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带娣第一次被孙辈怼，一时语塞。

待她寻思过味儿来，猛地把向川推了一个趔趄。

“要我说，你爸就是啥也不是！学习不好，工作不好，娶你妈也是个败家的，光给我丢脸！”

“现在生你这么个玩意儿，这么小说话就不中听，也是他教子无方！”

两句话，快把向川家骂尽了。

这是奶奶吗？

是仇人吧！

毕竟是长辈，向川不可能跟她对骂，但忍是不能忍的。

向川努力压下怒火，平静道：

“奶，我也不知道我爸妈到底是哪得罪你了，从我记事起，你就看不上俺家所有人。”

“你是长辈，我不会打你骂你。”

向川顿了顿，声音也大了些。

“但我现在长大了，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爸妈，你也不行！”

林带娣不屑地啐了一口。

“你能把我咋滴？！”

向川眼神一冷，直直地盯着林带娣。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毕竟是我奶，我做不出那种罔顾人伦的事儿！”

“我们一家人要是哪错了，你打得骂得，但你现在就是无理取闹！”

林带娣听向川这么说，扯着嗓子喊起来：

“你怎么不看看你爸什么德行？囊包一个，干啥啥不行！俺们老林家他这辈里，他就是最穷、最窝囊的！”

林带娣拍拍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呦，都被他丢尽了！”

向川无语。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嫌弃他爸没钱没势！

这个气，他必须要争！

向川稳了稳情绪，平静道：“明白了，不就是钱么？我赚给你看！”

林带娣不屑，“呵！你以为钱是你说赚就赚的？没文化，赚了钱也是大老粗！”

向川忘了，林带娣是她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高中生。

她父亲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非逼着她退学养家。

还因为向国林家条件好，出得起高价彩礼，逼她嫁给大字不识一个的向国林。

她看不上向存义的根本，在于向存义从小学习就不好。

她认为向存义跟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一样，生来就是给人拖后腿的。

她大儿子就不一样了，从小嘴甜学习好，考上了大学，还当上了高中老师，后来又成了教导主任。

妥妥随了她的优良基因。

向川想到了这一层，正色道：“我会考上大学的。”

林带娣还想再说什么，破天荒被向国林打断了。

“孩子一年不来几回，吵什么吵？”

向国林一句话，成功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林带娣疯了似的大吼：“还不是因为你，就你这柳根斗子脑袋，能生出什么好孩子？”

向川看林带娣逮谁咬谁，大喊：“够了！”

“我是来看我爷的，现在看完了，我跟我爸马上走。”

“您不是高材生么？就这么大吼大叫让人笑话？书确实都读到脑子里了吗？”

向川拉着向存义往外走，想了想，又回头说道：“你最好对我爷好点。”

向川这几句话，无异于戳着自视清高的林带娣的脊梁骨骂。

林带娣像脑子清醒了一般，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什么。

向国林跟在向存义父子后边送他们。

“老二，你别往心里去，你妈你还不知道么？几十年了，改不了了！”

向存义点点头，回道：“我知道啊，爸，你自己好好的吧。”

向国林没接话，又继续劝向川。

“川儿，你也别生气，唉，你奶是长辈，你就忍着点，啊！”

向川心里涌起一阵心酸。

爷爷这辈子是咋熬过来的？

“我没事，爷，你快回去吧，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跟我爸去村长家还有点事。”

向国林追问，向川把要买毛豆和花生的事说了一遍。

向国林听了，嘱咐向川两个人等着，一路小跑着回去。

不一会儿，他带着一个二齿勾和一个麻袋回来了。

“走，去咱家花生地。咱家二亩地呢，种的早熟品种。今年雨水好，少说得有一千斤。”

“不用，爷，你种点地不容易。再说，我大伯家不是爱吃花生么？每年我奶都留着给他们，现在挖了，我奶该不乐意了！”

“我种的地，我说了还不算了？”

向国林愤愤说道：“你大伯家那是爱吃吗？都留着过年时候送礼了，不少都糟蹋了！”

向川怕拂了爷爷的意，只得跟着向国林去了花生地。

再说，下个月潦河会发洪水，会影响爷爷家的花生地。

就算是向国林不说，向川也琢磨着把他家地里的花生提前卖出去。

这样，向国林就能免了上辈子骨折那档子事，也避免花生被冲跑。

只是碍着林带娣的脾气，向川想往后拖一拖。

让林带娣看到他的能力，她自然就不会反对了。

现下，花生摘就摘了，不然爷爷心里肯定过不去。

不过，他心里想的还是最好能和村里签订合同。

虽然下一步他想主推鸡骨架，但花生和毛豆卖得好，也是一笔不可错过的收入。

向国林是老庄稼把式了，没一会儿功夫就刨出两垄地。

向川和向存义在后边摘花生，累得气喘吁吁。

仨人忙活一小时，摘了满满一麻袋花生。

向国林经验足，双手提着袋子拎了一下，估摸着重量得有一百一十多斤。

他从兜里掏出麻绳，系紧了袋子，又把麻袋紧紧绑在车后座上。

向川算了一下，按市价算，六毛钱一斤，一共六十六块钱。

向川预想的就是带个二百斤上下的毛豆和花生回去，从家走时，带了足够的钱。

向川数出七十块钱递给向国林。

“爷，现在花生市价六毛，这是七十块钱，您收着，多的你打点酒喝。”

向国林把向川捏着钱的手推回去，说道：

“这算爷给你的。从小到大，你没吃过爷啥东西，这你做买卖了，爷好不容易能帮上点，我不能要这钱。”

向川执意要给，却被向存义拦住了。

“你爷说得对，这把就不给钱了，以后来，该多少钱，就算多少钱。”

向国林满意地点点头，“你爸说得对，万事开头难，你家情况，爷最清楚。下回你给，爷再收！”

向川拗不过，只好把钱放回兜里，笑道：

“爷，等我赚大钱，接你去享福。”

向国林哈哈大笑，“行，爷等着！”

告别向国林，向川父子敲响了村长向福元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