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16日，宜出行，忌祭祀。

这天早饭后，天空飘起了小雨。甄灵驾车载着董小婕、童一舟和闫涛从眉山出发，来到了乐山。

乐山，古称嘉州，位于四川省西南，是四川境内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交汇处，是成都平原南部的中心城市。两宋时代，这里设嘉定府，明代改为嘉定州。由于这里是三江汇合通往宜宾、重庆的水路码头，又是汉夷交互的重要城市，元、明时代都设置有野战军队，重点拱卫成都平原的安全。

乐山最有名的莫过于乐山大佛。乐山大佛又名凌云大佛，位于乐山南岷江东岸凌云寺侧，大渡河。青衣江和岷江的交汇处。大佛为弥勒佛坐像，通高71米，是中国最大的摩崖石刻造像。

董小婕四人到乐山，先到了甄灵预订的宾馆。

甄灵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董小婕对闫涛说：“现在外面下雨，你们俩就在我的房间里采访一下童老师。你整理编出的文字、图片和摄像资料不错，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先和童老师聊聊，这对你们做图片和摄像资料有帮助。”

“董姑娘，现在不是他们要折磨我，是你要折磨我了。”童一舟笑道。

“折磨归折磨，我会给你补偿的。”董小婕笑道。

童一舟在宾馆房里放下行李，拿出自己整理的大西军的资料快速浏览一遍，他感觉压力很大。对大西军资料的熟悉，是从见到甄灵时候开始的，毕竟也就一个月时间。虽然董小婕一再说做资料又不是做学术，但他还是担心自己说错。

当童一舟来到董小婕房间的时候，闫涛和甄灵已经架起摄像机等在那里了。

童一舟坐下后，笑道：“看着摄像机，我怎么越来越紧张？”

“一舟，你就当它不存在好了。这两天我都看了闫涛做好的摄像资料，挺好的。你讲话的时候，很有魅力。”董小婕安慰说。

甄灵说：“童老师，我们开始吧。从远一点说起，聊一聊乐山这个地方的历史吧。这里有唐代著名的乐山大佛，我们就从唐代说起吧。”

“好吧。我是做唐以前的工艺美术研究的，唐代的四川是比较熟悉的，说起来比说大西军的背景也许更容易。唐代安史之乱，南诏崛起后，这里便是唐帝国以及后来宋帝国和南诏以及大理的边界。”童一舟说。

“这里以前是边疆？”甄灵翻开地图问。

“是呀。南诏在世隆皇帝的时候，以建昌为据点，几次攻入川西平原。其中，这里是主要突破口。后来，唐帝国的西川兵在大渡河上建立起几个连环屯兵城堡，构成了帝国西南的环形防线，迫使南诏以大渡河为界。这样，这个地区在唐代晚期和宋代，几乎就没有大的战争。”童一舟说。

“这个以前听你说起过。南诏世隆皇帝把成都平原抢劫来的财宝和成都的工匠从这里带回了云南。”董小婕说。

“是呀！”童一舟答。

“后来的时代呢？”甄灵问。

“蒙古人攻南宋时候，本来南宋在川北建立防御基地，但蒙古人沿岷江、大渡河等几路进兵四川，川西平原被攻陷。宋人在川东到川南，也就是乐山到合川的山地建立环形防御城堡，把蒙古骑兵困在川西。宋军在川西平原和蒙古军队展开拉锯战，迫使蒙古人退回川北。”童一舟说。

“后来蒙古人灭了大理，四川宋军才投降？”闫涛问。

“是的。唐代开始，从雅州到嘉州，都是茶叶种植园，主要供牧区贸易。而最好的茶成为贡茶，那就是蒙顶山茶。”童一舟说。

“通往西部的茶马古道应该是从这里开始的？”董小婕问。

“一般说是从雅安，也就是雅州开始的。实际上雅州是贸易中转站，嘉州和雅州都是茶叶生产基地。”童一舟说。

“也就是说，嘉州其实是川西南重要的商品生产以及商贸码头城市？”甄灵问。

“应该算是。”童一舟答道。

“大西军入川时候，这里应该是大西政权重要的南大门。”闫涛问。

“大西军入蜀建立大西政权，开初形势对大西政权非常有利。北边的大顺军攻陷北京，崇祯皇帝自缢而死。大明政权的腐败，让天下人失望。这本来有比较好的形式，但大西政权在军事和对外政策连续失误，导致南明王朝在南京建立后，明军残余势力开始反攻四川。”童一舟说。

“这方面问题，闫涛你可以多问一些，你们男生对军事和政治有兴趣。”甄灵说。

“童老师，你能不能具体一点。”闫涛说。

“我只能以我所知道的资料谈我的理解。大西军刚攻入成都后，政治上和军事上采取的措施还是恰当的。例如，收编蜀地士人，开科取士，对西南各族百姓免税等。军事上派四将军以及下属武将北边攻取保宁、龙安，西边攻下茂州，南面攻下雅州、嘉定、叙州。封四将军镇四川边境重镇，封住了军事要道。”

“那后来出现的问题是什么？”闫涛问。

“首先是军事上的失误。大西军当时主要的敌人还是不肯投降的明残军，这些军队逃到成都平原边远山区。他们一方面和投降大西政权的明军联络，一方面等候着时机。另一方面，是汉中入蜀以及蜀地本土的乱军和军阀。这些势力在大西政权强盛时候，也表面上依附大西政权，实际上是潜在的不安定因素。”童一舟说。

“张献忠难道不知道这些军阀的危害吗？”闫涛问。

“这个可能要和大西军长期流动作战有关。流动作战时候，中立的军阀势力对流动的军队威胁不大。但政权建立后，这些势力应当逐一铲除。”童一舟说。

“这就是马上得天下，但不能马上治天下。”甄灵说。

“是的。大西军当时并没有收编和改造投诚明军和军阀势力，而是调大军北上和大顺军争夺汉中，这是最大的失策。”童一舟说。

“为什么？”闫涛问。

“大顺军以前毕竟是大西军的反明盟军，北上争夺汉中，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童一舟说。

“这也许是当时大顺军势头太足，文献说是张献忠怕大顺军得陇望蜀吧？”闫涛说。

“但正是因为川北战役，导致川东和川南的乱局。张献忠先派李定国北上，李定国也许对和大顺军开战有所保留，并不积极，张献忠便换上在川东握有重兵的孙可望攻汉中，结果大败而归。他不得不率军亲自救援，结果还是失败而归。这时，可能因为孙可望北上，川东的大西军兵力薄弱，给明军曾英部机会。他们乘机攻下川东，张献忠不得不调川南的刘文秀去川东援助。这样，川南的明军残部乘机起事，大西军处于被动中。”童一舟说。

“这样说来，也许是一个决策错误导致后来全盘崩溃。”闫涛感叹说。

“也许还不只是一个错误。军事上的错误也许用军事手段可以挽回，但政治上的错误，很难挽回。”童一舟说。

“政治上？”闫涛问。

“这时，南明政权已经建立，自然要派人策反归顺大西军的明军。蜀地有忠于明王朝的士人和军队也很正常，因为明末时候，四川相对安定。这个时候，对士人应该安抚，而对降军应该有改造。”童一舟说。

“这个童老师您讲过，张献忠对士人采取暴力镇压，而放松了对归降明军的改编，导致人心不稳。”闫涛说。

“也许还有是外来的士人和蜀地士人也有矛盾，导致蜀地士人被杀，张献忠极端不相信川人，开始了暴力屠杀。”童一舟说。

“嘉定这个地方张献忠北上时候，是被明军占据了吗？”闫涛问。

“这个有点不清楚，文献记录有些出入。从乙酉年三月开始，明军开始从遵义方向进攻川南大西军。那时候，杨展参加了会战，大概攻到了宜宾。但很快大西军平南监军的援军到达后，把明军打散。杨展传记载，当时杨展很惨，跑到现在贵州西北山区峡谷中，把战马都杀来吃了，勉强躲过大西军的追杀。”童一舟说。

“的确很惨。”甄灵说。

“丙戌年。也就是第二年，川西平原大饥荒。明军感觉有机可趁，五路进攻川南。杨展率军攻入叙州，大肆抢劫。然后又率军到了嘉定，占据了嘉定。这时候，大西军的抚南将军率狄三品来夺嘉定。按杨展的说法，是他打败了狄三品的军队，但有文献记载他退到了峨眉。因为峨眉大西守军原本明军，其将领和杨展是故旧。所以，让他有栖身之地。我更相信后面这一说。”童一舟说。

“为啥？”闫涛问。

“杨展第一年兵败很惨，手下没有多少军队。第二年攻叙州时候，也不可能有更多人马。他之所以能攻进嘉定城，是因为大西军周士贞部撤出了嘉定城。刘文秀率狄三品来争嘉定，他们是大西军主力军队，杨展很难抗衡。但刘文秀对川南明军各部，从来都是安抚。也许达成某种默契，杨展撤军到峨眉，但上书阁部督师府说自己占据了嘉定府，结果是隆武帝授与他副将之职，挂平寇将军印。我估计杨展的军队不过一营多人，封他副将，这是拔高待遇，以资鼓励的意思。”童一舟说。

“原来这样呀！”闫涛说。

“我们说大西军的财宝吧。张献忠在凤凰山阵亡以后，大西军是到永宁方向集合，他们从哪几条路去永宁？”甄灵展开地图问。

“因为川北和川东分别被清军和明军控制，大西军只能到孙可望掌控的川东南汇合。凤凰山战败的大西军大营直接从遂州陆路东南下到泸州，而川北，川西以及成都平原的大西军残部，应该是走我们走的线路经嘉定到叙州，再到泸州附近。”童一舟说。

“这嘉定附近有没有可能藏有大西军的财宝？”甄灵问。

“好象没有这样的传说。”童一舟说。

“很早以前，有一部电影叫《神秘的大佛》，好象有藏宝啥的？”闫涛问。

“那应该是杜撰吧，修大佛和藏宝没有关系。”童一舟说。

“修大佛是为了镇魔？”甄灵问。

“凌云寺在三江汇合处，三江江水汇合后，水流湍急。上游来的行船经常会撞向凌云山。唐玄宗时候，凌云寺海通法师为缓解水势，在决定在凌云山开凿大佛。一方面开凿山体形成回流，避免上游行船撞向凌云山，另一方面，建成大佛供万人景仰。于是，历时九十多年，在三代工匠的努力下，大佛得以完成。”童一舟说。

“这么说来大佛不仅仅是个宗教雕塑，还是一个治水工程？”董小婕问。

“是呀。”

“那下午我们去看看吧。”董小婕说。

“大佛寺旁边有个麻浩崖墓博物馆，我也可以带你去看看。”童一舟说。

“好吧。下午我们一起去凌云寺，然后，你们做资料，我和一舟悠闲玩玩。”董小婕对闫涛和甄灵说。

中午饭后，雨也停了，甄灵载着董小婕，童一舟和闫涛到了凌云寺。甄灵和闫涛去取景拍照，而童一舟带董小婕观赏完大佛后，又到旁边的麻浩崖墓博物馆参观。

麻浩崖墓内，董小婕问：“从新津到成都都有这种崖墓吗？”

“是呀。这里的崖墓很有名，因为雕刻有最早的佛像”童一舟指着崖墓门楣说。

董小婕看着佛像，问：“会不会是后人刻上去的？”

“雕刻风格不象唐人的。”童一舟摇头。

“汉代四川人就信佛教？”董小婕问。

“那时候可能还没有完整的佛教教义传入，也许只有少量僧侣给人治疗生理和心理疾病，当时的人们可能把最早的僧侣当做方仙道的道士，把佛看做神仙一样崇拜。”童一舟解释说。

“说起佛教，我想起我们谈过的大西国笃信佛教的陈皇后。昨晚我又翻了一下资料，感觉她的故事真还是传媒公司的好题材。”董小婕说。

“大概因为你是女人，自然对女性命运关心些。”童一舟笑了。

“陈皇后是嘉定人？她的家乡就在这附近？”董小婕问。

“在井研县。对了，我刚到四川时候，听说过井研。有乐山来的朋友告诉我说乐山出美女，而乐山地区中，井研的美女最多。”童一舟说。

“明代的井研人和现代的井研人完全不同吧？”董小婕问。

“应该不同。现在四川人都是湖广填四川来的。不过乐山和井研山清水秀，应该是山水养育美女。以前美女概念是皮肤白，水灵。川南这边山水养人。”童一舟说。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到井研去看看。”董小婕笑道。

“那边可没有关于陈皇后的遗迹，你去看什么？”童一舟问。

“看山水呀！我带你出来又不全是工作，可以放松身心，怀古思旧呀！”董小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