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舅甥二人现下自是迷茫不解,不知这“扶摇青云”之意乃是皇帝授命顾名此番接管北军演练可大展所能,还是龙泉得了天家择婿就此攀附皇恩之意!若为前者,自是无需我与府中众人下药离去的,可若是后者……
哎,若是我早知皇帝于早朝同着满殿臣子那般直言不讳,便无需如此行画蛇添足之举了,反倒弄巧成拙徒增烦忧。唯可庆幸的,便是莫武并未遵着我叮嘱将留与周驰的信函暗中偷塞于他,否则恐是其必会于自家国公面前露出破绽。
周老国公盯着龙泉默而不语,那紧蹙的双眉同愈发沉郁的面色却是无不表明内心不安之态。
“舅父!既是皇上应允舅父为今春两军演练监军,可能暗中将外甥带入营帐?泉定需得同鸣儿相释啊,如何皆是不得使之生了误会。这‘扶摇青云’断非鸣儿为其自身得了皇上赏识可青云直上之意,那……除去明月公主同我存了招赘之心,外甥实不得旁的释解,这般更是不可令我夫妻之间有此龃龉啊。”龙泉此刻似是重回边关御敌之时那般聪慧之状,近前抓紧周老国公袍袖低声哀求。
“哎,希冀甥媳可听得进你所言。”周老国公长叹一声便不再开口。
“泉儿啊,若是皇上当真下旨赐婚,你又将如何应对呢?”自是这话不得同龙泉明言的,周老国公只得于心中自语。且是种种思绪萦绕心头,周老国公终是觉着我此番之举断不得如此轻易可解,即便上官清流告知皇上有意下嫁明月公主与龙泉,依着我夫妻二人情意,也绝不会不给龙泉当面辩驳之机,而是如此草草做了决断,这其中定有何样变故乃是他等所未察的。然如今除去寻我将此事释清,便也再无旁的法子。却一旦皇帝下旨赐婚……周老国公忽而倍感烦躁难耐。
“舅父安心,外甥已是思忖了一计,想来定可……”
未待龙泉言罢,门外传来周铭通传之声,“国公爷、少将军,上官大人前来传旨。”
这舅甥二人乃至满府上下正是烦躁之际,上官清流竟是翩然前来,怎会不再复使得将军府如笼黑幕之中。
前院正堂之内,周老国公领着龙泉进门之时,便见得上官清流挺身玉立首座近前,龙啸林正是同立一旁面显不屑却不得不逢迎之容。
“周国公、龙少将军,本官奉皇上口谕前来宣旨,多有叨扰啊。”满面春意的上官清流似是未曾觉察房中三人具是不正的面色,笑得如沐春风般温婉和煦,却待三人跪地接旨时即刻肃整了颜面,冷声开口道,“皇上口谕:圣旨下达之际,周国公仅得率亲卫数人即刻动身往之京郊大营监管南北两军对演事宜,却不得同两军统帅私下会面,只得远观,待演练完毕需得随即入宫面圣不得延误迟滞。授龙泉少将军于两军对演期间暂代巡防营主将之职,定需得护卫京都各处安稳无虞,断不得擅离职守,待两军各自归营方可回转复命。钦此。”
“老(微)臣遵旨!”
上官清流宣毕皇上口谕,眼见周老国公及龙泉面色愈发沉郁,且是可谓做如同墨色了,唯有龙啸林满脸欣喜诚心叩拜圣恩,似是龙泉得了君王青眼,不日后便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一般。
“国公爷,原该本官同国公爷一并出城往之京郊大营的,却是皇上之命不可违,那下官便先行一步了,还请国公爷勿要延误过久才好。”上官清流笑意满满,朝着周老国公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并未迟疑,似是恪守皇帝之命不敢有违。却唯有他一人心知肚明这皇上“口谕”原本为何!
“管家,还不相送上官大人出府!”难得龙啸林以礼相待,上官清流闻言不免回眸望了一眼,更是微微颔首致意以示道谢,然其心内自是极为不屑。
将军府管家得了龙啸林之命怎敢怠慢,慌忙含笑近前朝着上官清流伸手相示,“上官大人请。”
上官清流一甩官袍,满是威仪大步而出。
“舅父!”龙泉待上官清流迈出院门才满面焦急转向周老国公,却是未及多言,复又于院中传来侍从高声,“老爷,六皇子至了!”
上官清流才转过影壁往向府门,竟见得六皇子满脸笑意由将军府下人躬身领着缓步而来。
“六皇子殿下,”上官清流施了一礼,眸光移转淡笑启唇,“本官才来将军府宣旨,六皇子殿下亦是亲至,呵呵,看来将军府该是双喜临门啊,哈哈。”
六皇子同是含笑应声,“难得见上官大人亦有诙谐玩笑一面,呵呵。然此番,本殿同大人所想等同啊,哈哈哈哈。”
双双颔首侧身擦肩而过,于其各自内心乃是何状便不得而知了。
“六皇子殿下,臣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啊。”龙啸林远远便快步近前相迎,那唇角已是咧至耳际了。
六皇子唯有含笑应声,同是见得龙啸林身后随着的周老国公及龙泉。仅是,这舅甥二人面色同龙啸林乃是天差地别之态。
“(老)臣见过六皇子殿下。”周老国公与龙泉双双行了礼,这才簇拥着六皇子重新回往正堂。
待宾主落座,六皇子笑意又是增了几分,朝着周老国公及龙啸林饱含喜色开口道贺,“本殿于此贺过周国公、龙将军,”随之便紧盯着龙泉但笑不语。
周老国公此刻心内已然焦急万分,唯恐六皇子乃是前来宣达圣上赐婚旨意的。
龙啸林则是满头雾水,见六皇子始终盯着龙泉,暗自揣度恐是方才上官清流传下的皇帝口谕已然家喻户晓,面上却仍略带不解相询道,“敢问殿下所贺为何事?恕臣近日身子不济不曾出府,故而并不知朝堂之事。”
“哈哈哈,”六皇子闻言朗笑高声,“龙将军怎还是如此故作不知?上官大人方才离去,想必定是将父皇之意转达众位了啊。”
周老国公与龙泉正欲相阻龙啸林开口,便听得六皇子仅是如此以应,暗自松了口气,却是转而复又闻得六皇子继而道。
“仅是,上官大人所知恐不过浮于表象之意,而于父皇未曾宣诸于口的……呵呵,还请三位恕本殿不得私下揣测圣心。”
只一句,便成功引来龙啸林深究,“殿下此言何意?上官大人不过称为皇上命犬子于南北两军春日演练之时守护京师安危,这隐意……”龙啸林虽有猜忌,却需得自六皇子处得了相证,故而刻意迟疑道,“可是皇上觉着我龙家不甚尽心国事?”
“哈哈哈,龙将军多心了。”六皇子特意选了今日前来,且是随着上官清流之后,面上为得乃是妥善完成君王之命,实则怎能不存了私心——便是欲要借此之机探察周老国公心意,更是可为随之离间汉皇同上官清流君臣关系埋下祸根!不可谓不经了深思熟虑的。
“父皇现下这般看重龙少将军,于紧要之时委以重任,怎会出于责怪之意?”满腹深意望了望龙泉,朝着龙啸林极具“善念”提点道,“该是未久后……必有重用才是。”稍稍一顿,笑意不减,“希冀日后本殿该是可仰仗少将军帮辅一二呢,尤为亲、如、手、足!”
“殿下之……”
“六皇子殿下恕罪,”龙泉抢了龙啸林谄媚开口先行单膝跪于堂内,“末将粗鄙愚钝,且需长久驻守边关,如若殿下有命定是不敢懈怠敷衍,却实不敢当殿下视如手足之意。还请殿下见谅。”
六皇子余光瞥得周老国公于龙泉之语时稍稍舒缓了眉心,笑应,“欸,少将军如何这般自谦。如若有朝一日少将军得了天命留于京内,亦或,呵呵,亦或可成我皇家之人,怎就不能同本殿兄弟相谓啊!周国公、龙将军,觉着本殿之言可对啊?哈哈哈。”
周老国公闻之六皇子之语即刻起身同是跪拜施礼道,“殿下莫要玩笑!我等臣子可为皇上效命已是大幸之事,如何还敢肖想皇家恩赏?断是不敢有大逆之念的!还请六皇子殿下万勿这般打趣。”
龙啸林本是已然觉着六皇子即将出口龙泉得以皇上重任的,不想周老国公与龙泉竟是如此避讳,顿时沉了脸色,略带斥责道,“舅兄、泉儿,怎能同殿下如此无礼!”转向六皇子却是满面笑意逢迎道,“殿下万勿介怀,舅兄素来克己复礼,泉儿耳濡目染亦是如此,皆非是欲要同殿下争辩之意。我龙家可得皇上赏识乃是祖上庇佑,如若,”窃笑瞄了一眼龙泉,更是自得了几分,“犬子能入了皇上御眼,自是我龙家全族之喜!”转而又极似愁苦,“纵是皇上看重,却是殿下那句‘可成皇家之人’确有些许过誉了,臣子便是臣子,再如何皆是不可僭越的,殿下觉着老臣之言可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