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兄,你可算回来了。”杜樊川从一旁的屋子里走出来。
“杜兄,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呢!”高克明喜出望外,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啊,自己想什么就来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去打听,杜樊川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杜樊川也很开心:“是嘛。找我什么事儿?”
“进屋说。”高克明笑道。
“那么周兄,我去高克明那边了。多谢你刚才的收留。”杜樊川道了个谢,之后就跑进高克明的屋中里。
“你先坐,我来生火。”高克明跑到屋子一角找火镰、火石。
“高兄,你找我什么事儿啊?”杜樊川也不客气,坐下了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李君虞的事情。”高克明小心翼翼地点燃火绒。
“他?我跟他也算是断绝来往了,你想问什么啊?难道是那位笙笙姑娘已经……所以你想找他?”杜樊川蹙眉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咳咳。”高克明总算把木炭引燃了。
“抱歉我说错话了,那是为何?”杜樊川道歉后又问。
“唉,我瞧着笙笙姑娘一病不起,觉得该替他出出气,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李君虞。”高克明实话实话。
“这有何难。李君虞这个寒伧,仗着自己有点才华和名气,就留恋于秦楼楚馆。我听人说,那天之后,他还不思悔改,终日待在舞榭歌台,哼,这种人,确实该教训,丢了我们风流人的脸。这样,明天,不,就今天,我让人去打听一下他在哪个怡红院里快活,咱们杀过去,凭咱俩的才华,捏死他还不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让他在众人面前好好出丑!”杜樊川很不客气。
“杜兄,这个主意很好,不过,我怕我的才华不足以压倒他,而且今天也太仓促了,咱们是不是从长计议?”高克明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而且他不能一辈子都靠抄袭自己的老师过日子啊。
“高兄谦虚了,你的才华,假以时日,一代文宗。不过今天确实有些仓促,而且那小子未必会去。咱们要找个好日子,最好是京城那些莺莺燕燕都齐聚,才子们也在场,先摘了他虚假的‘才子’帽子,再揭穿他薄情无义的行径。到时候,我看哪个读书人会和他交友,哪家红楼会收留他。到时候,他的仕途就算完了!”杜樊川冷哼道。
社会性死亡?高克明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词汇,而后琢磨,这个计策似乎是成本最小,收益最大的,比自己谋划他的家业强多了啊。唉,看来自己还是不适应读书人的身份,遇事还是从升斗小民的角度来想的,以后不能这样了,要阴险一点。
最伟大的卑鄙必将浑身绽放崇高的光芒。
这句话又在高克明心里响起。
“确实,杜兄的计策很好。”高克明一拍手,而后道:“先人有言:三不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如今我们此事也是惩恶扬善,大功一件。这是一件盛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不过,我还有一策,不知道杜兄愿不愿意听取?”
“哦?你还有什么妙招,在下洗耳恭听。”杜樊川假装郑重。
“我听说文章千古事,又听说凡夫俗子,不喜国家大事,反而乐意痴男怨女。”高克明身子往前倾了倾。
“哦,你的意思是?”杜樊川也探前了身子。
“前代有笔记,中古有传奇,如今又流行话本、小说。这虽然是小道,但也足以教化百姓。如今京城的人听旧故事都听腻了,杜兄何不略动笔墨,写一部话本,将此事告知天下,警示后人。对方虽是娼家女子,风月之人,亦不可不守信,不可无情绝义。否则,千秋万世,天厌之!天厌之!”高克明一字一顿。
“说得好,无情之人!苍天鄙弃!”杜樊川高声道,而后又对高克明说道,“高兄,不瞒你说,我也曾经有很多荒唐事。但是,我自认为有一条做的还可以,那就是对女人守信。不能帮她们赎身的,绝不给了她们希望,又一脚把她们踢入绝望。说要纳入家门的,除非她另寻新欢,或是被别人赎走,否则我绝对不会抛弃她们。算是勉强做到了风流而不下流。”
“杜兄真是性情中人啊!”高克明在这时候绝对不吝啬马屁。
“高兄,有一事我得说啊。要我写可以,但是这名字不要写我的,用你的好不好?”杜樊川搓着手笑道。
“额,用我的也不好,不如咱们瞎编一个名字吧。嗯,你觉得无名氏如何?”
“太假了吧。”杜樊川表示不能接受
“那,佚名?”高克明想了想说。
“也不太好。”杜樊川摇头。
“有了,就叫网友吧。有道是:红尘如梦,网络痴儿怨女;我等是其友人,出此良言劝诫。你看,如何?”高克明建议道。
“那就叫网友吧。”杜樊川点点头,随后又忧虑道:“但是写成话本,总得让人瞧,拿去刊印啊。顺着这线索,或许有人就能知道是谁写的。”
“杜兄,你尽管去写,我自有办法。再说了,你名声已经这样了,再坏一点也无所谓。”高克明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我告诉你,被追问起来,我只会说是你写的!”杜樊川瞪大了眼。
“好好好,大不了咱俩都作官场上的败类。你留恋风月,我书写淫 事。”高克明拨着炭火。
“这还差不多,那我这两天回去写。你去打探一下李君虞的消息,顺便找个愿意刊印的书坊。等咱们揭露李君虞第二天后,就让全京城的人知道他的无情。”杜樊川烤着火说道。
“嗯,哎呀,坏了!”高克明急道。
“什么坏了?”杜樊川问道。
“之前在火盆下边放了几个芋头,打算烤着吃。这和你说话,我给忘了。”高克明拨动着黑乎乎的家伙。
“我瞧瞧。”杜樊川也凑过来看。
“还好,呼——这火不是太旺,好像还能吃。”高克明小心地弄着。
“嗯,好香,给我也来点。”杜樊川也馋了。
“来,有点烫,吹吹再吃。”高克明给杜樊川拿了个小的。
“好,呼——嗯,嗯!”杜樊川点头。
“对了,等我一下,我把周希夷也叫过来。”高克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债主。
“呼——去吧,去吧。”杜樊川敷衍道。
而后就是三个人围着火盆边吃边聊,周希夷顺便又烤了几个。
晚上,董大头跑来高克明这里认字,顺便汇报一下他在街上的见闻。
“嗯,来,吃芋头。”高克明递给董大头有点发冷的芋头。
董大头非常感动:“谢公子。”
“大头啊,问你一件事儿。你对这印书弄话本的事情知道多少?”高克明开口问道。
董大头立即放下要入嘴的芋头,回答道:“回公子,小人不识字,而这书坊里要的人大都是识字人,所以我没在里边干过。具体的事情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利润不小的买卖,不过成本也大,咱们两人做不了。”
“谁说我要开书坊了?我只是想印些东西。比如话本什么的?”高克明说道。
“公子要写话本吗?那都是些科举考不上的穷酸才干的事儿,你做这事儿是毁名声,怕日后官场的同僚会讥笑啊!”董大头想当然。
“不是,本公子在谋划一件事。你只要回答问题就行。”高克明说道。
“哦。”董大头规矩道。
“首先是这刊印的事情,哪家老板嘴严,刊印的质量最好,要的价钱最低,这些事情你知道吗?”高克明问。
“这,小的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那些读书人都是把话本卖给商人,拿几两、几十两银子,然后商人们自己印,还没听过谁的话本是倒贴钱。”董大头说道。
等等,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离开凤冀郡才几个月啊。现在想想,只要自己运作得当,杜樊川和自己就没必要花钱啊。
“公子?”董大头轻声道。
“嗯?哦,既然这些事情你不清楚的话,那明天都详细打听打听,回来告诉我。”高克明说道。
“是,不过重点打听哪方面呢?是价钱?名声?还是别的什么?”董大头追问。
“嗯,一来打听东家,人不好的我不想接触;二来打听价钱,收话本的一般行价,还有刊印书的一般价钱;这第三,顺便打听打听那些说书人,谁说的好,大家都爱听。”高克明吩咐道。
“是,小的记住了。”董大头答道。
“嗯,快吃芋头吧。吃完了去厨房洗洗手,回来我教你认字。”高克明起身说道。
“是。”董大头连忙把冷掉的东西塞到自己嘴里。
当晚,杜父发现自己儿子今晚没有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去酒楼后很开心,远远瞧着他读书是更开心了,嘱咐下人给自己儿子弄点宵夜,别让他累坏了。同时心想,这高克明啊,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儿子见了他之后又开始苦读了。改天自己得见见他,拜托他多和自己儿子来往。
杜父不知道的是,虽然杜樊川是焚膏继晷,但他现在瞧得不是什么科考用到的典籍。而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书。借他书的人很热情,说要把上古、中古的什么《武藤兰全集》、《苍井空全集》都借给他,杜樊川拒绝了,他要看的是最近的,熟悉一下写法,除了《麻生希全集》、《三上悠亚全集》这两本近代的,剩下的都是现《青空光》、《天音唯》之类刚出来没多久的。
“独坐书斋手作妻,此事羞于外人提。写得真烂,他是怎么好意思付梓的。”杜樊川鄙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