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丹房遗址出土的青铜鹤符,喙尖滴落朱砂汞液。她以重生鸦青发丝缠住符身,符腹暗格弹出一匣金针——针尾皆铸连体婴纹。道童忽见其颈后鹤纹羽翼暴涨。
惊呼:"师叔!鹤喙在啄您玉枕穴!"
薛寒镜反手扣住后颈,汞血自指缝渗出,落地竟凝成寒珏面容。
记忆如针挑髓,薛寒镜疲惫的靠在墙壁上,道童将背后的卷轴取下来递给她。
“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与卷轴能共鸣,所以你回忆起什么,我也能感知到。我现在确幸,卷轴上的人是薛寒钰,而不是你!”
“你说什么?”薛寒镜震惊的看向道童。
“应该是她以残魂典当了你教的武学,以封印你的记忆。”道童说道。
“她,她为什么要这样?”薛寒镜不可置信。
“你既然已经找回了大部分记忆,我想答案只有你知道,我只是个孩子“道童说道。
薛寒镜沉默片刻,突然想到。
“我知道怎么做了,当年教主以金针贯穿我姊妹任督二脉,鹤纹实为三百道针孔拼成!”
她挥簪刺入青铜鹤目,符身应声炸裂。三百金针腾空列阵,针尖北斗倒悬,针尾婴纹泣血。
薛寒镜踏禹步避过攒射金针,足底青砖突现《黄帝虾蟆经》脉象图——正是当年教主施针的穴位谱!
道童起身在一旁发现一个青铜药臼,臼内半凝固的汞膏突化为小鹤扑翅,他将其递给薛寒镜。薛寒镜擒住汞鹤捏碎,膏液中浮出犀角薄片,刻着"鹤形九破,针尽魂归"。
她悍然将金针刺入自己曲池穴,汞血顺臂而下,在地面绘出完整的任脉图——鹤纹随血流褪色,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针孔。
"师叔不可!"
道童扑来欲拔金针,却被震开的汞浪掀翻。薛寒镜七窍溢血,每拔一针便见一段记忆。
“师叔怎么啦?”道童惊道。
“是她,是教主用寒钰的乳牙练成的金针,挑断我与寒珏的奇经八脉,将双生剑气封入鹤纹。”
薛寒镜运功,最后一枚金针离体时,青铜鹤符尽化齑粉。薛寒镜后颈皮肉翻卷,褪去的鹤纹在空中凝成实体,尖喙直啄她百会穴。
薛寒镜扯断鸦青发丝缠住鹤足,发间新生连理枝气息令鹤形哀鸣。水银自地缝倒涌成棺,将鹤形镇入九泉。
薛寒镜足尖点在水银凝成的莲舟上时,望见了三清殿顶的冰雕。
青铜鼎残骸间浮起的汞舟,舟身雕满连体婴献祭图。
她以褪下的鹤纹皮为帆,鸦青发丝为缆,舟头忽现半卷《黄庭经》——经页浸汞显出血字:"生也无涯,冰舟作筏。"
道童惊见舟尾立着寒珏冰雕,雕中封存三百道童女魂火,焰心竟呈鹤形。
"坎离归位,起!"
薛寒镜挥簪割破掌心,汞血顺着缆绳渗入舟身。汞浪突分九道,托起舟身如龙腾空。
她忽觉百会穴刺痛,记忆喷涌—当年教主将连体婴胞衣炼成舟形,以三百童女为浆,欲借汞海直登蓬莱!
舟底忽现琉璃碑文:"汞舟渡劫日,冰魄锁仙时。"薛寒镜白发缠住碑面,见冰层下封着具持剑道姑冰雕——正是十年前"羽化"的清虚观主!
水银忽凝成剑雨,薛寒镜踏罡步斗,足下冰莲次第绽开。
寒珏冰雕突然睁眼,剑指划破虚空,汞舟应声崩裂。她见舟板夹层竟嵌着三百枚鹤纹乳牙,每枚牙根缠着金线,直通自己褪去的鹤纹皮!
薛寒镜引冰莲寒气冻住金线,鸦青发丝绞断鹤纹皮。汞海突然沸腾,舟底升起九具冰棺,棺中道姑皆握犀角梳,梳齿缠着连理枝。
她忽明悟:所谓"羽化登仙",实为将活人封入汞液冰棺,以魂养舟!
道童惊呼中,清虚观主冰雕突然龟裂。薛寒镜见其掌心攥着半截玉簪,与自己的发簪严丝合扣。
"震位,葬!"
她将双簪合璧刺入舟心,汞液瞬间凝固。汞海忽分两仪,冰舟载着三百冰棺沉入九泉,泉眼处升起青铜药炉,炉中灰烬显出新卦:"水火既济。"
教坊司废墟深处浮起的胡旋舞毯,竟是用三百童女腿骨编织而成。她以冰魄寒气冻住毯缘金铃,铃舌突迸骨刺,刺尖渗出猩红汞珠。道童忽指毯心北斗纹。
"师叔!那七具枯骨在跳舞!"
“那是《拓枝》!”
汞液凝成的舞姬残影中,七具无头骸骨正摆出胡旋疾转之姿。
“天宝年间献祭夜,教主击鼓催动胡旋剑舞,舞姬头颅随鼓点飞落汞池。”
她说罢挥簪刺入舞毯巽位,骨毯应声卷曲如蛇。枯骨突然变阵,肋骨化作骨刃旋斩,刃风激起汞浪千重。薛寒镜踏禹步避过杀招,足底忽陷《黄帝虾蟆经》所载"气海死穴",方知此阵暗合人体禁穴!
薛寒镜后颈淡痕骤痛,褪去的鹤纹竟在枯骨脊椎重现,每节骨缝皆嵌着寒珏的乳牙碎片!
她引冰魄寒气冻住骨刃,鸦青发丝绞入骨缝。枯骨突爆凄啸,七颗汞液凝成的头颅破土而出,赫然是当年剖心夜毙命的舞姬!薛寒镜挥簪刺破颅骨,飞溅的汞珠竟在空中拼出《霓裳羽衣曲》残章。
道童忽跪地呕血,血中浮出半面青铜羯鼓,薛寒镜上前搀扶。
“你快上去,你在阵法里很危险。”
“师叔我懂了,你要完成你教主的计划,但你是要让薛寒钰重生是不是?可你与她一体两面,她生你死你知道吗?”道童捂住胸口。
薛寒镜不语,看准一个缺口,将道童扔了出去。
薛寒镜以簪击鼓,音波震碎汞珠残谱,枯骨应声跪地摆出献祭姿。忽见舞毯背面暗绣《鲁班经》镇魂符,符眼处嵌着寒珏的脐带玉扣!
"兑位,葬!"
玉扣入符刹那,三百腿骨尽化齑粉。水银池忽现漩涡,托起具琉璃琵琶,弦丝竟是她与寒珏的胎发!薛寒镜拨动宫弦,音波所过处枯骨重归尘土。
青铜羯鼓残片中浮起的幻境,三百重檐楼阁皆以鹤骨为梁。
她闯入蜃楼,见阁中端坐着七岁时的自己。幻影忽抬眼轻笑:"阿姊可知,你亦是他人笔下的墨痕?"
薛寒镜挥簪刺破虚影咽喉,飞溅的汞血却凝成寒珏面容。
“你不是我妹妹!”
幻境中,当年教主以双生子为墨、水银为砚,将《堕马髻剑谱》书于她的三魂七魄!蜃楼梁柱突现鎏金小楷,字字皆是《黄庭经》残章,笔画间游动着鹤纹残魄。
道童在地面缓过神来,怀中《无常卷轴》突生异变,显出血谶:"簪非簪,剑非剑,破妄需焚未亡身。"
薛寒镜后颈淡痕灼如烙铁,褪去的鹤纹竟在蜃楼穹顶重现,每片鹤羽皆嵌着她与寒珏的乳牙!
"破!"
她引冰魄寒气冻住鹤羽,鸦青发丝绞碎鎏金梁柱。蜃楼崩塌处突现丹房密室,三百琉璃瓶内悬浮着缩小版的自己——每个瓶中人都执玉簪刺心,血珠在瓶壁绘出不同命运。薛寒镜忽觉心口剧痛,瓶中人的伤痕竟与她疤痕完全吻合!
寒珏残魂自玉簪脱出,徒手捏碎琉璃瓶。折断玉簪刺入心窍,汞血凝成剑形穿透幻境,蜃楼尽处竟是一面青铜鉴——鉴中映着教主手持玉簪,正将她的胎发编入剑穗!
"震位,葬!"
她以断簪划破铜鉴,镜面裂纹中渗出《神农本草经》残页:"汞毒攻心者,可引为药。"
亥时梆响,汞海归于死寂。洛阳城的百姓突然见清虚观残垣生出血色曼陀罗。
殿内,薛寒镜在青铜鼎残骸中找出一副铁衣,甲片竟以三百舞姬趾骨熔铸而成。她以霜发缠住甲胄护心镜,镜面突显《考工记》祭文:"霓裳化铁,血肉为胶。"道童忽见铁衣鳞甲翕张,甲缝渗出猩红汞膏——竟是当年剖心夜收集的姊妹血!
"坎离归位,焚!"
薛寒镜引冰魄寒气冻住汞膏,鸦青残发凝成火折掷向铁衣。烈焰中突现教主虚影,执犀角梳划过铁衣纹路,每一道刻痕皆是《堕马髻剑谱》杀招。
记忆里,霓裳羽衣教真正的镇教之宝,原是这具吸尽舞姬精元的噬魂铁甲!
道童怀中残卷突生异变,焦皮显出血谶:"霓裳烬,铁衣现,无常卷终药引全。"
薛寒镜后颈淡痕寸寸龟裂,褪去的鹤纹竟在铁衣背甲重生,纹路间嵌着她与寒珏的胎发!
"破!"
她折簪刺入护心镜,镜面炸裂处露出铁衣内核——三百枚连体婴颅骨拼成的浑天仪!颅骨眼窝突射金针,针尾缠着《黄帝内经》脉线。薛寒镜踏禹步避过杀阵,足底忽陷"玉堂死穴",方知此甲竟暗藏人身禁穴图谱。
烈焰忽化青鸾,衔来寒珏残魂凝成的冰剑。薛寒镜挥剑斩断脉线,铁衣鳞甲应声剥落,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每道符皆以童女舌尖血书写!道童呕出黑血。
"寒钰,是你吗!"
只见铁衣剥落后,形成薛寒钰的半透明的人形。
“阿姊?”薛寒钰虚弱道。
“是我,是我,我是寒镜。”说着薛寒镜引曼陀罗花的花瓣四下涌来。
“阿姊不要,我肉身被教主拆骨扒皮,神魂也几乎俱灭,只有半点残魂,根本无法重生。”寒钰说道。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典当了自己残魂中的剑法,换我解脱?”寒镜说道。
“你我谁活着有什么区别呢?最重要是好好活着!”寒钰说道。
薛寒镜没有理会。
“阿姊,你相信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是姐姐,我们俩谁活着你和我商量过吗?”薛寒静继续说道。
此时,金牙入枢刹那,浑天仪逆转。三百颅骨突诵《度人经》。
道童大喊不好。
“师叔师叔,你听得见吗,当年你们教主以冰雕为皿,将双生子魂血炼成‘长生引’,所谓霓裳剑舞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药炉,你这样复活的只会是她,是那个嗜血的恶魔!”
薛寒镜沉默了,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妹妹,妹妹的身体从半透明逐渐变成透明的实体,像柔软的冰雕。
“阿姊,你不要听那个小孩挑拨,但你也真的不用舍命复活我。”薛寒钰道。
“既然我们一体两面,为什么复活你我的神魂无恙?”
“薛寒钰”不再说话,只是眼神开始变得慈祥,薛寒镜最不愿意接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薛寒镜看着眼前冰雕,沉默良久,泪水从眼角滑落。
薛寒镜引月华为刃割断三千发丝,发丝遇汞凝成北斗剑阵。剑匣轰然开启,内层铺满冰魄凝成的《霓裳羽衣曲》工尺谱,每道音符皆嵌着童女泪珠。
这便是,原来这剑匣竟是教主以三百舞姬头骨熔铸的永生之棺!
道童那头,无常卷轴阵阵颤抖。
“师叔,她快要重生了”
薛寒镜踏禹步避过反噬剑气,足底突现《黄帝内经》"气海归墟"死穴,方知此匣暗藏人身终极禁穴。
她折簪刺入死穴,汞血顺任脉逆冲百会。剑匣应声炸裂,三百头骨飞出,在空中拼成浑天仪。
汞海沸腾如怒,薛寒镜鸦青重生,发间缠着寒珏残魂凝成的玉簪。
“你想念过我吗?”
冰雕笑笑仍然沉默不语。
薛寒镜引月华为剑刺破冰雕,冰雕金身逐渐龟裂,铁衣尽化铅灰。
五更月沉,薛寒镜的霜发覆上青铜剑匣时,长江初雾送来了观剑阁的钟声。
晨光破晓时,洛阳百姓见清虚观旧址生九色灵芝。
长江雾霭忽分九道,观剑阁檐角铃铛穿透时空。
“师叔我真的以后都不能回阁了吗?”道童拿著一串糖葫芦咀嚼着。
“你在阁楼里有这些吃的吗,我们每个人都回不去来时路,但我们都有未来!你的未来,是收集天下剑客的武学。”薛寒镜摸摸道童的头。
“师叔那你呢”道童看着薛寒镜。
薛寒镜没有说话,见阁中飞出青铜药秤,秤盘一端盛着自己毕生剑招,另一端堆满三十三味药引。薛寒镜立于长江畔,手中药杵化作青竹杖。而青铜剑匣沉没处,一株血色曼陀罗破水而生。
终章诗谶
《永遇乐·葬剑》
霓裳裂帛,银海沉匣,青丝成雪。
胡旋骨碎,胭脂烬冷,堕马髻终歇。
剑魄化药,锋刃作引,十数年劫归页。
望洛阳、雾锁观剑,典当半生杀业。
连理枝断,鹤纹烬灭,谁记当年双珏?
玉簪挑月,冰魄凝露,尽付曼陀血。
药杵声里,竹杖芒鞋,笑踏无常生灭。
且去也、清风两袖,再续新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