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15日黄昏。

当董小婕一行人来到江口所谓张献忠沉船处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闫涛和甄灵忙着去拍照片，童一舟和董小婕来到了路旁的崖墓博物馆。

博物馆这时候闭馆，董小婕和守门的工作人员沟通后，工作人员打开了博物馆，让童一舟和董小婕参观。这个博物馆现在闭馆整修，并没有人前来参观。博物馆内，除了现场的崖墓遗迹外，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展示。

江口崖墓是抗战时代，由中央科学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和国立中央博物馆组成的川康古迹考察团在彭山江口考察、发掘的。共清理了崖墓七十多座，还有少量砖墓和土坑墓。最后整理出版了《四川彭山汉代崖墓》一书。当年出土的资料一部分到了史语所，另一部分到了中央博物馆。

童一舟带着董小婕进了当年发掘的951号墓群。在阴暗的墓室里，董小婕好奇地问起崖墓的由来，童一舟一一做了回答。江口地区的崖墓是西汉晚期到东汉时代的做成，它们依山凿穴，形式多样。951崖墓群展示的有三座崖墓，崖墓里面的东西已经在民国时代发掘时带走，现场只能看到雕刻精致的墓门楣。

“进这里面，有点寻宝的感觉。”董小婕说。

“这种家族崖墓里面，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没有你所谓的值钱东西。”童一舟说。

“陪葬没有好东西吗？”董小婕问。

“没有你想的金银珠宝。崖墓里面，作为收藏品，最好的就是青铜器，这里好象出过一青铜株摇钱树。其实，崖墓发掘的意义更多在于我们通过石刻绘画资料，了解了汉美术。”童一舟指着雕刻的门楣说。

“你说这里是墓群，那除了这几座墓外，周围还有很多没有发掘过的崖墓？”董小婕问。

“应该是吧。我记得从成都平原边沿开始，有山地的地方都有崖墓。成都南面从新津开始，到乐山都有崖墓发现。”童一舟说。

“这些崖墓是怎么找到的？”董小婕问。

“崖墓不用找吧。下大雨时候，墓口的掩盖土也许会被冲开，露出人工开凿痕迹。顺着人工开痕迹，很容易就能找到崖墓的墓口。对了，其实以前有很多崖墓都是被发现了。当地老百姓叫它们是蛮子洞，觉得是以前少数民族住的地方。因为崖墓里面一般还有灶台，看起来，像是生活的地方。”童一舟解释说。

“这个崖墓让我想起了藏宝的问题。在遂宁陶瓷博物馆，你告诉我说也许是因为蒙古军队突然进四川，所以在成都平原以及周边留下了大量的窖藏宝物。遂宁发现的窖藏瓷器以及彭州发现金银器都是属于临时埋葬的。”董小婕问。

“是呀。学术界基本上把平原及周边窖藏埋藏的原因归于突然发生变故。”童一舟说。

“我在想我查的张献忠藏宝的另一个说法，就是说他派三百石匠去青峰山修建秘密洞穴的传说。如果成都平原周边有那么多蛮子洞，为何藏宝的时候，不利用这些蛮子洞？”董小婕问。

“都市一般都在平原。估计发生大变故的时候，根本没有能力把东西运出平原，所以才就地掩埋。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要是真要是藏宝的话，利用天然洞穴和前人的人工洞穴也许很方便。但我们现在发现的崖墓，只有后人生活、活动的痕迹，还没有见过后人用来藏宝的崖墓。”童一舟说。

“后人真用来藏宝的话，可能也很难发现。即使有人发现的，估计也是悄悄把宝藏藏起来。”董小婕说。

“你们公司如果要做电视片，千万别说崖墓里面有好东西。传媒的力量太强了，这样的消息传开，这里的崖墓就要被破坏了。”童一舟说。

“我们俩这里说的，和公司工作无关。现在哪里盗墓都很厉害，我想这里也不例外。”董小婕笑道。

童一舟和董小婕出了崖墓博物馆，来到岷江边。这时，闫涛和甄灵已经在岷江边完成了照片和摄像工作。

“童老师。现在这里江水很少，好象航行不了大船队。我想明代这里江面很宽，有航行船队的可能？”甄灵说。

“也许是吧。从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明清时代水路交通应该是当时比较主要的运输手段。”童一舟说。

“本来来之前还很激动，以为可以到古战场怀古。结果下午听童老师质疑杨展的战报，我也觉得这里不太象被击沉财宝船的地方。”甄灵说。

“我只是讲我的想法，不要误导了你们。”童一舟说。

“那江口沉船的传说完全都是假的？”闫涛问。

“也不一定呀。我想应该有大西的运送船在这里出事，只是被夸张了。”童一舟说。

“真有运输船被明军袭击吗？”闫涛问。

“我看张献忠北上时候的资料发现，当时川西平原大饥荒。张献忠北上的原因应该是平原粮食稀缺。还有，就是准备讨伐刘进忠。而当时还明确和大西军对抗的应该是曹勋和杨展的明军。这两只军队和其他归附大西军的明军不同，明确受大明阁部督师府的命令。”童一舟说。

“我读明末文献也有很多疑问，弄不清当时川南明军力量到底有多强。”甄灵说。

“大西军强盛时候，川南明军各营几乎都归附大西军。但是明王朝在遵义设阁部督师府的时候，很多营队就动摇了。”童一舟说。

“明白了。只有曹勋和杨展是一直坚持对抗大西军的。”闫涛说。

“曹勋在邛州，也就是说邛崃山地区。大西军强大的时候，邛崃山和峨眉山都是最好的游击区。杨展是在峨眉，从他后来攻击眉州的铁胜营的记载来看，他军队真是到过这里。但是很有可能是张献忠北上兵败的时候，他的军队在这里袭击过南逃下来的大西军后勤营。”童一舟说。

“大西军不是往永宁方向集结吗？”甄灵问。

“川西平原去永宁的水路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走的路。”童一舟展开地图说。

“童老师，你不是说杨展在张献忠阵亡之前，所率的部众很少吗？难道他敢冒险阻击大西军？”闫涛问。

“我的意思是在大西军在凤凰山战败以前，杨展实力很弱，不足以和大西军正规营军抗衡。从文献来看，张献忠大军离开成都是在丙戌年的八月。估计当时杨展和曹勋得到消息，带兵北上。九月时候，他带兵到了广汉，收聚野外遗骸建了万人坟，立碑。这时开始，有了很多川西义军归附。”童一舟说。

“他难道敢孤军深入？”闫涛问。

“估计他有大西军大军的情报，知道大西军在川东北集结。因为大西军里面毕竟有一部分前明军，他的情报应该是比较准确的。”童一舟说。

“他是想乘张献忠北上，夺取川西。”闫涛说。

“不仅仅是夺取川西。因为大西军内部，有人和他联系。就在张献忠兵屯凤凰山的时候，杨展招降了大西军的杨光志、林时泰的部队。而就在清军在凤凰山和大西军激战的时候，杨展和曹勋其实从绵州已经逼近保宁。但是那时他们的军队实力还是很弱，根本不敢和清军交战。当清军派一支部队从保宁下绵州的时候，杨展和曹勋立刻回跑到邛州和峨眉。”

“也就是说，杨展北上的目的主要是收编大西军残部，扩大自己的实力。”闫涛问。

“是呀，他象阁部督师府要平寇将军头衔，目的就是在大西军退出川西时候，扩展自己的力量。实际上大西军兵败后，他做到了。文献说，他在大西军兵败以后，由峨眉发展力量到嘉定。以嘉定做基地，召集残留在全川的明军和据地自保的地方势力。象资州的义军被他收编。眉州铁胜营不听他的号令，他便围杀。最后，才变成川南比较强大的明军势力。”童一舟说。

“文献也说，张献忠兵败后，川西和川南明军主要就是杨展召集各路人马与清军抗衡，可惜他死于军阀混战中。”闫涛说。

“后来刘文秀以大明抚南王身份到川南，收集各部抗衡清军。那时候能看得出来，各地军阀对大明的号召还是表面服从的。”童一舟说。

“一舟，你们男生对打战、政治感兴趣，我们不一样。现在，还要赶到眉山去吃饭、住宿，我们走吧！”董小婕说。

晚上，闫涛和甄灵在宾馆房间整理完这天的照片和摄像资料，已经快十点了。

“甄灵，我们董总是和童老师在恋爱吗？”闫涛问。

“我不知道。表面来看，董总不回避她欣赏童老师，但童老师好象没有那意思。”甄灵说。

“你去帮董总找过一把剑，是吧？”闫涛问。这句话闫涛很早就想问了，因为自己没有找到董小婕想找的那柄剑，记得董小婕当时让甄灵出差了几天。

“是的。”甄灵回答。

“找到了吗？”闫涛问。

“你还记得我们面试进公司时候，她给我们看的图片里面有柄剑吗？”甄灵问。

“记得。”闫涛回答。

“后来我给董总说，我的一个师兄在电视台做节目‘寻找传家宝’的时候，在开远发现一柄长剑和她的短剑相似。董总很感兴趣，让我给她节目数码录像资料，我把节目资料给她了。”甄灵说

“原来这样。”

“后来她让我去寻找，我在建水找到了这柄剑的主人李爷爷。”甄灵说。

“找到了？”闫涛有点吃惊。

“找到了。但是李爷爷后来带着这柄剑去美国了。”甄灵说。

“去美国了？董总没有让你买下那柄剑？”闫涛问。

“没有。”甄灵也有点奇怪，董小婕花那么大的功夫难道就是让自己了解一下剑的流传历史？

闫涛不好意思告诉甄灵说自己也找过，没有找到。他转开话题，问：“甄灵，你觉得这个公司怎样？”

“还好吧。公司都是年轻人，有朝气。”甄灵说。

“公司的年轻人我接触不多，不太了解。”闫涛说。

“那是因为你在办公室给董总当助理，没有下基层部门实习的原因吧。”甄灵笑道。

“董总每天要看很多资料，我给她收集资料都忙不过来。”闫涛说。

“很多资料？她都看些啥呀？”甄灵好奇问。

“各种古迹资料。比如，今天我们去拍照，她和童老师去了崖墓。我记得在昆明的时候，她让我给她收集过崖墓的资料。她看得很仔细，还问过我很多问题。”闫涛说。

“是吗？也就是说，这一路上的各种古迹资料她是认真了解过的。”甄灵问。

“是呀。”闫涛说。

“可童老师讲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甄灵有点好奇了。

“是呀，我也奇怪。原来我以为她是想在童老师面前显示自己对这些都了解，也就是女人的虚荣心，要面子。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闫涛说。

“刚才晚饭的时候，童老师说起崖墓，董总好象没有说什么。”甄灵回忆说。

“晚饭吃完，董总只是悄悄对我说，看来你毕竟是学生，童老师讲崖墓时用的词句比你更准确。”闫涛说。

“看来，男人更喜欢卖弄知识。小婕姐是恪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美德，给男人卖弄的空间。”甄灵笑道。

“男人藏而不露应该算修养，一个女人如果藏而不露，这就有点可怕，应该算心机吧？”闫涛问。

“闫涛，你这是性别歧视。我要把你这话告诉董总，看她会不会收拾你？”甄灵笑道。

“我这里说的心机可是褒义词，你可别乱说。你要是告诉董总这话，让他误解，我就完了。”闫涛有点着急了。

“看你害怕得这样。”甄灵笑了。

甄灵离开闫涛房间后，闫涛有点后悔刚才给甄灵讲的话。昨天策划部主任传来的消息是董小婕让人事部准备一份正式招聘合同。董小婕说，是等自己野外结束，回公司后用。现在董小婕手下就自己和甄灵，一份合同意味着只会招聘一个人。董小婕到底想要招聘谁？如果甄灵是一个十分讨厌的人，自己当然会竞争竞聘。但眼下的甄灵在闫涛眼里还真是个可爱的女生，没有心计，率直开朗。自己怎么好意思和这样的女生争抢职位呢？闫涛感到了现实社会的残酷。

37、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