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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梦中冰雪
作者:晚风志怪本章字数:7334更新时间:2024-11-02 17:59:39

其实,我的出逃还有一个原因。你想啊,程耀祖是老师,因为溺水才没有去上课,如果身体恢复了呢?还不得被程校长牵着鼻子走,啊赶鸭子上架到课堂上去丢人现眼?我是何等人?虽学习不好,知识上混了个半瓶子,但不弱智,机灵着呐!所以关键时刻决定脚底板抹油,开溜——

我溜到夜空云层里,像溜冰一样溜,像滑板车一样的滑。感觉飘飘悠悠。即将离开凤岭了,却有点伤感,依依不舍。云层里有“妮嫚丫囡妞”的声音,你什么意思?我说我害怕,一回去妈就得催我补课。我不愿意。“妮嫚丫囡妞”笑说和我狡辩。我说你快乐之神,说要给我快乐的。坏小子,跟我放赖是不是?不是,没……那就去看她,十三岁的她。去看她?好啊,求之不得!我知道她说的她是谁,连说谢谢。

啊——天降大雪了,我同雪花一起飘落。那一刻有点担心——以本相去见她,让她法发现我是小瘸子那可多尴尬?哎不行不行。本人必须动如脱兔,跑如麋鹿。应该是个齿白唇红明眸善睐的美少年。奇怪,下面有人说我是女孩。恍惚了,怎么能是女孩呢?分明听见谁叫我米瑾。哦,原来我是借了米瑾的形——迷茫了,但很高兴,以米瑾的美丽容颜去见她也很不错呀。无比新奇,无限惊喜。张开两手看天地间雪花垂落,看下面雪中的院落。

哦,院落里有个小女孩,哎是米瑾!米瑾正在井台上打水,吃力地摇着辘轳。哎不对不对。光谷里没有这种井,小时的东门路也没有,井台和辘轳我第一次见。这不可能,这是哪儿呀?看看街,看看门,恍如后街白玉凤家。哦,明白了,这女孩不是米瑾,是白玉凤!

听见敲门声。门外喊,出来看雪呀——是金龙。我说金龙你像条臭狗,脸皮真厚,追女生追到我这儿?!

我轻轻落到院子里,将门栓牢,然后热情洋溢上前帮玉凤摇辘轳。不会摇,弄乱节奏帮了倒忙。玉凤急喊停,看了我说,哎你,你谁家小妹妹?怎么到我家来了?我说你什么眼神?我明明是男生。她说睁眼说瞎话,明明是小妹妹。你真淘气,别捣蛋,一边去,看姐干活。我愕然看她的时候,金龙在外面急得搓搓脚,口呼白气敲门喊:

“哎这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玉凤,出来看呀——”

各院的人都出来。看天,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从天而降,抬头看不见太阳,只觉得雪花钻人的眼。天与地连接在一起,对面走来的人,只见轮廓不辨嘴脸。

有几声枪响。一只小白羊惊慌跑过我们。后边一个日本少年边跑边打枪。终于打中了。小羊扑倒在地,血汩汩地流,染红了白皑皑的雪。羊的眼睛灰暗了,但它仍努力看屋顶,看树,还有天空。哪哪儿都白,寻不见绿色。

雪封山,河封冻,道路闭,屋门塞。它不知道为什么。它没招惹谁,为什么要遭到枪杀?

大人们从雪窝子里钻出来,贴墙站,看着雪地里乱七八糟的脚印,看雪中血——鲜红鲜红的非常凄惨,都大惊失色。天放晴,大太阳照射雪光,直晃人的眼。

日本少年嬉笑着跑,后面五个浪人叫喊着跟。意思是狩猎成功。羊主人嘴唇乌黑,颤抖着手说——那是我的羊,你们杀了我的羊。我的羊好好的……赔我——但却不敢上前。他很懦弱,害怕少年手里的枪,更怕浪人腰中的刀。

“好可怜,好来气。怎么能这样呢?有没有王法?”白玉凤眼睛红了,转身回院说,“弓呢?我用箭射他们。”

“妈的,骑脖颈拉屎,这也忒欺负人了!”金龙愤然说,“我回家取弹弓,用弹弓打!”也往自己家跑。

我喊他回来,说:“等你取回弹弓黄瓜菜都凉了。”向墙根的大人们喊,“你们别光站着,动手啊,咱一起把他们赶出后街——你们这么多人——!”

“米西,米西——烤羊肉……”

小日本一说话露出了大龅牙,无比狂妄地笑,得意忘形地唱日本歌。几个浪人搭上小羊要走。羊主人这才上前,死抓羊腿不放。一个浪人叽里咕噜瞪眼睛说话,后来失去耐心,抽出倭刀,一刀下去,砍断两根手指。羊主人弯腰拾起手指,手淋淋漓漓滴血。

人们如寒风里的树叶,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等玉凤出来,日本人已经走远了。有人说,那个龅牙鬼是川崎老鬼子的长子,叫川崎濑久,是个混世魔王,在日本就横行霸道,到了中国更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玉凤赶快回屋撕一条布,出来给羊主人包扎伤口。羊主人麻木得如同一根木头,连谢谢都没说,佝偻着腰,滴着眼泪走了。大人们喊自家孩子回家。

后街一片死寂。本来孩子们是要玩雪的,像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都挺有趣。但出了这事,都兴致索然。

玉安一会扒门缝看看;一会回来磨叽姐,说我想出去玩。玉凤说,就知道玩,家里这么多活谁干?帮我烧水。

我说我来,就挤过去,抓起柴草往灶眼里填。火舌舔出来,映红我谄媚的笑脸。白玉凤说妹妹真好看,蹲下身看我眉眼说好可爱,还亲了我额头一下。哎呦,好香的吻呀!我小瘸子幸福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可惜后街寂静又被打破,金龙又来干扰我们。对着玉凤家喊:

“小丫蛋,上河沿。

打出溜滑,摔屁股蛋。

摔屁股蛋,摔八瓣。

回家抹点二百二……”

我跑到墙头那儿伸出脑袋制止他:

“不许说下流话。我告你老师。”

金龙看了我一眼,说:

“告什么老师?我没上学告哪门子老师?哎你谁呀?哪家小丫头?哎玉凤你家来客人了?”

“让你上河沿,”玉凤攥个雪球开门打金龙,“让你摔屁股蛋!”书艳递过一个雪球,玉凤又打,“让你摔八瓣!”

金龙回打。玉安参战两边打。雪球飞来飞去煞是好看。

雪在阳光曝晒下有些发粘,可以攥成团,正适合打雪仗。可是有的雪球攥得不好,打不到人身上就分解开了,在晴空里散作万千齑粉闪闪发光。玉凤大脚跑得快,站得稳,力气大,扔得远,打得准。我也兴致勃发,攥雪球打金龙。金龙屡屡被击中,落于下风,喊来两个男孩过来帮忙。混战中不断发出惊呼和笑声。一个大大的雪球打在我的额头上,只听嘭的一声,脸上鼻上脖颈上,看看成了个大花脸,雪粉掉进衣领里凉滋滋。你笑我笑她笑,忘了方才的不快。

玉凤不敢多玩,玩一会就得回家干活。继续摇辘轳打水。

“妮嫚丫囡妞”附耳说,看小白玉凤多辛苦,每天洗衣裳要打十几二十几柳罐的水。摇辘轳可不是轻省活,井沿上绝大多数时候都冻着厚厚的冰。双脚站稳,两手紧握辘轳把,用力摇;看着井绳绞起来,转一圈又一圈,丝毫不敢松懈;脚下千万不能滑,一旦滑倒,就会失手,被反转的辘轳把打到,轻则受伤,重则被打到井里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禁为玉凤担心,但看看她的大脚,牢牢地抓住冰面,像生根了一样稳,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十几岁女孩,毕竟人小力薄,每次只能打大半下,摇到浑身出汗,摇到所有的器皿都装满了,就放开辘轳把,听任柳罐下坠,直到听见砰的一声砸水面,心就放松了。

“最难干的活做完了。”

白玉凤轻轻舒口气,拢拢头发,接着到后远去抱柴。我帮她抱。后院堆着好多的柴。她说都是刘双文带人进山砍的。

“妮嫚丫囡妞”说,烧水是为了洗衣。洗衣不能用刚出井的水。冬天的井水,砭骨地凉,手伸不进去。更要紧的是凉水不退油泥,衣裳洗不净。

“手冰坏会得类风湿。”我说。

白玉凤看看我说:

“小妹妹倒挺会关心人。懂得还挺多。类风湿是啥?是病啊?哎,穷人管那么多呢?手冰坏是小事,衣裳洗不净会坏了名声。洗衣人家靠的就是主顾照顾,一次洗不好,以后生意就没有了。你这娇滴滴模样,从没干过这种活吧,别让柴扎了手。算了别插手,到一边看着吧。”

烧水,洗衣裳,一盆接一盆地洗。脏水倒在阳沟里,衣物晾在晾绳上。借着冬日的阳光晒上几绳,满院子挂得像万国旗似的。上面飘着白白的水汽,下面滴滴答答落着水滴,落着滴着眼见就结成细小的冰凌棍。

玉凤掰下一个冰凌棍给我说:

“这个妹妹,你是哪条街的?叫啥名?”

“我是关南园路的。叫,叫米瑾。”

“小妹妹说话声真好听,像唱歌似的。哎,没听说过这条街呀。也没听说过这个人。我不是做梦吧?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到我家了?不嫌我家脏吗?是不是找不着家了?”

“赶快回家,你家大人得急死。”金龙说,“这小姑娘啥都不懂,白白净净像褪了毛的猪。”

“你才猪呐,你黑猪,你野猪!你山魈,你狒狒,你鳄鱼,你河马,你科莫拉多巨蜥……”

“呦,这小妹妹真厉害!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是世界上最凶恶最丑陋的动物。我从‘动物世界’里看的……”

傍黑时分,“妮嫚丫囡妞”说该回家了。我赖着不走,说想住一晚。“妮嫚丫囡妞”说哪有这样的?但是还是迁就了我,摸了我头皮一下,然后那个所谓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就从玉凤的眼里消失了。哈哈,我没走。“妮嫚丫囡妞”把我变成一只猫,说安安静静别闹啊,一闹就会被撵出大门。猫抿嘴笑,意得志满说,很乐意做白玉凤的猫,和她在一个屋里,呼吸同样的空气,特别愉快。然后悄悄蜷曲在柴草上,听虫儿窸窣,看老鼠爬,眼睛亮亮的谁都不逮。假寐,不舒服,不安稳,抱怨草荆粗糙扎胳膊扎腿,其实是惦记屋里睡觉的人。半夜时分,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蹑手蹑脚走进玉凤的屋;悄无声息跳上她的炕,蜷曲在她的脸旁,仔细看她的眉眼嘴唇脸腮和头发;说,你就是米瑾,我现在你在一起,你做梦要梦见我呦。她突然动了一下,我赶紧逃开,告诫自己不可以将她吓醒。徘徊一会,选择了她的脚边。她所谓的大脚其实一点都不大。我想,和米瑾的应该一模一样。她的脚边很暖,我睡得很香很甜。

第二天早上,金龙从家里一出来就喊玉凤。玉凤没响应,他就对马路那边的书艳说:

“你喊玉凤,你是她的好朋友,你一喊她就会出来。然后咱们一起看树挂。河边树挂今年特别好。”

玉凤隔墙听了,心痒痒的想去——树挂的确好看,一树连一树的冰凌花,晶莹剔透,整个世界粉妆玉琢。

“你不去呀?我走了——”金龙没走多远又很执着地喊,“活可以回来再干,我帮你。”看那扇门还是没开,就紧跑慢跑往河沿那边去了。

洗完一盆衣裳,玉凤决定带玉安出门,看见书艳木木的站在路边,说走啊——上河沿儿。书艳说不去,其实想去,就怕腿脚不行摔大屁墩。书艳先天小儿麻痹,最打怵走冰雪路。玉凤说走,走,硬搀着书艳往河沿走。我也跟着走,在她们后边踩出一遛猫脚印。

走了一段,玉凤嫌慢说:

“这样不行,太阳晒一会树挂就化了。来,我背你,咱们一定得看到树挂。”

玉凤背书艳走雪路,后边玉安往上推屁股。一跐一滑,背累了就下来走一段;缓过劲来了,就又背上走。三个人都鼻口喷白气,脸冻得通红。玉凤走得急了,恰好脚下有一个斜面,滑倒了,书艳摔下来。三个人都嘎嘎笑。

“雪地里摔跤,一点都不疼——”

书艳说好像是徐瞎子。后面过来一辆马车,车上果然坐着他。忙把道让开。车却在身边停下。

“看树挂去是不是?上车上车,捎你们一段——五哥,拉她们一把。”

那个叫五哥的人就放下鞭子,把三个人拉上来。我也跳上车。第一次坐花轱辘马车,听木轮碾雪,吱嘎吱嘎响,感到异常新奇。玉安看两边景物,银装素裹,妖娆多姿,情不自禁大喊大叫。瞎子对五哥说这个叫玉凤,那个叫玉安。我喵喵叫,意思是还有我呐。瞎子说是老白的孩子。五哥说我知道,我还帮她家打过柴。玉凤连忙说感谢话。五哥说不用谢,你爸帮过我们。玉安好像又长个了。徐瞎子问玉凤钱够不够花?说今天兜里没钱。五哥说我有,掏出两块大洋塞到玉凤手里。玉凤不要。徐瞎子说放兜里,他给就要,不是外人。然后两个人埋下头,叫二哥,说三哥,讲悄悄话——听明白了,原来徐瞎子是二哥,刘双文是三哥。看来他们都是“十哥会”的好汉。又说些玉凤她们听不懂的事(我能听懂,历史课讲过),什么日本间谍呀,关东军呀,开拓团呀,还说抗联……说得玉凤书艳找不着北的时候,河沿到了,马车停下。五哥帮她们下车。两姐妹道谢,和车上人告别,然后看马车一路向西去。

河沿上有很多人,大多数是孩子。清河这一段,岸上生有许多小灌木,还有高大的乔木。满眼都是冰封雪覆,粉妆玉琢,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有些孩子看够了,已经下到冰河里去玩了。船都没法行航,拖到岸上,有的翻过来,在做整修。不知是哪个懒人家,船还冻在河里。冰面上跑着拉货的马车,车轱辘碾过的地方,形成了光滑的冰道。冰道如镜面一样光亮,在上面撒一把雪就更滑了。男孩子正排队轮流打出溜滑,金龙在其中。

男孩们看见女孩子的身影就一起唱:

“小姑娘蛋儿,上河沿儿——

打出溜滑,摔屁股蛋儿——”

金龙看见玉凤来了格外来精神,不只唱得卖力,打出溜滑也格外卖力。特意卖弄,一定要难度大,尽量花哨,希望玉凤看了能嫣然一笑。我讥笑他,说金龙一肚子花花肠子。可惜我做了猫,猫叫声他听不懂。

玉凤看见了,一丝笑容都没给他,说:

“咱们下去。”

书艳可不敢上冰,一来怕摔,二来怕人笑话,就说:

“你下去吧,我看树挂。”

于是分手,一人留在坝上,两人下到冰河里。看见玉凤下坝去,一些没缠足的女孩也跟着下。小凤就在其中,那时她们两人还不相识。男孩从没见过女孩上冰,更没没见识过玉凤的本领,所以根本瞧不起。玉凤心里有底。超凡的平衡能力和柔韧性,还有过人的胆量都让她有底气。况且,每天在井台上活动,井台有厚厚的冰,早已熟悉了冰性。金龙在玉凤上冰前还反复吓唬说,摔你屁股蛋儿。

我也想打出溜滑,蹑手蹑脚上冰去。孩子们赶我,说真他妈的年头不好,猫都敢上冰打出溜滑?!谁都不把我当人看,没办法,只好乖乖给玉凤让出冰面。

玉凤大脚上冰,先求稳。打过两次滑第三次就加速了。金龙哑口无言,睁大眼睛看。玉凤增加了难度,不但能双脚站滑,还能半途蹲下去滑,进而还能站——蹲——站滑。书艳站在坝上拍手喊好。小凤站在冰道旁边,佩服得一会搔头,一会搓手,傻笑着跟玉安说你姐真厉害!男孩也都不滑了,站在两侧看玉凤一个人表演。玉凤尝试着用单脚滑,单脚滑没摔倒,又做各种姿态滑。动作自如潇洒,一遍遍展示女孩的飒爽娇艳之美。

小凤掐腰晃脑袋说:

“你们这些臭小子,刚才牛哄哄,现在谁下来比一比?”

男孩无话可说,连学一下都不肯。都害怕比不过招人嗤笑。有不服气的嘟哝说,她脚大——一个说,其他人也跟着说。脚大脚大之声充斥冰雪世界。好像玉凤滑得好就是因为没有裹脚,没裹脚所以脚就大,脚大所以站得稳,站得稳所以滑得就好——逻辑链条就是这样。所以男生滑得不好就有了充足的理由。也就是从此以后,白玉凤就以大脚出了名。男孩出于自尊,又商量如何通过骂人找面儿,嘁嘁喳喳商量好了有人起个头就开骂:

“玉凤和男的玩儿,

烂眼圈儿——

小凤和男的玩儿,

烂鼻尖儿——”

唱着喊着一哄声地转身跑开了。

金龙对玉凤佩服得五体投地。男孩一旦魂灵迷失于异性,无论人在哪里,无论玩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远远瞄着,玉凤的一举一动,高声表情,浅笑神态,尽在眼里。

后街男孩被女孩比过去,就坚决不打出溜滑,改玩别的,如打尜儿,抽冰猴,玩雪爬犁......好玩的事情多了去了。

玉安学着姐姐的样子滑,连续摔跤。玉凤教他诀窍。小凤和几个女孩也上冰打出溜滑了。玉凤看见坝上书艳一个人孤孤单单,转身跑上大坝,把书艳搀扶到冰河里,带着她来到冰道上。玉凤拽住拐棍的一头,让书艳抓住另一头。玉凤在前边走或跑,书艳在后边滑。玩了十几个来回,书艳开心极了,一阵笑连一阵笑。

忽然都不笑了,都抬头。只见小鬼子川崎濑久穿着冰鞋在河面滑冰。飞一般滑到玉安对面,故意把玉安撞倒。玉安摔得很严重,哇哇哭。玉凤喊着你咋这么坏呀?跑过来扶玉安。那边几个浪人抓男孩,强迫他们为主人扫雪清理冰场。有一个不情愿并趁隙逃跑的,被灰衣浪人追上挥刀砍伤。

大家害怕愤怒之余,见一个侠士骑马驰来——红马黑衣,连脸也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玉安哭说胳膊疼,动不了。玉凤说这可咋整,是不是骨头摔坏了?姐带你去找大夫。说话间侠士已经挥刀惩治恶人了——马在人群里团团转,刀光闪闪。先是川崎小崽子惊慌失措用胳膊挡。刀落臂断,血溅冰川。再是浪人们拔刀相向,侠士左劈右斫,刀刀见血。浪人疲于应付,节节败退。一浪人见势不妙,赶忙回头往军营跑。那侠士见好就收,勒马向东驰骋。等到日本兵出来,已经踪影全无了。

大快人心!都说真厉害!连玉安都忘了疼,笑了几声说,我知道他是谁。玉凤连忙捂他嘴。金龙追问是谁。玉凤呵斥金龙闭嘴,说赶快回家,帮我干活。出来这么这么长时间,耽误多少事?玉凤搀书艳往后街走,嫌慢就背。玉安跑在前面。金龙不玩了,紧走慢跑追上。和玉凤换班背。书艳说我不用你背。金龙说以前我不好,以后再不了。后街谁再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揍他。书艳高兴了,说我知道你为啥对我好。金龙问为啥。书艳吃吃笑。金龙不好意思说才不是呐,背起书艳一溜小跑,直到书艳家门口才放下。书艳第一次打出溜滑,兴奋得不得了,从外边一直乐到家,进屋就跟妈说,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妈说看你乐的!叹惋道,玉凤真是个好孩子,心眼那样好,只可惜从小没了爹妈,命不好啊。

玉凤进院赶快打水,金龙说我来摇辘轳,你去点火,水烧热了两人一起洗衣。金龙腼腆扭捏,但终于实事求是说公道话了——说你滑得真好,比所有的人都好。玉凤问,不是因为脚大吗?金龙说不是,我脚比你大......

“好了,梦做完了,我要收回异象了——”“妮嫚丫囡妞”指着玩雪的小猫说,“小猫小猫变回来——”

于是小猫烟雾般消散,我复为无形之魂魄,徜徉在“妮嫚丫囡妞”身边,意犹未尽说:

“挺留恋小猫的,如果以后还想变怎么做呀?”

“你得寸进尺了,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别是想以猫形骗得米瑾的亲热吧?啊悄悄跟着,依依不舍。米瑾看你可爱可怜孤孤零零,就把你抱起来,和你贴脸……”

我不好意思,转变话题问:

“刚才冰河发生的一切,是做梦啊,还是确实是玉凤他们小时的事?”

“妮嫚丫囡妞”嘁嘁笑说:

“恍惚了不是?你是梦,其他都是真——亦梦亦真。那个濑久被砍断胳膊是真的,当天被送走是真的,川崎老鬼子为儿子洒了泪,发誓说一定找到凶手,这也是真的。五年间他怀疑谁杀谁,到现在已经杀了六个。现在,川崎濑久以军人身份又来到凤岭。这次比疯狗还疯,说仇人的抓住,一片片割下来,蘸作料烤着吃。老川崎说,可惜一点线索都没有。川崎濑久说,我还能记得那个孩子,找到他就能找到仇人。”

“砍他胳膊的究竟是谁?‘铁拐李’吗?”

“对,就是他。”

“千万不要找到。快乐之神,有一事我不不明白——你为什么把我变成女孩?我想让她见识纯爷们儿。”

“不是我的原因,是你自己。你在做梦,梦中梦——梦由心生。总担心自己没发育好,总害怕自己不是真男儿,所以才做这种怪异的梦。”

“为什么是富家小姐?”

“心向往之啊。羡慕过你哥和陶凤仪吧——”

“为什么变成猫?”

“逃避心理。忧谗畏讥,隐匿行踪。还有什么疑问?行了,别说了。不能继续在外流浪,还是归去吧……”

于是我想到崇铁,躯壳还躺在医院里,此刻有没有心跳还不可知。如果没了心跳,下一道程序就是送殡仪馆,然后当作尸体推炼人炉里去火化。哎不行,这可不行!我妈会哭得死去活来。赶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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