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川几句话，将胡斌彻底征服。

他阅人无数。

向川，是为数不多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人。

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胡斌向来惜才，对向川另眼相看起来。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烟，拍了拍尘土，笑道：

“对不住了，孩子，叔误会你了。”

一个大官跟自己道歉，没有不应的道理，但也不能太舔了！

向川大方应道：“叔，这事儿过去了。”

胡斌哈哈大笑，“你这孩子，确实不一样！”

一边的胡忠堂，看向川和胡斌的一来一回，脸上的褶子笑得紧紧堆在一起。

他明白，自己的手艺，有救了！

胡斌邀请向川进屋坐坐，向川礼貌回绝了。

时间差不多了，王长海要来了，他得赶紧回家。

果然，向川远远就看见王长海坐他家门口抽烟呢。

他看见向川，把烟一甩，夸张道：

“哎妈呀老弟，我都等你一个小时了。”

向川看不上他满嘴跑火车，毫不留情揭穿。

“一个小时前，我还没出门呢！”

王长海尴尬一笑，也不解释，催着向川赶紧出门。

虽然是夏天，天黑了路也不好走。

他尤其害怕乡下水边那些吱哇乱叫的青蛙。

王长海着急，向川更急。

早去早回，能睡个好觉。

李玉萍早就做好饭了。

蒸的馒头，还有排骨炖豆角。

一家人等着向川回来一起吃。

向川拣个馒头就想走，李玉萍担心他饿，赶紧找个铝饭盒，把排骨都挑进饭盒里，让向川带着。

搁着以往，向澜肯定嚷嚷母亲偏心。

眼下，她看到的只有哥哥的忙碌。

为了赚钱，哥哥真是脚打后脑勺地忙，她决不能拖哥哥后腿。

她不仅帮着拣排骨，还像个小大人似的嘱咐向川：

“哥，你吃饱点，路上小心啊！”

向川听了，心里暖烘烘的。

他把饭盒里的排骨倒回去一些，摸着向澜的头，柔声道：

“哥知道，放心吧！”

向存义赶紧噎了几口馒头，又来几筷子豆角。

他要跟向川一起去。

向川毕竟是个孩子，向存义不放心。

况且，有他在，谈事儿或许能容易些。

他是父亲，能托底。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向家村，直奔向福元家。

……

向家村，向福元向村长家。

向福元的儿媳妇黄丹带着孩子回来了，吃完饭正在院子里乘凉。

向福元和田桂枝忙前忙后，不敢怠慢。

下个月他儿子就能出狱了，少不了要看儿媳妇的脸色。

黄丹状似不经意地跟儿子向志东聊天。

“儿子，你那学费多少钱来着？”

“你去南方上学，那么远，车费也不便宜吧？”

“中途也不能回来，冬天的衣服，也得买了带着吧？”

“妈一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够花呀？背井离乡的，妈可不能委屈了你！”

向志东一向只会读书，只听出母亲一席话的表层意思。

他认认真真在头脑里算了一遍，呆呆地说道：

“要是都算上，这次走，得拿三四千吧。”

向志东虽然是儿子，但黄丹对他娇生惯养。

向志东从小到大不知“愁”为何物，更不知人间疾苦。

向福元老口子在地里累死累活，一年多说能挣两千五。

向福元是村干部，多少能有点补贴。

三四千，就是老两口一年的收入了。

向志东听不出弦外之音，向福元两口子心却明镜似的——

黄丹这是来要钱了！

张嘴就是三四千，真狠呢！

但老两口啥也不能说，谁让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在监狱待了八年，孩子都指着儿媳妇带着。

眼下儿子要出狱了，咋也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这些年他没少贴补黄丹，手里没多少钱。

向福元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底气不足地说道：

“丹，我和你妈存折上有一千五，一会儿你把存折拿走。”

黄丹不接话，一千五够干啥的？！

田桂枝看黄丹不吭声，急得团团转。

她看黄丹那意思，是不给够钱不罢休！

这可怎么办呦！

这时，向川到了。

“老爷、老奶，都在家呢？”

隔着老远，向川就开始打招呼。

田桂枝现在看向川就像看财神爷，小跑着迎过来，热情极了。

“快，快进来。”

说着，她又返回去拿凳子，端了一盘子李子。

“你们快坐，吃点李子，刚摘的，酸甜儿。”

向川和向存义客气地应着，心思全在怎么跟向福元开口上。

王长海倒不客气，抓起一把李子，吃得吸溜吸溜地，边吃边说：

“这李子太酸了，吃几个就得倒牙。”

田桂枝不知道这位自来熟的陌生人是谁，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黄丹看向川几个人穿着普通，王长海的吃相还差，说话一点不留情面。

“吃冤家呢？白吃还那么多事！”

她不想在这过夜，还想要钱，怕他们在这碍事儿，直接撵人：

“没事儿赶紧走吧，俺们一家人还有正事儿要谈呢！”

向川猜到黄丹身份，推测她所谓的正事儿也许是要钱。

心说，机会这不就来了！

向川微笑着接下话茬：

“不好意思大婶，让您见笑了！”

说着他示意向存义把王长海带出去，然后说出此行目的——

想让向福元牵头促成他和向家村的毛豆花生订购合同。

黄丹根本不懂什么是订购合同，也不想知道。

不过她第一感觉就是这事儿能赚钱！

风不风险的无所谓，反正也不用她担着！

于是，她看着向福元，直接开口：

“爸，有这赚钱的好事儿，你得干呀！”

向福元听了一头怒气。

这儿媳妇，不是征求意见，是直接命令！

他七十来岁的人了，还要受这窝囊气，他越想越来气。

他不敢直接喷黄丹，倒把气撒到向川身上，语气特别不好。

“昨天已经说了，你这事我干不了！”

“你去别的村儿问问吧，别在这耽误事儿了。”

向福元也撵人！

源城周边，只有向家村的毛豆花生种植最为集中，取货最方便。

向川不想放弃。

就算是块硬骨头，他也要啃下来！

向川想了想，打开随身的黑色塑料袋，掏出一份报纸。

他往向福元身边凑了凑，试探道：

“老爷，您先看看这份报道，咱再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