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川瞧了瞧日头,约莫着现在时间是三点多钟。
“再挣点钱,得添块表了!”
向川在心里暗自琢磨。
摆摊三天,他没少挣,有八百一十四块。
他不敢乱花。
这三天的收入,看起来多,实际是因为没啥成本跟着。
除了跟向福元买了一百多斤毛豆,其他货源不是自家园子里的,就是爷爷送的。
以他现在的售价以及毛豆花生的市价,卖一斤货,收入一块五。
每天车脚费十三元,摊位费八元。
如果靠完全进货,每天卖出至少十四斤才能保证不亏本。
超过十四斤的部分,卖出多少钱,他就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利润。
因此,把进价压得越低,他赚得就越多。
想到这一层,向川走进了季春路农贸市场的室内区。
他准备买点礼物。
向福元是明显的守旧派,如果提个大包小裹过去,他势必不能收,而且大概率会生气。
昨天向川去向福元家时,看见他家条几上放了个老花镜。
镜腿掉了一只,用麻绳绑着。
墙上挂了个女士草帽,已经飞边了,还小心用纱巾盖着。
他们唯一的孙子,开学上大学,送个文具准没错。
送礼不如送心,送对了,比塞钱还管用。
于是向川买了一副老花镜、一顶草帽,还有一管钢笔。
想到一会儿要去胡忠堂家学手艺,他又买了一条软包红塔山。
一共花费五十五元。
他特意管摊主要了黑色方便袋装东西。
这种事,不宜张扬。
胡忠堂让向川五六点钟去他家,现在时间还早,向川决定回家休息会儿,这几天睡得太少了。
向川刚进大门,就听屋里有人叽叽喳喳在说话。
郭丽丽来了,她爸的朋友捎回来一些“特效祛痘灵”,她正卖力推销给向澜。
“澜澜,这东西老好使了,抹上痘痘就消了,还不留疤。”
她知道向澜向往时髦的南方,特意加了一句。
“我妈说了,香港的明星都涂这个,安全得狠。”
她还卖好。
“也就是你是我好朋友,我才特意给你留一支。这东西现在一管难求,换别人就是十块钱我都不能卖!”
她特意往向澜身上蹭了蹭,“我就收你两块钱,几包辣条的钱而已。”
向澜十分心动。
不过想起向川的千叮咛万嘱咐,她有点犹豫。
“那,那个,我哥说了,不吃辣椒,少吃油和糖,就能控制住,不用抹药。”
郭丽丽夸张地扬了扬手,“你哥懂啥呀?男人根本不懂咱小姑娘的事儿,你现在不抹,等痘长多了,你抹都不赶趟了!”
“能,能么?”向澜有点信了郭丽丽的话。
郭丽丽看有眉目,尖声回道:“怎么不能!”
为了让向澜相信,她开始胡诌。
“我在南方上学时候的同学,就跟你一样!”
“冒一颗两颗痘的时候没在意,后来控制不住了!”
“她妈从外国给她买药,都没用!脸上的痘一层盖一层,都不能看了,直冒脓!”
郭丽丽说着,故意缩着身子抖了两下,“咦……恶心死了!”
向澜被唬得不轻,开始活心了,问道:
“抹上就能好?”
“抹上就能好!”
郭丽丽回答得斩钉截跌。
为了加深向澜的信任,又故作亲昵地加了一句。
“咱俩谁跟谁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骗谁都不能骗你!”
向澜有点信了郭丽丽,但又觉得她今天过于热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母亲李玉萍买调料去了,没人给她拿主意。
她想了想,说道:“那等我哥回来吧!”
郭丽丽不傻。
上回她跟向澜说这事儿的时候,向澜可兴奋了,跟今天完全两样!
她猜到十有八九是向川不让。
不过她不想放弃!
她卖不出去货,她妈就要遭殃。
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忽悠向澜。
她酝酿情绪,想挤两滴眼泪,没成功。
于是偷偷背过身去,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抹到眼睛上。
“澜澜,你看你多幸福,父母哥哥都疼你,我就不一样了。”
“我爷啥都不管我!我寻思你要是买了这药,我就能有钱买卫生巾了,要不我只能用报纸了!”
向澜听了郭丽丽的话,没一丝同情,反而确定郭丽丽是在骗她!
郭丽丽的爷爷郭庆连不可能啥都不管她!
向澜去郭庆连家找郭丽丽玩儿的时候,郭庆连每次都非常热情。
他总是能掏出点好吃的让两个孩子吃。
郭丽丽嫌脏,总也不接,还会找两句话呲哒郭庆连。
郭庆连觉得郭丽丽父母没在身边,可怜,啥也不说。
现在这个忘恩负义的郭丽丽,竟然说自己爷爷不好!
向澜不确定这个药好不好用,但是她确定郭丽丽这个人不是个好人!
她语气有点不耐烦了,“你别说了,丽丽。我没钱,而且我也不想买,我信我哥说的话。”
郭丽丽见这招还是没用,开始硬逼了。
“向澜,今天你想不想也得买,我费了这么多口舌,你不能让我白说!”
她看了看四周,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反正你家没人,我打你一顿也没人看见。”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然,我就让我叔叔来,他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郭丽丽嘴里的叔叔,名叫陈金水。
郭丽丽对外说陈金水是她爸的朋友。
实际这人是把她妈韩婷拐跑的传销组织头目。
韩婷误以为陈金水是香港老板,跟人走了,现在被扣在传销组织里出不来了。
陈金水承诺,只要韩婷拉人进来,卖出去两千支“特效祛痘灵”就放人。
韩婷无亲无故,把女儿郭丽丽的地址给了陈金水。
郭丽丽是小孩儿,往出推销不会被人察觉。
向澜见过陈金水一次,长得凶神恶煞的。
向澜听郭丽丽要找她叔叔来,被吓得不轻,眼瞅着要哭出来了。
这时,向川破门而入,大声喝道:
“我看谁敢欺负我妹妹!”
郭丽丽看向川进来,立马换上另外一种面孔——
她脸上堆满委屈,故作害怕地说道:
“川哥,你吓到我了。我跟向澜是好朋友,你不能这么对我的。”
向川的脸上阴冷不减,一字一顿道:
“你要真是她朋友,就不该为了卖个破药又哄又吓,顺便污蔑自己的亲爷爷。”
上辈子,郭庆连被郭丽丽气得喝药死了。
这事儿在五金厂家属院轰动一时。
郭丽丽看向川的态度,是一定不会买她的药了。
她料到自己回去会被陈金水打,便想用一番表演证明自己努力了。
重要的是,还能把矛头引到向川头上。
她冲出房门,放赖似的一下坐到院里,大哭起来。
“你们一家人就是这么做人的吗?我好心好意帮向澜,你们竟然要打我!”
“我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就是被打死了也没人看见!”
郭丽丽的哭声,很快就引来一群看热闹的。
“哎呀,这孩子咋哭成这样?向川要打人?他咋能干出这事!”
“嗨,苦底子,挣俩钱儿,不知道咋地好了呗!”
“太过分了,这还没发呢,这要是成大款了,还不得杀人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