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川只好蹲下,柔声劝道:
“峰哥,嫂子,你们快起来,我可受不起这大礼啊!”
周海峰摇摇头,从腰包掏出一把有零有整的钱。
“老弟,这是我今天卖货的钱,有个四五百块,你先拿着。”
然后,他推了推媳妇,“你回家拿存折,去源城银行取两千块钱,给我老弟送来,必须好好谢谢我老弟。”
江雪立马起身,“对,对,这大恩咱必须得报!”
向川拉住江雪,又使劲扶起周海峰和地上的孩子。
“我一分钱都不能收!”
向川摸摸孩子的头,笑道:
“孩子救过来比啥都强,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你们这一跪,我都承受不起。”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哎呀,你看看这孩子,赶上活菩萨了!”
“是啊,人家救了命还不要钱,搁谁能做到?两千块,买个大彩电还绰绰有余!”
“啧啧,佩服,佩服!”
人群的夸赞声此起彼伏,引得周海峰鼻头一酸。
他紧紧抱住向川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哑得不行:
“老弟,你真是把我们一家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然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自己的摊位:
“老弟,就我这摊子,哥给你让两米,一会儿我就帮你搬过来!”
向川挠挠头,笑道:“哥,你这话说到我心坎儿里了,这摊位我确实需要。”
向川不想落得个趁人之危的话柄,继续说道:
“我琢磨好几天,整个市场我就相中你这地儿了。”
“但你要确实为难,我不能硬要,趁火打劫的事,我打死也不会干!”
周海峰重重拍了一把向川的肩膀,大声道:
“老弟,这么说吧,今天就是没有救我儿子这档子事儿,冲你说这几句话,哥都给你让地方,你这兄弟,哥交定了!”
江雪点点头,开口道:“就是,别推辞了老弟,以后咱就是一家人。”
再多说显得矫情,向川爽快答应,“行!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给我让一半位置就够,我研究了,再多影响你生意。”
“摊位费我跟你对半承担!”
周海峰重重点头,“兄弟,哥啥也不说了,都在哥心里,你就看哥以后跟你咋处就完了!”
人群又开始窸窸窣窣起来。
“朝哪拜能生出这么好的孩子啊?心眼儿真正!”
“人家祖辈积德了呗!哪像我,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那人说着,狠狠给边上的半大小子一拳头,给他打得一个趔趄。
他年龄和向川相仿,染个黄毛,看向向川的眼神满是不屑和仇恨。
向川被盯得难受,看过来,他转身走了。
那背影很熟悉,向川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没多想,毕竟自己重生过后,很多熟人都是十几年没见的,不可能个个都记得。
眼下,把摊子赶紧搬过来才是,还有七十多斤毛豆花生没卖完呢!
昨天订货的,还有几个没来拿的,向川怕来人找不到他。
于是在记账本上扯了一张纸,写清自己摊子搬去的位置,用石头压着。
边上卖豆腐的胡忠堂凑过来,笑道:
“你小子,咋啥事儿都整那么周全呢?”
“嗨!”向川抬手擦了擦汗,“怕人找麻烦。”
说着,向川捞了一方便袋毛豆和花生,递给胡忠堂:
“胡爷,前天你拉我妈去医院,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这兜毛豆花生给你拿回去吃。”
胡忠堂连连摆手,“你快倒回去,留着卖钱吧!”
向川不依,硬是把方便袋放到胡忠堂的倒骑驴上。
“你拿着吧,胡爷,没事嘎巴嘴儿。”
胡忠堂笑着摇摇头,“这孩子!”
他伸手在摊位上拿了几块豆腐干,递给向川,“给你,孩子,尝尝胡爷手艺。”
向川拿一块咬了一口,瞬间爱上那个味道。
那豆腐干看着不起眼,却越嚼越香,还不噎人,不齁嗓子。
向川感到十分意外,忍不住夸道:
“胡爷,你这豆腐干真好吃!”
胡忠堂哈哈一笑,自豪道:
“我自己做的。昨天孩子回来,我多做了点,没吃完,就拿过来卖了!”
“咋不多做点卖呀?这么好吃指定有销路。”向川疑惑。
胡忠堂眯眯眼,“老喽,这玩意儿怪麻烦,懒得动了!”
向川眼睛一转,试探道:“胡爷,这玩意儿咋做的,有秘方啊?”
“想学?”胡忠堂秒懂。
向川重重点头,“想学!”
胡忠堂哈哈大笑,“下午上俺家,我教你!”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五六点钟来,别让俺孩子瞧见!”
向川不明所以,但只能点头答应。
这时,他也收拾好摊子了,开始往新摊位搬。
周海峰也利落,早就倒出了一米半多的位置。
见向川来,乐呵呵帮忙。
不一会儿,江雪又带着孩子回来了。
手里拎了个挺大的袋子,里边装着八九个白色发泡餐盒。
她把袋子往摊子上一放,热情地说:
“一会儿再忙吧,老弟。”
“我刚才去福满楼要了点菜和饺子,你趁热吃。”
说着,还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瓶青岛啤酒。
“井拔的,凉快。”
向川听到“福满楼”几个字,一阵心酸。
福满楼是源城最大的饭馆,百年老字号。
任谁在福满楼摆上一桌,都感觉脸上有光。
上辈子,向澜被尿毒症折磨得嘴里没滋味儿,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天,她看着同病房的病友大口吃着锅包肉,馋得直流口水。
向川一打听,是从福满楼买的。
向川身上没啥钱,但想着给妹妹解解馋,咬咬牙走进了福满楼的大门。
身上没钱,腰板就挺不直,再加上向川穿得破烂,一进门就被服务员喝住:
“去别人家要,俺家没折箩!”
得!
向川被当成要饭的了。
向川气得不行,但心里惦记妹妹,只好闷闷地说自己要点锅包肉带走。
服务员瞥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三十五。”
当时,普通饭店的锅包肉也就二十块钱。
向川窘迫地翻遍了上下衣兜,才翻到二十八块钱。
向川不想放弃,“我就二十八,给,给少点行不?”
服务员狠狠白了向川一眼,吼道:
“滚犊子,别在这耽误事儿!”
说着,就把向川推了出去。
就这事,向川现在想起来还憋气!
现在想想他都想揍那服务员两拳,也恨自己当时的窝囊。
向川长长舒了一口气,心说,“现在真不一样了,有人请吃福满楼,还整得四六八碟的。”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他要让一家人吃“福满楼”像喝水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