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是向川随手在报摊买的。

向川是重生者。

不过，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后世社会的各种发展变化，他只能记得一个大概。

报纸，是这个时代最快了解当下时势的方式。

了解当下，再结合自己记忆中的未来——

向川能精准踩到时代红利！

他拿报纸给向福元看，可不是要跟他讲这些。

这是秘密！

只因今天的报纸上有一篇文章，名为《“订单”种菜稳增收——志南村签订百亩蔬菜产销合同》。

向川知道自己口说无凭，从他嘴里讲出来的例子，向福元也不一定信。

但是，报纸上的报道，向福元是百分百相信的。

他是国家的干部，他听的是国家的安排！

向福元一看报纸上的标题，果然来了兴趣。

他招呼田桂枝给他拿老花镜，他要好好看看。

那缺了腿儿的老花镜，向福元戴了半天也没戴上，急得他直砸吧嘴。

向川顺势拿出先前买的老花镜，递给向福元。

“老爷，你戴这个看。”

向福元心明镜儿的，这个花镜崭新，而且向川家没有人能用得上，这就是送他的。

不过向川没提送，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接过戴上。

嘿，这新花镜真得劲！

不往下滑，镜片还清楚。

向福元看得津津有味。

待他看完，向川顺势打铁。

“老爷，你看吧，我不是胡说的！”

“现在国家号召这事儿，如果我跟咱村儿签上合同，那就是走在时代前列，很有前景的！”

向福元破天荒点头，向川心里有了点底。

“按理来说，这是个能给农民增收的大好事儿。”

“但是……”

向福元话锋一转，“要跟你这毛头小子签合同，我怕村里人不信。”

向川早就料到了这一层，也想好了对策。

他向前凑凑，试探道：“老爷，所以我来找你了呀！您就是村里的定心丸！”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担保？”

向福元连连摇头。

他都奔七十了，儿子让他不省心半辈子。

这要是再揽个糟心活儿，这辈子还活不活了？

他摘下老花镜，放到向川手里，“这事我干不了，你别费心思了！”

向川接过老花镜，没急着说话。

他早就料到，老爷子这一关，不好过。

他和向福元只打过两次照面，让他担保，确实难为人家。

但如果是“借势”呢？

村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村委会相当于他们的天。

只要是向福元同意和他签合同，后边的人照样学样，这事儿就算成了。

向川想了想，说道：

“老爷，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来了，反而是帮你来了！”

向福元疑惑，但没有打断向川。

向川继续说道：

“担保这事儿确实难为您，但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客户，这不难吧？”

“您家的毛豆和花生，我全收了。”

“前期货款现结，每天我拿多少货，给你多少钱。”

“等您啥时候信得过我了，咱们再定个结算周期。”

向川顿了顿，刻意看了一眼黄丹，一字一顿道：

“我一天需要至少三百斤货，毛豆花生各一半！”

这话对黄丹果然受用！

她家住城里，对菜市场菜价熟。

她这心里一琢磨，三百斤货，咋也得一百多块钱！

她公婆今年种了不少毛豆花生，卖上一个月，岂不轻松入账三千多？

黄丹脸上的笑都快藏不住了，但她想拿把！

“小孩儿，你给啥价儿啊？低了我们可不卖！”

向川想跟向家村签合同，就是压价来了，不可能按市场价。

“花生四毛一斤，毛豆两毛五一斤。”

“你这是蒙人！”

黄丹作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成天在市场溜达，可不是这价，说啥你也得各提两毛钱！”

向川事先猜到这一层，从容道：

“我是大宗收货，市场都是零卖，你这三百斤要是自己卖，三天也卖不出去吧！”

黄丹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向福元终于憋不住火气了，众人被喝得吓一跳。

向川率先反应过来，有礼有节道：

“老爷，您的家，当然您做主。”

他略作停顿，

“您要是实在为难，我去宝财叔家看看，听说他家专门种毛豆和花生。”

向福元一听，着急了。

向宝财是谁？

就是他大舅哥拉着向福元的儿子下道进了监狱！

把这赚钱的买卖往他家送，那他真是脑袋让门挤了。

向福元心说，向川这小子厉害，处处往他肉上叮。

如果不答应，他说不上还干出啥事儿！

向福元平复了一下情绪，努力挤出一丝笑。

“川儿，你别误会，我不是冲你！”

向福元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

“老爷看出来，你是块材料。”

“这买卖，我跟你做。”

他搓了搓脑袋，才继续说：

“跟村里人签合同这事儿，我能给你牵线，担保这事儿，老爷不能干！”

“成！”

向川见好就收。

“老爷，您能做到这步，我就非常感谢您了！”

向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推过去。

“麻烦老爷，多给我说两句好话！”

“这是干啥！”

向福元连忙拒绝。

向川不疾不徐，一一拿出礼物。

“这帽子是给我老奶买的，串个门逛个街啥的，省得晒得慌！”

“这笔，给我哥的，上边写着金榜题名，正适合我哥用。”

“您这花镜啊，也该换换咯！”

向福元看着这些实用的礼物，突然心头一酸。

他为儿孙忙活大半辈子，没人对他嘘寒问暖。

儿子就算没入狱前，也没给他们老两口买过一口东西。

一家三口回来，连吃带拿，就差给他家搬空了。

儿子入狱后，就更别提了，一年比一年难！

“唉！”

向福元眼里蒙上一层雾气。

“好孩子。”

此刻，他特别想帮帮向川。

“今天太晚了，你抽个空，哪天上午过来，我陪你在村里走一圈。”

“好嘞，老爷，那就后天！”

向川想着明天再卖一天货，本钱多了，好谈事儿！

黄丹看事情敲定，准备走了。

一会儿老两口卖货得现摘，她不想干活。

她在脸上堆起虚伪的笑，“爸，妈，我跟志东先走了，孩子回家还得看书呢！”

向福元没反应，田桂枝赶忙起身相送。

没走两步，黄丹像想起什么似的站住脚。