茶呢?
就在此时,本来在品茗轩里伺候到的家丁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小姐请两位相公进府。”那名家丁躬身对郁且镛和郁且痕说道。
冷哼一声后,郁且痕甩了甩手,大剌剌走进了徐府。
郁且镛见郁且痕走了进去,也只好强行压住内心的恐惧,硬着头皮跟他进了徐府。
等两兄弟进去后,徐云怡便带着竹沥姑姑等人回客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