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断定乔华不是他们这些没有医学知识的人能抬得好的。
上辈子,他经常刷到一些受伤的人,因为救助的人抬的姿势不对,二次挫伤导致瘫痪。
必须叫救护车!
他嘱咐宁涛守好他母亲,万万不要动,然后拔腿往附近的春光食杂店跑。
此时是凌晨五点多,店主邵春光睡得正香。
他和媳妇被向川的拍门声吓得一激灵,正准备骂街,看见来人是向川,努力在脸上堆起笑容。
邵春光认得向川。
丁贵生闹事儿那天,他去看热闹了,还买了向川的毛豆花生。
味道真好!
昨天他家红梅香烟卖断货了,去赵胜利家串货。
他在那待了十几分钟,赵胜利就卖出去三斤毛豆花生。
他尝了一个,和向川卖的味道一样。
他也想进货,让赵胜利牵线,那老登不答应!
眼下向川登门,说不定是啥好事儿呢!
“咋啦,大侄子。”
邵春光太过热情,向川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快,叔,我要打120。”
邵春光一听,急忙拿着钥匙开了食杂店的门,把电话推给向川。
向川打完电话,转身就往宁涛家跑。
邵春光紧随其后。
向川想起来,刚才着急,忘记给人家电话费了。
赶忙停下,掏兜给钱。
邵春光一摆手,“嗨,五毛钱的事儿,拉倒吧!”
见向川疑惑,邵春光补充道:
“我去看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向川心头一暖,回道:“谢谢啊,叔。”
邵春光一扬头,示意向川赶紧走。
向川腿快,没多久就把邵春光甩开好远。
他到宁涛家约莫五分钟,邵春光才来。
向川听见声响抬头,发现他后边乌央乌央跟了一群人。
宁涛一时不知所措,他爸欠邵春光不少烟酒钱。
他妈医药费还没着落,这要是对方来要钱,他可咋办呀!
宁涛结巴道:“春光叔,这,这是要干啥呀?你咋领这么些人来呀?”
邵春光没搭宁涛的话,看向向川,谄媚道:
“我刚才往这跑,这街坊邻居的都打听啥事。”
“我说你兄弟家出事儿了,都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向川的第一感觉不是温暖,而是心酸。
上辈子,他家房子在一场暴雨过后塌了半边。
正赶上向国林病重,向存义守着父亲顾不上修房子。
那是雨季,如果房子不修,会越塌越厉害。
李玉萍领着孩子们笨拙地修了好多天才算差不离。
路过的街坊邻居很多,愣是没有一个停下来问问,或者搭把手的。
那时向家穷得叮当响,别人躲着还来不及。
没办法,家贫无势,就是会被人看不起。
眼下,向川在季春路农贸市场露了脸,堪称奇少年。
不仅五金厂,连带这旁边的农机厂一带,都有人来巴结。
按说这些街坊邻居的,捞不到啥实际的好处。
但他们都愿意往上凑,万一哪天就用得上向川了呢?
这就是所谓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向川看透这些人心思,但不能表现出来。
他理了理情绪,换上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谢谢大家伙儿了,一早上就来关心我兄弟一家!”
一群人听了,七嘴八舌地开始接话。
“这小子,就是仁义。谢啥?远亲不如近邻。”
“就是的,捎带手的事儿!”
这时,人群不知谁大喊一声:
“都别站着了,给我大妹子抬屋里去吧!搁这躺着也不是事儿啊!”
向川一听,赶忙制止。
“不行,我婶儿现在不能动,容易二次挫伤,严重了要瘫痪的!”
这些人跟向川并不相熟,大多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一听向川这么说,有那嘴欠的,开始说起难听话了。
“哎妈呀,啥叫二次挫伤啊?还能瘫痪,真能唬人!”
“就是,有点不识好人心了!”
正在这时,救护车疾驰而来。
医护人员迅速下车,对乔华进行救治。
为首的医生问了问情况,用手在乔华身上探了几下,随后大声叮嘱几个医护人员:
“腰伤,听我指挥移位,预防二次挫伤!”
医护人员抬来担架,又拿出脊柱板、软垫和固定带。
只见医生把软垫放在乔华腰间,又将脊柱板固定在乔华身上,采用“滚木法”,顺利将乔华抬上担架。
整个过程医护人员神经紧绷,生怕出一点纰漏。
为首的医生舒了一口气,看见宁涛神色紧张,安慰道:
“别着急小伙子,你妈妈最难的一关挺过去了。你妈妈腰伤不重,但是如果搬运过程中出现二次挫伤,那就是大事儿了!”
说完,医生好奇地问:
“你们这里有人是医生吗?幸好没移动病人,不然病人非常有可能出现脊髓损伤,要出大事儿的!”
人群中有人接话,指着向川说道:
“就是你眼前的小伙子,他告诉我们别动的!”
医生爽朗一笑,赞道:
“小伙子,天生的医生材料啊!将来学医吧!”
向川志不在此,但不能拂了医生面子,回道:“我能考上就学!”
“那还有考不上的?这小子就是天才!”
“是啊,简直神了!小小年纪,比大人懂得都多。”
“太厉害了,咱这块没有这么聪明的小孩儿。”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向川礼貌地点头致意。
随后,他和宁涛跟着医生上了救护车。
经医生诊断,乔华由于患肺心症长期缺氧,导致腰椎稳定性变差。
她早上摔那一跤,又诱发了急性腰间盘突出。
必须住院治疗!
宁涛听了,既心疼母亲,又愁没钱,低声问道:
“医,医生,能不能开点药回家养着?”
医生不屑抬头,心说,又是个穷鬼!
他就看不上这种人,态度变得恶劣起来。
“你母亲腰椎的事小,养养就过来了。更严重的肺心症导致的心衰,不然也不能摔倒了!”
他声音突然提高,更加严厉,“心衰,不治疗要死人的!”
他顿了顿,又嘟囔了一句,“挺大个小伙子,啥也不是,你妈生了你也是倒霉!”
宁涛听了,牙齿把嘴唇咬得死死的,血都渗了出来。
他无从反驳,他就是没钱,他就是没本事给母亲治病。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他现在不但分文没有,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
向川本来在诊室外等着,听医生把宁涛损成个孙子样儿,而信奉“不服就干”的宁涛毫无招架之力时,心疼极了。
他一脚跨进诊室,声音凌厉地指着医生问,“你怎么说话呢?”
医生一愣,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你谁呀?轮得到你大呼小叫的?”
向川脸色沉得吓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医生。
“你甭管我是谁!我就想问问你,骂人,算不算你诊疗的一部分?!”
“我兄弟妈病成那样,他自己都快崩溃了。你不安慰两句,没人怨你。非得踩人两脚,就是你的不对!”
医生面上一僵,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子。
脏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他冷冷哼了一声,回道:
“该干啥干啥去,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两个都没教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