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川不能直白地问。

本来就是求人的事儿，如果人家真的不想教，向川没有硬逼的道理。

这豆腐干，如果李玉萍琢磨琢磨，估计也能做得差不离。

这么想着，向川准备走了。

他一会儿还要去向家村，不想瞎耽误功夫。

他把想给胡忠堂的烟，放在背后，刚想开口说走，胡忠堂却小心凑过来。

“你来早了，我孩子还没走呢，我现在没法教你。”

向川有点蒙了。

合着这是个秘方？

胡忠堂要背着孩子教一个外人，将来他孩子要是知道了，那不擎等着人家打脸呢么！

想到这，向川更不想学了。

“胡爷，那个，要是为难的话，我看这事儿就算了！”

“不为难！”胡忠堂说得斩钉截铁。

“我呀，巴不得你学！我不光教你豆腐干，我还教你素鸡豆腐。”

向川不想干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儿，准备问个清楚。

“胡爷，你说这些我都想学。但你说不让孩子知道，我有点犯难。”

“这要是你们胡家的秘方，那你留着传给下一代吧，我一个外人，背着你孩子学，不太好。”

胡忠堂哈哈一笑。

心想，他果然没看错人，他的手艺给这种人赚钱，才值！

胡忠堂把他让到院外，低声说道：

“我这手艺啊，从我太爷那辈传过来的，保我家三代兴旺！”

“我原来是肉联厂职工，退休以后才把这手艺捡起来。”

他顿了顿，有一股得意涌上眉梢。

“我儿子是大学生，现在当了大官。我都七十了，他想接我去他家养老。”

马上，他的脸色变得暗淡。

“豆腐不让我做了，房子还要卖了。”

“说我摆摊，让别人看见了会笑话他不孝。”

“还说这里房子太破了，非得接我去楼上住。”

“那楼上有啥好的？一眼就望到头了，哪有自己的院子舒坦！”

向川听了，开始心疼眼前这位老人。

人老了，就变回孩子，说什么也不算了。

向川握住胡忠堂的手腕，“你放心，胡爷，我指定好好学，不让你这手艺失传！”

胡忠堂拍了拍向川的手，激动道：

“我呀，真是没看错人！”

“我这手艺不是没人传，我家旁支的亲戚，来求过我多少次了！”

“可我看他们心术不正，怕糟蹋了我这祖传的手艺，更怕他们偷工减料砸了我祖辈的名声。”

胡忠堂上下打量了一下向川，满眼的欣赏。

“你这几天在市场那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心术正，够聪明，还勤快。”

“就是你不问，我都想求你学！”

胡忠堂一席话，听得向川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胡爷，我不敢保证您的手艺在我手里发扬光大，但我保证不给您丢人！”

胡忠堂满意地重重点头，眼里全是希望。

胡忠堂的孩子在，而且时间不早了，向川跟胡忠堂约好每天下午抽空来学。

他的孩子晚上就走了，不常回来。

向川临走把烟递给胡忠堂，胡忠堂说啥也不收。

“你这孩子，我是看重你这个人才教你，我不收你东西。”

向川不想增加胡忠堂的心理负担，笑道：

“胡爷，我这可不是‘学费’，你就当是孙子孝顺爷爷！”

胡忠堂哈哈大笑，把烟接过来。

“你这孩子，真是没有能让人挑出错儿的地方。”

向川挠挠头，跟胡忠堂告别，转身要走。

“站住！”

一声大喝从院中传来，说话的人气冲冲走出来。

只见那人四十多岁，穿着条纹翻领POLO衫，黑色西裤，配黑色皮鞋。

是胡斌，胡忠堂的儿子，源城市教育局副局长。

他以为又是谁缠着胡忠堂想学手艺，心里烦的不行。

父亲岁数大了，好好享两年清福，不好吗？

胡忠堂只说儿子是大官，却没说具体职位。

在向川看来，无论对方是谁，礼貌应对就对了。

但对方，好像并不礼貌。

向川停下脚步，不卑不亢。

胡斌走到父亲身边，一把拽过他手里的烟，狠狠摔在地上。

“想抽烟我给你买，不要收别人的东西。”

他看向向川，脸上的怒气值快爆表了。

“拿一条破烟就想收买我父亲，你当我家是啥？垃圾站吗？”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踏进这扇门，不然有你好看！”

说完，他拽着胡忠堂胳膊想回屋。

胡忠堂七十来岁，腿脚已经不利落了。

他儿子这一拽，他差点摔了。

“住手！”

向川语气十分严厉。

胡斌被喝懵了，多少年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了。

“这是你父亲，不是小猫小狗！”

“他那么大岁数了，你给他拽倒了怎么办？”

向川的指责，让胡斌很生气。

但向川在理，胡斌想骂人，忽然没了底气。

他只能闷声说一句，“我家的事，你管不着。”

“我没想管，我只是关心我胡爷的身体。”

向川话锋一转，语气和缓道：“胡爷，你没事吧！”

胡忠堂本来板着一张脸，听了向川的话，突然大笑起来。

“终于有人敢管他了！”

胡忠堂甩开儿子的手，说道：

“当官当到家里来了，天天想做我的主！”

胡斌见向川关心父亲，竟有些意外。

以前来家求手艺那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眼前这位，有点不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爸，我不是担心你么？你说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折腾啥呀？”

胡忠堂“哼”了一声，不想搭理他。

他笑着问向川，“孩子，没吓到你吧！”

“这就是我让你避着他的原因，事儿太多！”

向川了然。

胡斌不是怕别人学手艺，是怕劳累父亲。

看来，他是个孝顺儿子。

“我没事胡爷，您儿子担心你，我理解。”

向川的回答，让胡斌更加意外。

三言两语间，这个孩子就看透他心思了。

胡斌的语气软了下来，主动跟向川搭话。

“我不是针对你，想学我父亲手艺的人很多，好人不多！”

向川见胡斌低头，不想折了他的面子，赶忙接话。

“叔，您放心。我一不会让胡爷劳累，二不会为了赚钱糟蹋手艺。”

向川直视胡斌，面带真诚：“多说无益，您就看我咋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